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多年后的现在
与林嘉渐渐断了联系之后，穆沐就没想过自己还能再与肖羽有什么交集，尤其是在他已经红透半边天的时候。 但此时，在江边这间名为“18号”的西餐厅里，这个虽然戴了个口罩，但打扮与其他年轻人没什么不同的男人，一身轻松地站在了她们面前，无论是模样还是脾气，都没有因为这些年闯荡娱乐圈而改变分毫。 “你不怕被娱记发现啊。”看着他满不在乎地摘下唯一的伪装坐在对面，穆沐惊讶之余忍不住脱口而出。 肖羽淡淡一笑，眼底带着对娱记的万分不屑。好像时间能磨平所有人的棱角，但唯独磨不平他的。 夏一月坐在他旁边的座位上，像是对这些事已经习以为常，伸手招来服务生要来菜单，边翻边问肖羽：“你开车了吗？” “没有。你不是开了吗？” “也对。那你别喝酒了，我还要庆祝这个无业游民终于回国谋生了呢，回去你开吧。”说完，夏一月点了一瓶自己经常喝得红酒，对着穆沐眨了眨眼睛，说道，“这酒味道特别好。” 可惜穆沐完全没听进去她对红酒的赞美，仍是两眼直直地盯着对面这两个人，脑子里反复地回荡着他们的对话。明明心里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却又说不出问题出在哪里。等到咖啡端上来，穆沐看着夏一月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肖羽又理所当然地接过去继续喝，她心里的困惑瞬间豁然开朗。 “你……你，你们……”她指指这个，又指指那个，不知该如何说出来。 或许在不拘小节的异性朋友之间，这些细微的事情都不值一提，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一切放在这两个人身上就有些不对劲了，他们绝对有秘密！ “你们在一起了？”她大惊失色道。 “没有。”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回答，但却对她指出的暧昧并不否认。 穆沐只觉得这世界真是有些魔幻。她和林嘉多年未曾联系还不算分手，这两个人如同情侣一样相处却没有交往。 她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们觉得我和林嘉还没分手？” 这真是一个好问题。 肖羽和夏一月交流了一个眼神，紧接着，肖羽慢悠悠地回答道：“因为林嘉从来没有说过，他和你分手了。” 这听起来并不是什么合情合理的理由，毕竟分手这种事情并不适宜四处宣扬。 但肖羽的语气却显得有些意味深长：“他不说，就证明真的没有。” 林嘉和肖羽有着近十年的友谊，他自然是了解林嘉的。此时，他好奇地看着穆沐又说道：“怎么？难不成你们两个人对分手的定义不一样吗？还是说你已经把他给甩了，但他不知道？” 话音刚落，他就被旁边的夏一月暗暗掐了一把，暗示他说话要有点儿分寸。 无论这些话是纯粹的好奇还是讽刺，对于穆沐来说，都难免有些尴尬。夏一月在中间极力缓和着这种尴尬的气氛，最后穆沐犹豫了片刻，开口说道：“事情并不是你们想得那样。” 那是一个既复杂又简单得好像一句话就能讲完的故事，不是肖羽口中的一句“你们谁甩了谁”就能形容。 夏一月虽然对此很好奇，但却更顾忌着穆沐的心情，打了个哈哈就把话题引向了别处。只有肖羽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一顿饭吃下来再没有说什么话，让人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在饭局即将结束的时候，喝得有些微醺的夏一月执意不要穆沐的陪伴，自己一个人向洗手间走去，留下想扶她去洗手间的穆沐站在座位旁发愣。 或许是从小习舞养成的习惯，坐在餐桌旁的肖羽几乎没有动过餐具，只是捧着一杯柠檬水漫不经心地喝着。 穆沐想要打破两个人独处的沉默时，肖羽却先开口说道：“过几天我会去参加林嘉那个节目的录制。” 一个演员去参加选秀节目的录制？穆沐有些呆呆地想了想，脑子没转过这个弯来。 “只是去拉拉人气而已。”肖羽没说太多关于宣传方面的事情，说完，又接着问道，“你想去吗？” “我？”穆沐一愣，其实心里已经隐约猜到他想做什么，但因为事情太过突然，而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肖羽没指望穆沐立刻就接受他的提议，过了一会儿，肖羽又接着说道：“我不喜欢多管闲事，也没觉得你们复合或是根本就没分手是件好事。只不过……” 顿了顿，肖羽托着腮帮子望向了窗外的车水马龙，像是透过窗外的热闹场面看到了一丝寂寥，连神情都变得有些落寞，带着叹息声说道：“这几年，他过得并不好。” 穆沐心底一颤，即使肖羽没有提及谁的名字，她也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说的是谁。而这些话里，最让穆沐痛心的莫过于那六个字——他过得并不好。 心不停地向下坠着，穆沐紧紧攥了攥拳，指节都攥得有些泛白。 这时，桌上的手机“嗡”的响了一声，接收到一条信息。 林嘉：“方便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 她抓起手机，犹豫着要不要回复，接着又一条信息弹了出来。 林嘉：“我好像猜到你在哪里了。” 她一愣，还没等她回过神，肖羽的电话先响了起来。 肖羽显然有些意外，抬眸看了她一眼，然后按下了接听键：“嗯？嗯，我和一月在外面吃饭。对，还有穆沐，你要过来吗？” 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穆沐的心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不过紧接着，肖羽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又接着说道：“那好吧，过几天约。”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看样子，林嘉现在是不会过来了。 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穆沐无法掩饰地长舒了一口气。恰巧夏一月从洗手间回来，一见他们两个人的神情都如此奇怪，不由得挑了一下眉，说道：“怎么？你们不会是吵架了吧？” 两个人沉默着，谁也没说话。 半晌，肖羽起身去结账。夏一月趁机坐到穆沐身边，塞给她一张酒店房间的门卡：“他是不是跟你说要去参加录制节目的事了？酒店地址一会儿我发给你，这是我房间的门卡，你要是想去林嘉录制的那个节目现场，明天到我房间等我。” “你把门卡给我了，你怎么办？”穆沐总是抓错重点。 夏一月的脸上瞬间露出尴尬的神情，不过很快就回答道：“我当然有别的住处。总之，你要是想去，我们都会帮你的。” 夏一月的好意，穆沐心里自然是明白的。可是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她不知道这两个人会怎样帮她。 “我……”她想说自己会看着办的，却在开口时被夏一月神神秘秘地打断了。 “你们呀，就是没遇到过什么挫折，两个人都这么骄傲，总得有人在后面帮你们一把。” 挫折？ 这个词在林嘉与穆沐之间是不存在的。但仔细想想，他们两个人从一见钟情到最后分开，好像都没有什么矛盾可言，更别说是挫折了。若非要有的话，那也只有穆沐出国这一件事了。 “你们的感情就是走得太顺了，所以无奈分开的时候，都不知道怎样再和对方续前缘。你们再这么犹豫不决，恐怕真的是要散了。” 从“18号”餐厅出来，夏一月真心实意地劝说了她一番，然后狡黠一笑：“穆沐大大，忘了你在文里是怎么写的？爱情里的小花招不叫阴谋诡计，叫合理经营。” 这确实是穆沐曾经说过的话，可是今时今日，她却有了些许犹豫，不知对方所说的“挫折”是什么。 不得不说，这五年的时光让彼此都成长了不少。哪怕夏一月不提及，穆沐也清楚现在的自己，变得有些患得患失。她并不想这段感情就此结束，可却没有了向前迈出一步的勇气。 她一点儿也不像以前那个无所畏惧的女孩儿了，哪怕不能确定对方的心意，也能勇敢地对旁人说：“我喜欢他。” 她是真的很喜欢他呀！ 长叹了一口气，穆沐捂着眼睛倒在酒店的床上，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然后猛地坐起身抓起手机，拨通了那个电话号码。 这一次听筒里传来的不再是语音信箱那机械式的回音，几声嘟……嘟过后，电话顺利地接通了。 “喂？”电话的那一边是男子自觉放轻了的声音。他那边很静，几乎可以听得到对方的呼吸声。 穆沐想要说话的声音一滞，屏住了呼吸。 过了一会儿，电话那头继续说着：“穆沐，是你吗？” 他是存了她的电话号码的，但在这个号码拨过去时，已经太久没有对话的两个人都打心底里有些怀疑这是梦还是现实。 穆沐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颤抖着，不知过了多久，才欣欣地回答道：“嗯。” 这声音已经变得不是她自己的了。 紧接着，是长达半分钟的沉默。手机两端的人就这样静静地拿着手机，耳边是对方清晰可闻的呼吸声，唯独没有想象中的那些对话。 又过了一会儿，还是林嘉先开口说道：“我猜你会去见夏一月，她有没有对你说肖羽的事？” “什么事？”穆沐懵懵懂懂地接着他的话茬儿问。 重见故友，一整晚她的思绪都是起伏不定的，没去多想夏一月那神秘的境况和肖羽如今的身份。但林嘉永远都是那样聪明，他不仅猜出了她来s市后会去见夏一月，并猜到了肖羽也会出现在那个饭局上。 而更重要的是，他猜到了夏一月会对她说起林嘉录制节目的事情。 “录制节目现场，肖羽会来。”停顿了好一会儿，林嘉又接着说道，“或许你没那么想见我，但是，我想见你。” “啪嗒”一声，手机从穆沐的手里滑落了下去，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扩音键，林嘉的声音在这安静的房间里更清晰可闻。 “这几天我会一直住在节目组的宿舍，没办法离开。可是等到节目录制结束，我怕你会离开s市。如果……如果你实在不想见我，就当是来看看秦沅。” 等林嘉说完这些话，听筒里传来了有人喊他名字的声音。 穆沐在俯下身去捡手机的瞬间，听到林嘉带着沉重的呼吸声说道：“穆沐，你真的不想我？” 刚说完，电话就被迫挂断了，似乎是那边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 但是很快，有信息发送了过来。 林嘉：“有记者过来了。在你同意之前，我不想让他们知道这些事情。” “你真的不想和我当面谈一谈？” 看着有些刺眼的两条信息，想过两个人久别重逢种种场景的穆沐，却从未想过林嘉竟将极难说出口的话直接讲了出来。 没有顾虑，也没有犹豫，他只是直白地告诉她：我想见你。 穆沐，你真的不想我？ 带了些许苦涩与无奈，又极为认真的话在耳畔萦绕，激得穆沐几乎要伸出手去按住那颗“怦怦”乱跳的心。 她的手按在对话框上，极快地编辑了一行文字又删除，紧接着再次编辑再删除。反复几次后，那句：“我会去”，和对方发送来的一张图片几乎是同时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 林嘉发来的是一张照片，再精确一点儿说，是一张合影。 照片上，林嘉坐在一架钢琴边，但更像是在拍不远处那满脸稚气的年轻人。 那是秦沅。 穆沐忽然想到林嘉莫名知道了自己手机号码的事情。他竟然会因为她的出现而去找秦沅。顿时，一股暖流涌遍了全身。她抱着手机回复：“我更想见你。” 他担心她会犹豫，所以干脆帮她找了个借口。哪怕是不愿意见他，去见见秦沅也好。 此刻，患得患失的穆沐不想再畏缩着向后退了，她不想再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只想直白地告诉他：“我更想见你。” 翌日一大早，失眠了一夜的穆沐拖着行李箱退了房。打车去夏一月所住的那家酒店时，外面的天气灰蒙蒙的还刮着大风，门口有几个年轻的小女孩也要去同一个地方，司机和她们商量了一下，几个人便拼了一辆车。 穆沐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一路听着她们在后座聊着最新的电视剧，本来还有些心不在焉，直到她们的对话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肖羽真的住那家酒店吗？他不是还在b市拍戏？”其中一个女孩子一边说，一边还在翻看着手机。 “徐姐说了，消息肯定准确。” “听说是肖羽和林嘉关系好，节目组邀请时，看在林嘉的面子上，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真的假的？之前上节目的时候他也没说自己认识林嘉啊。” “谁知道了？唉，蹭热度这种事还见得少吗？” “也许人家是真的关系好呢？纪南那么红，林嘉又不喜欢参加节目，和纪南在一起不是更好？” 几个女孩儿一本正经地分析着如今娱乐圈的形势和几个当红明星的发展前景，聊到最后，信誓旦旦地得出了一个结论——林嘉和肖羽的公司应该是互利互惠的关系，非要将他们绑在一起。 “哈……咳咳……”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穆沐差点儿笑出声来，发觉不对时连忙用咳嗽声掩饰了过去。 后座上的几个女孩儿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仍在兴致勃勃地聊着。一时间，倒让人有些分不清他们到底是肖羽的粉丝还是只是单纯地想见明星。 “玎玲——” 出租车快要到达目的地时，穆沐的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看了看屏幕上的名字，她按下接听键：“喂？一月，嗯，我很快就到了。” 这通电话无非是夏一月惦记着她的状况，问她有没有去她住的酒店。穆沐一边说着话，一边听后座的几个女孩儿窃窃私语。 她在后视镜里瞄了一眼，能看到那几个女孩儿在说话时脸色不自然地向她看了过来，于是不动声色地换了一个话题：“嗯？你说想要肖羽签名啊？我也想要，可是谁知道他有没有住那家酒店，去碰碰运气呗。再说了，我也不是那么喜欢他。我喜欢的是林嘉，如果买不到节目现场的票，该怎么办呀，早知道就不跟上次那个票贩子吵架了……” 当年追星的经验在这时很好地派上了用场。不顾手机那边的人有多么茫然，她自顾自地说道：“见面再说吧。”便结束了通话。 见她挂断电话，后座上的几个女孩儿相互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女孩儿主动跟她攀谈起来：“姐姐，你也是要去那家酒店见肖羽吗？” 穆沐淡定地点点头，然后说道：“其实是我闺密喜欢他，非要拉上我。” “姐姐你朋友叫一月吗？”那女孩儿忽然这么问。 穆沐想了想，用手指给她比画了一下：“是依靠的依，逾越的越。” “哦。”女孩有些恍然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穆沐好脾气地笑笑，扭头就在她们看不到的地方打开手机搜索，关键词是“肖羽、经纪人”，很快，搜索平台就跳出了数不清的消息，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肖羽自出道以来只签过一个经纪公司，至于经纪人，则是他自己非要带过去的高中学妹——夏一月。 看到肖羽的经纪人是夏一月时，穆沐又体会到了呼吸一滞的窒息感，恨不得挖开自己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锈住了。 她是有多迟钝才不会去想他们两个人的这层关系。 一时间，夏一月换工作之后的欣喜，还有两个人都邀请她去参加节目录制的默契，通通都涌上了她的心头。 怪只怪她回国后的心思，全都放在与林嘉久别重逢的事情上，竟然对这些事情都没想要去拉扯上关系。现在看来，与工作谈恋爱这种猜测也不仅仅是她瞎想啊。看那傻丫头的模样，恐怕再干一百年这个工作，她也甘之如饴。 想着，车已经到了酒店门口。穆沐趁着那几个女孩儿还在大堂观望时，先一步上了电梯，然后停在夏一月发来的房间号门前，利落地刷卡走了进去。 事实证明，明星的待遇确实是不一样。就连经纪人的房间也比她之前住的好上不少。穆沐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正要给夏一月发信息的时候，敲门声也适时地响了起来。透过猫眼向外看去，站在门口的竟然是全副“武装”的夏一月。穆沐给她开了门，然后看她飞快地挤进来，边走边说道：“你在电话里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是不是遇到什么人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粉丝，追着肖羽来这儿的几个女孩儿。”她如实地说道，然后目光倏地犀利了起来，“你的新工作就是做肖羽的经纪人？” 夏一月被她问得一愣，没有否认：“我就是想吓吓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知道了。” 傻瓜才不会知道。 穆沐叹了一声气，实在是不明白这两个人怎么通过这种方式联系了起来：“是他……” “不是。”夏一月知道她想说什么，赶忙打断她，摇了摇头说道，“是我在辞职后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我失业了，让他给我找一个工作。” 是真的缺工作吗？不。以她的才识学历怎么会找不到好工作。做经纪人反倒要从头摸索着学起。这样豁出勇气向肖羽开口，其实只是想为自己拼一次。 “不论成不成，看到你和林嘉在一起，我也想为自己那惨烈的初恋拼一次。”夏一月若有所思地坐在床边，笑着说起自己这前半生最有勇气的一次拼搏，“分手过一次才发现，人还是要为自己拼一拼，这样才能确信自己以后真的不会后悔。好在，我还算幸运。” 在与男朋友分手的那段时间里，夏一月反反复复想着的都是恋爱与婚姻的意义，但她不想拿自己的伤心事去打扰任何人，翻了翻通讯录，鬼使神差地拨通了以为永远不会再触碰的那串数字。肖羽是个极没有耐心的人，却破天荒听她絮絮叨叨边哭边说了近两个小时。 最后，在她清醒了一点儿想要为自己的打扰道歉时，终于换来了他的一句：“你在哪儿？” “后来，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说起这些时，夏一月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最后得出总结，“所以，还是要看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无论未来如何，我现在没有遗憾了，所以，我希望你也如此。” 说着，她塞给穆沐一个工作人员的吊牌：“今晚去录制现场，就委屈你暂时充当肖羽的助理吧。” 不知他们何时准备好了这一切，那工作牌上还有她的照片。穆沐感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夏一月堵了回去：“不管你们怎样，我已经和肖羽打赌了，我赌你们一个月之内和好如初，他赌三个月，这次他是输定了。” 说完，门外有工作人员敲门，大概是提醒她们应该离开酒店了。夏一月摆出了一副专业经纪人的架势，对穆沐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走吧，带你去看偶像精彩的一天。” 偶像的一天，这是穆沐写文时经常会写到的情节。可是当她亲眼见证了当红明星的一天之后，终于发现这一切都比想象中的要辛苦很多。 离开酒店之前，肖羽就已经完成了两个采访。坐车前往拍摄现场，随行的化妆师还没来得及给他补妆，就被早已等候在车上的综艺导演，跟他说起了接下来几档节目的大概思路。 期间，夏一月接了十来个电话，除了其中一个和纪南搭档的广告之外，剩下的通告因为这次和林嘉的合作而全部推后。 从早到晚连轴转的生活，不是一般人能拿得下的，在那两个综艺导演离开之后，肖羽才得了空休息一会儿。这样短的时间连假寐都算不上，才不过五分钟，车速就慢慢降了下来。 夏一月从旁边递过来一副墨镜，看似睡着了的肖羽倏地睁开眼，好似刚刚的疲惫不复存在似的，戴上墨镜便等着副驾驶座位上的保镖下车为他拉开车门。 穆沐秉承着少说话的原则一直跟在夏一月身边，但在一行人低调地进了拍摄现场后，她还是趁着工作人员带他们去休息室的空档偷偷拉了一下身旁的夏一月。 “怎么了？”夏一月还以为她是见到了什么人，四下张望了一眼，也没看到有熟悉的身影。 穆沐问道：“林嘉也是这样？” 夏一月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犹豫着点了点头，说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肖羽已经成名很久了，虽然现在还正当红，但是明星总是需要热度和新鲜度的。既要有戳中观众的点，还要赶上一个好时机带起一波话题。 很显然，忽然不再刻意隐藏自己的林嘉才是当下的那个“热度”。 比起很少有休息时间的肖羽，林嘉的状态可能还要更过分一些，或许已经是几夜没有合眼了吧。 “别看他这几天在这个封闭的地方出不去，这可能还是他最轻松的一段日子了。”简单说了几句，夏一月又上前去代表肖羽的团队与节目组交涉。 节目组能请来肖羽这样自带热度的嘉宾坐镇，自然是庆幸万分的。工作上的事情商议完后，听到经纪人说想见一见很喜欢的这几个选手时，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于是很快便安排了工作人员带她们去化妆间。 几人个穿过长长的走廊向化妆间走去，穆沐一路上看到的都是比自己年轻好几岁的少年，他们个个彬彬有礼，张口闭口都是“哥哥，姐姐”，让人徒生了自己已经是大龄青年的悲伤感。 而在这个封闭的场地里，到处都是用来记录选手生活的摄像头，即便是再不安分的少年人，也要在摄像头前尽量收敛自己，顶着公司已经为他们安排好的“人设”生活、学习，一切只为了走向更好的未来。 只不过，凡事也总有例外。 “秦沅，导演喊你呢！”人群熙攘的地方，传来了这样一声呼喊。 紧接着，穆沐就听到那道熟悉的声音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没事喊我干吗，我忙着呢。” 走近一些，便能看见那个已经长大的少年倚在墙边认真地玩着手机。 眼看着节目就要正式录制了，节目组在录制前将手机还给了每一个选手，目的无非是让他们发微博为自己拉票造势。可在拿到手机的瞬间，这个不肯听话的少年还是在第一时间打开了游戏界面，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充耳不闻。 跟小时候还是一模一样。 “秦……”看准时机，穆沐想开口叫他，可叫喊的声音却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一样戛然而止。 越过那个年轻人的身影，她清楚地看到，就在不远处的化妆间门口，被工作人员围着的那个人，正是林嘉。 虽然心知自己来这里就是为了见他，但在看见对方身影的一瞬间，她的心还是不争气地漏跳了半拍。 更重要的是，秦沅的秦字已经喊出了口，那个正在玩手机的少年应声望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她脸上糅杂了欣喜与犹豫的复杂神色。 “穆沐？”能让他在瞬间就将注意力从手机上移开的也只有不远处的穆沐了，秦沅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不顾身后还有人在喊自己，便快步走了过来：“你怎么在这儿？” 说着，他就看见了穆沐身上挂着工作人员的吊牌：“你……这……你，你不会是和肖羽一起来的吧？” 穆沐并没有否认，然后对着一旁面露惊讶之色的工作人员解释道：“秦沅是我的邻居，小孩儿不懂事，还要麻烦你们多照顾他一下。” “小孩儿？你记得我多少岁了吗？”秦沅轻轻“哼”了一声，不跟她纠结这个话题，不由分说地拉住她的胳膊就往别处走。 秦沅还是这样任性妄为，可穆沐不是。 暗自叹了一口气，穆沐不动声色地想要挣脱他的手，转头对着工作人员赔笑道；“他太久没见到我了，可能是想和我单独聊聊。” 秦沅的个性，在这个节目组工作的人大多都有所耳闻，更别说另一个人还是肖羽的助理。哪一边都得罪不起，不如听之任之。 穆沐再一次试图挣脱秦沅的手，却还是以失败告终，最后在夏一月那饶有兴致的眼神中，被秦沅拉到没人的角落里。亏他还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摄像机的监控下，再不收敛一些，她都要跟着上娱乐版头条了。 走到没人的角落，秦沅松开手，他顾忌的不是自己的处境。他心直口快地说道：“你来这儿干什么？你刚回国，和肖羽怎么认识的？你是不是为了林嘉来的？” 一个问题接着一个，让穆沐都不知该怎样回答才好。 穆沐揉了揉胳膊，把被他拉住的衣袖整了整，然后说道：“我来，是看你的。” “我十五岁的时候，你跟我说些话，我都不会信。”秦沅对此没有半点儿感动，仍牢牢地盯着她，“而且，你还没有回答我呢，你大学时交往的那个男朋友是不是叫林嘉？” 穆沐也知道他是想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于是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看见穆沐的肯定，秦沅瞬间变得有些不可理喻：“都几年了，你怎么还惦记着他？” 这样毫无逻辑的指控让穆沐有些莫名其妙：“他……他是我的男朋友。” “什么男朋友？你们明明已经分手了！”压着声音吼出这样的话，秦沅四下张望，确信没有人注意这边才又上前一步，几乎将穆沐逼到了墙角，“是你跟我说的，你们已经很久不联系了。” 想了想，穆沐确实跟秦沅这样说过，这也是事实。可是即便如此，她和林嘉之间的事，无论是分手还是和好，都与秦沅无关。 “秦沅。”她的脸色不由得严肃起来，想告诉他不要胡思乱想，“我和林嘉的事我们自己会做决定，你别在这儿瞎胡闹。” 他俩一块儿长大，穆沐太了解秦沅的脾气了，要是真的让他不顺心，什么比赛，荣誉他全都会抛诸于脑后，她可不敢冒这个险，只能事前先劝说他几句。 可秦沅听不听，就是他自己的事了。秦沅低头看了看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冷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秦沅。”穆沐不敢大声喊他，也不敢在摄像头前与他拉扯，只这样轻轻地叫了一声，可没得到他的任何回应。 她只能一路小跑着追出去，走到选手化妆间门口时停下了脚步，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叫他出来。 门口有几个少年正在讨论着今天的节目，一见她站在这儿，都乖巧地叫了声：“姐姐好。”穆沐抬头看了看他们，依稀能从那几个少年精致的眉眼里看出当年自己最崇拜的偶像的模样，心底不由得涌起一股暖意，于是礼貌地回了个微笑。 可她这副表情被拉开门出来的秦沅看了个正着，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不由分说地便要上前去拉她。穆沐连忙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说道：“我还有些事要忙，你好好比赛。” 追到这种人多的地方来，真的不是什么明智之举。看看站在面前的秦沅，他哪是知道收敛的性子。 转过身，她深吸了一口气，一步不停地向着肖羽的休息室又走了回去。在这种节目的录制现场，无论是宿舍还是休息室，都是装了摄像头的，虽然拍摄到的画面不会全部播放出来，可有些事也不方便落入别人的眼底。 回到休息室，穆沐看到了满屋子的“长枪短炮”，似乎是媒体和制作组在拍摄之前要对肖羽做一个专访。在采访之前，记者例行惯例和当事人沟通了采访时要提问的内容，顺便体贴地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聊的话题。 这种采访肖羽已经做过无数次，对于记者的每一个提问，他都能轻而易举地应付。但在记者提问现场，肖羽还是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制作组：“能给我看一遍节目的流程吗？” 在确定要上这个节目前，节目组已经把节目流程给他看了不下三遍，但在这时候，他竟然又要看，在场的工作人员也不敢多说什么，连忙将台本递给了他。 在场的各位记者尴尬地坐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他将台本翻看了一遍后，肖羽竟然起身去跟导演商量节目流程。 一旁的穆沐看着也觉得奇怪，不过好在她以前还是有些了解肖羽的，多少知道一些他的脾气秉性，没表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来。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采访结束，节目组要拍一个嘉宾和导师碰面的片段，很快就有工作人员过来请肖羽去另一个休息室。 夏一月知道这是要去见林嘉了，连忙拽上还有些懵懂的穆沐跟了上去。 一行人连带着几个摄像人员浩浩荡荡地来到那个休息室门外，导演组其实是想营造一个惊喜的相见场面，但亲自来开门的林嘉见到肖羽后，脸上的表情平静得没有任何波澜，若要较起真来，还不如见到一杯冰可乐时来得激动。 这和要拍摄的场面一点儿也不一样啊！随行的工作人员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发现两个嘉宾都一脸的淡定从容，他们几乎要崩溃在当场。还是休息室的另一个当红明星热情地走过来，说道：“肖羽？前两天导演还说你会来，没想到真来了。” 气氛这才热络起来，其他人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要不是知道这两个人实在是不想在摄像头前装什么激动，刚刚那个场面，就连穆沐都快怀疑他们是不是故意跟节目组对着干。 工作人员陆陆续续进了休息室，那几个明星坐在一起攀谈起来，其他人便都站在了摄像人员的身后静静地看着他们拍摄。穆沐站在了稍稍靠后的位置，从进门起目光就不受控制地落在了那个久未相见的人身上。 五年不见，林嘉的模样没多大改变，只是比从前更多了几分从容。而性子仍如从前一般，没有因为岁月的变迁而变得圆滑。他与肖羽两个人，一个笑着怼一个明着杠，不知是给节目组拉人气还是特意来找麻烦的。好在他们都是有职业素养的人，有些事情不配合，该做的却都能做得很好。 穆沐知道在这样的拍摄现场，林嘉不会肆无忌惮地看她，所以才能专心致志地把目光投向他，将这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身影看了个仔细。 上次见面时，他还没有这般瘦，这会儿与那连棱角都有些尖锐的肖羽看起来竟然不相上下，也不知是不是当个公众人物，都要为了上镜而瘦到惨不忍睹的模样。而那张曾被她夸奖为“为上镜而生”的脸也小得只剩手掌那么大。在旁人看来是赏心悦目精雕细琢，落在她眼里却只剩下了心疼。 “这几年，他过得并不好。” 无端又想起肖羽说的这句话，穆沐心底一颤，不自觉地揪住了衣角，指尖也碰到了口袋里那个坚硬的小圆环。像是触电一般，她猛地收回了手，不敢再去触摸那个一直被她带在身边的信物。可这一次再将目光投向还在与其他老师说话的林嘉时，她却忍不住看向了他的手。 原本只是抱着说不清的情绪想要看看那只也曾戴过同样戒指的手，但在目光触及那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时，她的眼睛却倏地瞪大了。 就在林嘉的左手手指上，戴着一枚戒指。那特别定制的样式，与她衣兜里那枚婚戒一模一样。 一瞬间，她仿佛又置身于五年前那个辩论赛的后台，在熙攘的人群中，林嘉郑重地将这枚代表了婚姻的戒指放在了她的手中，没有承诺也没有山盟海誓，只有她在转身时极轻的那句：我爱你。 在墨尔本的这几年，多少次午夜梦回想起这三个字，多少次为了这极轻又极重的三个字辗转难眠。如果这三个字有魔力的话，那自己是不是已经被这三个字施了魔法，以至于深陷其中，再也找不到出路。 如今，那枚代表了誓言的戒指静静地躺在她的口袋里，是她不敢轻易去触碰的甜蜜伤口。他却仍然将其戴在手指上，仿佛这五年的时光什么都没有改变一样…… “穆沐……”一旁的夏一月轻轻拽了她一下，“该走了。 恍然间，该录制的片段竟然已经结束了，大家都要转移到下一个拍摄场地去录这一期的新节目。 肖羽和林嘉他们走在一起，但是因为他出场的时间会比导师晚一点儿，在录制开始之前还有一段时间可以休息。工作人员走过来体贴地问需不需要准备什么，夏一月要了几把椅子放在了不影响拍摄又能看清楚舞台的地方。 “什么心情？”一切准备妥当的时候，夏一月凑过来揶揄地问。 在这样的场合，穆沐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起戒指的事，便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而另一边，导演组已经开始做录制前的最后准备，她们这边能远远地看到坐在镜头下的秦沅。 夏一月天生有一颗八卦心，抬头瞥见对面的少年，心里不由得有些好奇：“他真是越长越好看了，这节目开拍的时候我都没认出来，不然早就告诉林嘉了。” 这话倒让穆沐想起另一件事来：“你知不知道，林嘉怎么会向秦沅要我的电话号码的？他直接问你不就成了？” 出国多年，夏一月是穆沐一直保持联系的人之一，林嘉不会不知道这件事。 “那你以为你的电话号码是谁给他的？”夏一月听后只是笑了笑，“其实你回国的时候他就问我了，只是那天你去看公演，他看到你坐在秦沅的家属席上，心里怎么都别扭，就借着问电话号码的理由去找秦沅，结果秦沅非但没给，好像还和他吵起来了。” 吵起来了？ 秦沅是什么个性，穆沐清楚，但林嘉这样的人也能跟他较真，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夏一月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神秘兮兮地说道：“你还是不够敏锐啊。” 话刚说完，节目录制就已经开始。 相似的节目穆沐早已看过，对这一切并不感到新奇，整场下来，不过是多看了林嘉和秦沅几眼，她发现秦沅在这群意气风发的少年之中显得尤为安静，颇有些与世无争的意味。 还没等穆沐为此感到惊讶，工作人员过来提醒肖羽上台。她的注意力又被台上几十个少年齐齐向前辈问好的场面吸引了过去，一阵寒暄后，第一个环节原本就是台本上不存在的一个流程。 “你们应该都听说过，我是为了当演员的梦想从舞蹈学院退了学，这才走上今天这条路的。”台上的肖羽展露出了一本正经的模样，看似认真地说完这几句话，然后目光落在了选手席的第一排，“所以，我想知道各位都是因为什么理由才来上这个节目的，因为什么才想要成为偶像？” 说完这话，身旁的林嘉先看了他一眼，他却不动声色地点名叫秦沅来回答这个问题。 对于这种外貌极其出色的选手，节目组也认定对方迟早会大红，平时的待遇都是不一样的。如今肖羽直接点名让他回答，也没有人会觉得奇怪。 主持人甚至贴心地向大家做了介绍：“秦沅的故事大家都听过，他是ly公司摄制组在澳洲拍摄的时候，偶然被公司星探发现的。但我也听说你在澳洲学习的是商科，从前也没有往演艺方向发展的意愿，ly公司到底是怎么说服你的？” 按照正常地回答，这时候选手该顺着这个话题说自己是被偶像身上的正能量和积极的生活态度所打动，也决定成为这样的人。 但秦沅接过话筒后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笑着看向了林嘉：“其实我小时候很讨厌偶像明星这个职业，也没打算要走这条路。但我喜欢的一个女孩儿，她非常热衷于追星，喜欢过很多偶像组合，我一直想着有一天她也能喜欢上我，为了达成这个愿望，所以我选择了站在这个舞台上。” 他说的话，在场只有四个人能听懂他口中的“女孩儿”是谁。 而这些话放在别的场合来说算不得什么，但在这个摄影棚里说出来简直就是石破天惊。 穆沐以前觉得在这种场合公然表白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但轮到自己的时候，一切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她瞠目结舌地看着台上这精彩的场面，心里疯狂地祈祷着快来人救场。 庆幸的是，主持人是个身经百战的老主持，对于这种突发的状况半点儿也不怯场，随口问道：“这么看来，那女孩儿还是你的精神支柱了，她不会也是公众人物吧。” 秦沅思考了片刻，问道:“写书的作家算不算公众人物。” 在场的人都长舒了一口气，毕竟在舞台上对喜欢的女生当众表白和表白喜欢的明星，这可是两码事。 虽然许多人心知他的本意可能并非如此，但主持人绝不会再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连忙将话筒递给了别人，这个环节才得以圆满收场。 台下的穆沐也松了一口气，不自觉地看向了一直没有发表意见的林嘉，可林嘉并没有半点儿反应，或者说，脸上看不出有任何表情。除了看向肖羽的那一眼之外，再没有什么多余的神情。 再看看台上的秦沅，在回答完问题后就神游天外地坐在那里，好像对接下来的环节毫无兴趣，如果被有心人截个图，定能写出几十篇黑他的文章来。 穆沐忽然觉得在这里看节目也成了一种负担，忍不住扶住额头不想再去看秦沅，心里也有些纳闷儿，设想了无数次的久别重逢还未成真，怎么半路突然就杀出个小屁孩来捣乱呢？ 而老天也像是偏偏不让她如愿似的，节目录制了足有两个小时后，导演才喊了停，让大家暂时休息一会儿。身为“助理”，穆沐第一时间走到了肖羽身边。 节目组给这个当红演员的待遇非常好，连休息室都是特意安排的一个单间，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簇拥着肖羽往休息室走，到门口的时候，肖羽却以想要安静休息为由把所有人挡在了门外，只留下夏一月和穆沐跟着他进了休息室。 刚一进门，夏一月就忍不住说道：“秦沅那小子可真有胆量啊。” “小孩儿乱说话，别当真。”穆沐心里乱成一团，一点儿也不想讨论秦沅的话题。但这话刚说完，便有一道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他已经不是小孩儿了，我也当真了。” 她心底一惊，飞快地转过身，便见不知何时走进来的林嘉正站在门口注视着自己。 只一瞬间，穆沐便反应过来这是林嘉与肖羽早就商量好的。除此之外，她的脑子里竟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应该说些什么。 这间休息室是特别指派给肖羽的，不仅没有摄像头，也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但偌大的休息室只有他们四个人，空气仿佛在瞬间凝滞了，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另外两个人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不存在，唯独穆沐和林嘉久久地对视着，待在原地一动不动。 半晌，穆沐的目光又落在了林嘉戴着的戒指手指上，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微妙。林嘉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也没有刻意抬起那只手，只是说：“其实我没那么想让你来看他。” 穆沐知道他说的是秦沅，不等她说话，林嘉又接着说：“因为他心中家属的意思，是他的女朋友。” 这句话着实是让穆沐瞪大了眼睛：“他真的这么说？” 穆沐实在是不想在这个时候谈论秦沅，但林嘉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公演结束后，自己找到秦沅时的场景。 当林嘉毫无理智的问秦沅：“你与穆沐是什么关系？” 秦沅竟比他还要冲动地回答道：“她是我的女朋友。” 他们都知道一个正当红的偶像明星说出这句话意味着什么，这话只要在公共场合说出来，在娱乐圈就能引起轩然大波。但秦沅仍说的信誓旦旦，好像这是一个怎样也不会改变的事实。 林嘉自恃的理智在那一刻土崩瓦解，他反问道：“她是你的女朋友，那我算什么？” 哪怕那一刻的他，并不确信自己还有没有立场说这句话。 所以他放弃了循序渐进的念头，迫不及待地想见到穆沐，向她要一个答案。 两个人隔着三步远的距离对视着，穆沐莫名地想起了五年前那个拥挤的后台，还有五年前他们分别时那炙热不舍的眼神…… 而此时，他的目光一如当年，问出的话也带了些不确定的犹豫：“为什么那句话是他说出来的？穆沐，你告诉我，我真的没有立场再这样说了吗？” 休息室里明亮的灯光映入他的眼里，模糊了他眼底的悲伤。走廊上人来人往的嘈杂和屋子里掉针可闻的寂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好像世界被分成了两半，而他们两个人站在了临界点，只等着她一个答案便是选择跌下深渊还是重获光明。 穆沐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后摸了摸口袋里的那个小指环，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林嘉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往下沉。 隔着门，他听见走廊上的工作人员还在来来往往的忙碌着，再过几分钟，节目录制很快又要开始，而他们重逢后的第二次见面，就要以这样的落寞作为结局。 无论这五年发生的事情是谁对谁错，在这一刻，他知道自己是不甘心的。 怎么能甘心？ 暗暗地攥紧了戴着戒指的那只手，他狠了狠心，抛下顾忌想要走上前去。但还没等他迈出步子，穆沐倏地抬起了头，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一如当年在那个空荡荡的教室里对他表白时。 他忽然就明白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下一瞬，穆沐温暖又柔软的怀抱便紧紧环住了他。她依偎在他的身前，一言不发，却已经用自己的动作无声地说明了一切。 “叩——叩——” 敲门声在这时不合时宜地响起，刚靠过来的穆沐本能地一动，却被身前的林嘉紧紧地揽在了怀里，他抱着她退后几步，后背砸在门板上发出一声闷响，整个人都抵在了那扇与外界隔绝的门板上，对外面的叩门声置若罔闻。 “下一次见到秦沅，我一定要告诉他，家属这个词不是那么用的。”他的双臂环抱着她，任由她的眼泪打湿他身上的衬衫。 穆沐没有破涕而笑的心情，她依偎在他胸前，感受着他并不平静的心跳，自回国以来发生的种种，都一幕幕地在她脑海里闪现。 “好久不见”，他们谁也没说出口，也心知这五年过去，两个人之间并不是没有一丝隔阂，但在此时此刻，让任何一个人说出“分手”，都是不甘心的。 哪怕一切都要从头再来，也好过就此别离。 他很想念她，她也同样如此。 门外的工作人员礼貌地催了又催，不得已林嘉才把门打开。 肖羽和夏一月还躺在椅子上假寐，只穿了一件衬衫进来的林嘉挑了件肖羽的西装穿在身上，然后在工作人员好奇的目光下淡淡地说道：“我看这衣服挺适合我。” 肖羽的衣服是一个著名的服装品牌赞助的，他这样随口一说，脑子转得快的人开始思考，这位正当红的歌手是不是想抢好朋友的代言。唯有穆沐远远望了一眼他拿外衣遮挡泪痕的动作，有些难为情地扶住了额头。 幸好，录制下半场节目的时候，林嘉换了另一套衣服。鉴于在场所有人还是原来的装束，他刚一上台，就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 秦沅正懒洋洋地看着天花板发呆，听到身边的无知少年好奇地询问时，这才抬头看了过去。 “老师你怎么换衣服了？这件衣服是什么牌子啊，真适合您。” 林嘉换的衣服，与先前那件同属一个品牌，在他的记忆中这是之前已经穿过一次的衣服，不该这么突兀地换上。 除非是…… 他倏地瞪大了眼睛，牢牢地盯住了不远处的林嘉，看见林嘉在挽衣袖时若有似无地向着他这边瞥过来，然后扬了扬嘴角。 这个笑容不带有任何的意义，却比任何挑衅都要让秦沅抓狂。在那一瞬间，什么离谱的想法都从他的脑子里冒出来，让他的全身都为之颤抖。 秦沅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这个举动把在场的所有人吓了一跳，工作人员连忙拽着他问道：“秦沅，你干吗？” 他抿着唇，眼睛盯着那个已经背对着自己走远的身影。 理智？公平？ 爱情里，从来都不存在公平竞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