第十八章 送礼风波
莠儿看到榆哥从砖造的烤炉里，端出一块陶制烤盘，上面摆了二十几个喷香的月饼，不住口水直咽。 “哇，真好看！”凑近的莠儿，见盘中月饼上的印花在烘烤后色泽分明，焦黄诱人，杏眼里全是小星星。 莫杵榆却不满的叹道：“制模手艺差了。” 倒不是他模具刻崩，而是太简单，就中间两个凸显口味的字，旁边一些简约的花纹。 就这，他还是耗费了半天才刻完。 再复杂点，没个两三天出不了，他可没这闲工夫。 “分明很好看。”莠儿就觉得上面的印花栩栩如生，那两文字也好看。 莫杵榆也不争辩，拿起竹刀破开一个。 “好香啊！看着好好吃。”莠儿抱着小脸，一脸陶醉。 破开的这个是红豆沙，不仅有红豆的香气，还有麦芽的一丝丝甜香。 “小心烫馋猫。”莫杵榆提醒一句，便出去叫众人都来试试。 目前他只做了四种口味，分别是红豆、莲蓉、栗蓉和五仁。 红豆莲子高壮士捎来的，栗子五仁程椗代购，叉烧火腿蟹黄等就别想了，连他最喜欢的咸蛋黄也没有。 众人欢喜的品尝月饼时，莫杵榆分配道：“大后天就是中秋了，今晚我要做一百一十六个三寸五的月饼，村里每户送一个，明天再烤三百个两寸的送给过往的客户，娘得替我去煮面，三娃照看小植……” 一家人没异议，就莠儿和荇菜留下，和面的同时，还能学做月饼。 面切多少，馅用几勺，莫杵榆是信手拈来，一印一个准，未有多余或缺陷。 两丫头尝试了几个，不是大了，就是小了。 “慢慢来，自己找对比，比方面团与拇指的大小，是一勺馅料还是一勺半，多做几个就清楚了。” 直至亥时，莫杵榆才赶两丫头去洗洗睡了。 他一直熬到子时，烤完一百一十六个大月饼才随意冲洗一下，回屋睡觉。 翌日，莫杵榆、许氏、莠儿和荇菜，每人拿着十几个油纸包好的大圆饼，按家按户的敲门送礼。 “早，多谢一直以来的照顾，小小谢礼不成敬意。” “妹子啊，榆儿做了些月饼，不嫌弃的话拿去吃吧。” “婶，这是送你家的月饼，专门给婶挑的，五仁的哦，嘻嘻，可好吃了，不过只能送你一个，让你一家五人分着吃了，来年，来年俺给你们每人送一个。” “你好大叔，这是送您的莫记月饼……对，是榆哥做的，再见。” 收到月饼的村户或笑脸相迎，或感激称谢，甚至还有落泪的。 “谢谢啊，谢谢！” “哎呀莠儿，你咋这么客气呢！榆哥也真是的，谢谢啦。” “替我向榆哥问好，祝你们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小姑娘见你好几次了，还不知你叫啥？是不是榆哥找来的小媳妇啊？你看这小脸俊得，呵呵呵……” 不久，四人手里的月饼就送光了，便回去又将剩余拿出来继续送。 “榆哥，孙大户家你去吧，我给霁儿jiejie送去。”说着莠儿就往王铁匠家跑。 莫杵榆便来到孙庄门庭，叩响大门。 不一会儿，门童打着哈欠出来。 莫杵榆将三个月饼交给他道：“送大管事的中秋月饼，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门童呆呆的看着榆哥就这么走了。 半响，他才看着月饼，咽了口唾沫，却很识趣的没碰，而是找到了晨练中的孙大管事。 “月饼？”孙大管事每日都要早起练拳。 “嗯，但只有三个，每个三寸多的样子。”门童回道。 “哦，你们拿去分了吃吧。”孙大管事随口道。 门童一喜，正待离去，突听孙大管事道：“留一个。” “哦。”门童便将面上的一块饼放在庭院里的石桌上，然后躬身离开。 等孙大管事晨练完，端起石桌上的茶水饮了一口，待放下茶杯时才看向月饼。 他拾了起来，揭开油纸，看到酥香的表皮微微一笑，掰开一半咬了一口，顿觉酥香满溢，栗蓉盖舌。 “竟是这般美妙！” 孙大管事抚须一笑，又皱起眉头思忖道：“他又怎知我喜欢吃栗子？” 这就是碰巧了！ 莫杵榆给的三个，分别是豆蓉莲蓉和栗蓉，最后一个五仁让莠儿拿去王家了。 莠儿说王家姑娘喜欢杏子味，那也肯定喜欢五仁。 莫杵榆对此的判断是，毫无根据。 话说门童，因不敢吃独食，就打算找几个家丁一起分，不过事先他得尝尝鲜！ “耀春，吃啥呢？” 突然，背后响起一个女子的质问。 门童吓了一跳，回头就看到是孙大管事妻子的大丫鬟，于是长出一口道：“是金芝姐啊，吓死我了。” 金芝却趁机把门童手里的月饼掰下一块，迅速放入口中，顿时两眼一瞪，惊讶道：“好香的红豆啊！”说着又伸手。 “诶，可不能再吃了，这是大管事赏给大伙的。”门童赶紧避开。 金芝冷笑：“那你怎么独自吃上了？” “我就尝尝鲜。”门童红脸又道：“况且是榆哥那小子做的，万一不好吃呢，不能害了大家不是。” “少跟我扯，拿来，你那不是还有一块吗。”金芝伸手欲夺。 门童又跳开了：“给你可以，不过只能一点点。” 金芝脸一沉，突然大声道：“姐妹们，有人吃独食！” 顿时好几处跑出来一些小丫头，这下门童是躲也没法躲了，就眼睁睁看着她们把月饼全分完，是一脸欲哭无泪。 他也就尝出一个味，都没能细品便没了。 而十几个小丫头，争夺两个三寸多的月饼，每人也只是尝出一点味。 “我最喜欢红豆蓉了，怎么就没了！你们下手也太快了！” “什么，红豆的，我吃得怎么是莲子味的！” “有红豆的，也有莲子的，我都吃到了，嘻嘻！” “你们……哼，耀春，你上哪买的？” 金芝舔掉拇指上的豆蓉道：“说是榆哥做的，说叫月饼。” “榆木脑袋？” “嗯。” “不是说他疯了吗？” “你都多久没出门了，听说他现在不仅好了，还得什么老神仙点化，整个人都开窍了，在村头摆个一个小摊，每日是客源不绝，生意可好了。” “开小摊，是卖这饼吗？”一个略显肥胖的丫鬟吞咽口水问。 “好像是汤饼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于是乎，十来个丫鬟就奔向了村口。 孙庄很大，光是围墙里的面积就占地百亩，墙内庭院也有五亩之多，故此丫鬟们每日打扫卫生就够费劲了，加之外面是乡野之地，没什么好去处，故此长期都在庄里待着，闲暇时一起玩耍嬉闹，可比庄外快乐多了。 也就不知，莫杵榆这被传了大半年的疯癫之人，如今摇身一变，成了个小摊主。 可她们却没能见到莫杵榆，只有许氏和莠儿，还有一个从未见过的小丫头。 “莫家嫂嫂，不是说有月饼的吗？”金芝看了一眼小摊，不由皱眉。 这摊很小，一眼就能看完，根本没有月饼啊。 许氏闻言笑道：“那是榆哥做来送人的，今天送邻里，明儿做好就送于路过客人，不卖的。” “啊！” 众丫鬟顿时如遭雷击。 金芝倒是反应极快，问：“做些来卖不成吗？” “这个……”许氏想了想，道：“得问榆哥，他现在在家里正做月饼呢，你们不妨去看看。” “多谢嫂嫂。”金芝一笑，招呼姐妹就要去莫家，走了十来步才发现少了人，回头一看，小胖妮正盯着莠儿面前的煎饼咽口水。 “别管她。”金芝苦笑，对这煎饼显然兴趣不大，她更喜欢甜食。 丫鬟们气势腾腾的杀到莫家，还没进院门，就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气！ “榆哥，榆哥……”金芝急不可耐的打开篱笆门。 大伙也是一拥而入。 她们早饭还没吃呢，被这香气馋得，不急就怪了。 莫杵榆正拿出一盘刚烤好的月饼，闻声向外看去，顺手解开厚厚的裹手布。 可还没出门，丫鬟们就把厨房的门窗给堵住了。 那一个个眼泛绿光的样子，着实把莫杵榆吓了一跳。 “有何事？”莫杵榆问。 “你在烤红豆月饼吗？” “是莲子的吗？” “有没有别的馅？” “感觉刚烤出来的好好吃哦！” “太香了……” “你们都别吵。”金芝打断叽叽喳喳的丫鬟们，冲莫杵榆问：“你那月饼几钱一个？” “这些……”莫杵榆扫了一眼刚出炉的月饼，便摇摇头：“不卖。” “那就是送我咯？”金芝挑衅似的坏笑。 这大丫鬟确实很有姿色，又有点小媳妇特有的韵味，可岂料莫杵榆脸色一沉道：“村里的都送完了，你们想吃我也可以送，但每人只有一个，吃了就别闹。” “还是块榆木！”金芝见美色居然没把这小子诱惑住，不免有些受打击，可见莫杵榆同意给她们每人一块，便又不想为难这小子。 莫杵榆又拿起厚布包手，随口道：“这盘都烤好了，吃什么味的一个个自己进来选，记住，只能一个。” “知道啦。”金芝一笑，率先走进去。 厨房里有些暗，但却不脏，器具都是整齐摆放的，地上也不湿不油，而屋顶黑灰又因为光线暗，看不清。 来到摆放成品月饼的桌前，金芝一看就皱起眉头：“这么小！” 她们之前吃的一个，都快抵得上这里的四个了。 “钱少，只能做这么小，来年给你们每人一个大的。”莫杵榆最后一句倒是豪爽。 可丫鬟们显然更重视眼前利益！ “不行，这么小的，我要四个，正好看上面的字，是四种不同的。”说着金芝就要抓去。 “小心烫。”莫杵榆赶忙提醒。 金芝被他这一喝吓顿住了，然后才呵呵一笑道：“油锅里的rou我都敢抓。”说完就抓起一个豆蓉月饼，轻咬一口。 “果然，刚烤好的更好吃！” “金芝姐！” 外面的丫鬟们急得直跳脚。 莫杵榆叹道：“你非要四个的话我只能收钱了，一个三文。” 这都抵得上他一碗鱼汤面了。 可他真没卖贵，反而廉价了，材料就不说了，烤炉用了他上千块砖，还不算人工，而他又不打算长期卖，加之盖新房，烤炉会闲置很长一段时间，但成本却已经搭进去了。 “不差你钱，放心啦。”金芝看似通情达理，实则也是会精打细算的！ 就榆哥这月饼，都比得上县里上等的糕点了，那一块，可是动辄十几二十文呢。 “这一盘我全要了，这是九十文。” “金芝姐，没你这样的啊！” 丫鬟们更急了，却还很守规矩的没进来。 大户人家的丫鬟，不守规矩，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请你们吃还不成？”金芝笑道。 “真的呀金芝姐！” “金芝姐最好了！” “金芝姐快拿出来嘛！” 金芝气笑：“当我铁打的不成，自己进来拿，一个个啊，这地方小。” 丫鬟们立刻抢着排队，然后一个个进来挑。 “每人两个，可要看好咯。”金芝笑道。 “啊！那我……我就要豆蓉和莲蓉的。” “我要另外两种没吃过的。” “可不可以每个一半，这样我就能吃到四种味道的了！” 金芝听到这丫头的要求，顿时气乐了，道：“你看谁跟你一起分，不就好了。” “我我我……思jiejie我跟你分。” “我们也分好不好？” “正合我意！” 各式口味的月饼令丫鬟们美美享受了一顿口腹之欲，吃完还意犹未尽，怎奈桌上已无！ “真不打算做点卖？”金芝尝了一口栗蓉的问。 莫杵榆背着她摇了摇头，道：“明年中秋再说。” “那真是可惜了。” 金芝吃完，走出门道：“行了馋猫们，回吧。” “唔……我还没吃饱呢。” “你还真想吃饱啊！” “庄里烧的早饭还等着你们呢，走吧。” 孙庄丫鬟们可算回去了。 莫杵榆可算长出一口气，赶紧把烤炉里的第二盘月饼拿出来。 这一闻，再一看，果然过了点火候。 “唉，自家吃不完再送人吧。” …… 此刻王家，霁儿姑娘正淑女范十足的小口小口吃着月饼，目光落在她凭记忆，完美临摹的缝纫机图纸上。 从图纸她便能看出此物用以穿针引线，缝合布料。 “木质怎么看都不行，多则半年，少则月许必会动摇，不易缝衣，若将这些换以精铁铸造，再抹油防潮，可千年不坏。” “能有个百年不坏就逆天了，还千年，你这十来年的人，哪能看到千年事，还不干……你吃啥？”王铁匠进屋闻声刚驳两句，就见女儿手上的饼，很陌生！ “榆哥做的月饼，以五仁为馅，烘烤而成，味道嘛，比小时，娘在京师给我捎的御临阁上等糕点，还要好吃数倍。” “我咋没有？”王铁匠几步上前一看桌面，没有多余的。 “只有一块，人是赠品，回馈村中邻里的。”说到这，王家姑娘嘴角一翘不免又道：“明明无人帮扶，反在他这里得了不少好处，真是讽刺。” “你讽刺谁呢，把下面一半给我，早饭还没吃呢。” 王家姑娘凤眸斜了一眼爹爹，继而无视道：“又不只说你，村里十有八家，谁在莫家遇难时帮扶过了。” “你够了啊，多少掰一块给我填填肚子。”王铁匠唉声叹气道。 王家姑娘这才从下面掰了一块放到桌上。 “这么少。”话虽如此，王铁匠还是先吃为敬，免得惹自家女儿不悦，她顺手就扔嘴里了。 “嗯，口味确实独特，不过要是rou饼那该更好吃。” 王家姑娘嘴角挂起一丝讥讽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