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完美
穆沐也有私心，但她的私心一直是希望彼此能成为更好的人，无论是事业还是生活。 在商量了未来无果后，她也只能加倍地努力，只求在不得不公开的那一天，可以骄傲地面对，所有喜欢自己男朋友的人。 “想继续读书？”在接到她的电话之后，饶是脑子里还在想着工作的夏一月，抽空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惊讶。 但穆沐的态度却很是坚定：“不是突发奇想，是认真的。” 早在墨尔本的时候，她就想过要不要继续自己的学业，硕士毕业时，有很多个选择摆在她面前，她也一一考虑过可行性，但最终还是敌不过对故土和故人的思念，毅然选择了回国。 而如今，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重新站在了她的身边，一切也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原本就盘桓在脑海里的念头便又冒了出来。 夏一月在念书时也算是个学霸，但只占了脑子聪明这个优势。眼下听了她的想法，别的不提，也得先说一声，“佩服，亏你还学得进去。” “我也只剩这点儿特长了。”穆沐戴着耳机和她打这个电话，手上还在翻看着自己的书，“毕竟不想当一个真正的作家。” 她很清楚自己对未来的期待，虽然心里也希望写更多的故事出来，但却没打算将这件事发展成唯一的事业。非要说的话，读书和写作同样是心头所爱。 “不如你问问林嘉，看他愿不愿意和你一起去读？”身为好闺密，夏一月贴心地给出了一个可行的建议。 从学历上来说，当初林嘉也是读到硕士毕业，和现在的穆沐正是同等的水平，完全可以一起继续学业。 可是一直读书这件事也是因人而异的，穆沐想了想，只说自己再考虑考虑。 她对继续读书这件事唯一的顾虑，只有两人的再次分离。明明已经许诺了未来，她不想这么快就做破坏感情的事情。 “stone的票弄到了吗？”现在最重要的事，还是和男朋友甜甜蜜蜜地在一起好好生活才对。穆沐又想到了之前提起过的那个stone的演唱会。 而她的好闺密也没有辜负她的期待，“放心，第一排。” 自从当了经纪人之后，夏一月的办事效率就越来越高，穆沐隔着电话给她点了个赞。 喜欢了多年的偶像团体其实很少会来国内开演唱会，每一次内场的票都会被疯抢一空，炒到天价。不过现在夏一月也算是“圈子”里的人，弄两张位置好一点儿的票，早已不像当年那样要历尽千辛。 “就当是给你的生日礼物。”电话那边的女孩儿向穆沐飞吻了一下。 仔细算算，自己的生日确实快要到了，穆沐在通话结束之后翻了翻日历，开始计划那天要怎样庆祝。 在国外的这五年，每逢生日，远在昆士兰州的秦沅都会想尽办法逃学回墨尔本祝她生日快乐。在尚且不知道他的心思时，穆沐满心都是喜悦和欣慰。但在对方已经间接表明了心意之后，她只求对方今年不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 这样的祈祷被她毫无保留地说给了林嘉听，换来林嘉若有所思的表情，“10月20号那天，刚好是第二次公演播出的日子。” 是公演播出的日子，却不是公演录制的日子。他有一个月没回s市参与录制节目，其实不是很清楚第二次公演的时候秦沅的表现如何。秦沅一直都是不可控的，如果不是有个强大的公司做后盾，再加上自身条件过硬，节目组恐怕早就想办法让他淘汰了。 在应下这个工作时，林嘉也不是没有听制作组说起过节目的走向，对这里面的资本博弈还是比较清楚。他本不打算参与过多，也没有在比赛中表现出过多的个人倾向，唯独秦沅是个例外。 不仅是个例外，他还是个定时炸弹。 而眼下，他只能将自己知道的内幕，说给穆沐听：“节目组已经和ly公司签约了，无论他做出什么事，表现得如何，到最后出道的也只有他一个人。” 这在内部人员间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而且很少会有人会对节目组这个决定提出质疑。毕竟在所有人眼中，秦沅都是个极具话题性的艺人。 节目组曾有一个工作人员在微博小号上吐槽过：上天给了他一张祸乱众生的脸，也给了他一张祸乱我们的嘴。 秦沅真要作起死来，可不是常人能招架的。 对此，林嘉和穆沐都深有感触。 “唉。”一连叹了好几声气后，穆沐一头栽到了男朋友怀里，“该拿这个熊孩子怎么办啊？” 对此，林嘉只是无意识地摩挲了几下手上的戒指，没有给出答案。 一晃到了演唱会那天。 微博上的热点事件已经换了几轮，穆沐也终于可以大摇大摆地走出门。但此时不同彼时，她出国后便很少与曾经一起追星的同伴联系，这次看演唱会，也不需要提前出发去和同道中人聚会，最后老老实实在家等到了合适的时间，才与林嘉相隔了半小时先后出门。 没有同行并不是一件值得在意的事情，到达会场的时候，穆沐还在想着多年前的那场初见，自己也是在入场后见到了邻座的他。而今时今日，整个场馆挤满了兴奋的观众，她仍坐在了第一排的位置，隔着几米远的地方还能看到几个眼熟的明星，唯独她旁边的座位一直是空着的。 为了不被有心之人捕捉到什么蛛丝马迹，从入场开始她便老老实实地戴着口罩坐在那里，连微博和朋友圈都忍住了没发，直到灯光都暗了下来，偌大的场馆里响起了尖叫声。 万众瞩目之下，她曾经为其疯狂过的那个组合缓缓地在音乐的伴奏下走了出来，撕心裂肺的欢呼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穆沐也跟着攥紧了拳，激动地挥舞着手中的荧光棒，但在第一首歌的前奏已经响起时，她身边那个空着的座位上，仍然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激动之余，她拿出手机发了一条微信，想知道男朋友到底去了哪里。十分钟后，这条信息一直没有得到回应，但身边的座位上多了一个身影。 “有些事耽搁了。”不同于全副武装的她，林嘉竟然没有任何伪装就坐在了她旁边。 穆沐被他吓了一跳，连忙鬼鬼祟祟地往四周看了一眼，幸好没看到把目光投过来的观众。 “放心。”林嘉告诉了她一个让人安心的事实，“这次能买到这个位置票的人，差不多都是圈子里的，没人会大惊小怪。” 这就是有门路的好处啊。 穆沐的心放下了一大半，这才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演唱会上。 stone身为一个出道多年仍然站在巅峰的组合，实力之强是有目共睹的。场馆里的尖叫声一阵高过一阵，所有观众的情绪几乎都被那极富感染力的音乐带动了起来。 穆沐也在最激动的时候跟着喊了一声，只觉得心里痛快了许多。但在一首最新的单曲唱完之后，台上的几个人都停下来准备下一首曲子的动作。 其中中文最好的敏赫上前一步，简单介绍了接下来的环节：“很高兴来到这里和大家见面，也很高兴这次的演出能给我们提供这样好的一个机会，让我们stone能与贵国的优秀歌手合作。没错，这次的演唱会，我们邀请了一位嘉宾……”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惊呼声中。到场的观众大多都不知道这一次的演唱会还邀请了嘉宾助阵，一时间都在对嘉宾的出现感到惊讶与好奇。 等到议论声渐渐低下去的时候，灯光适时地向观众席打出了一束追光。 穆沐还在座位上兴奋地猜想着这位神秘嘉宾会是谁，下一秒，那有些刺眼的追光就打在了自己身边的位置上。 曾经，穆沐第一次去看偶像的演唱会，却为了坐在身侧的那个人怦然心动。 而多年之后，他们两个人坐在相似的位置，做着同样的事情，她再一次的怦然心动，也仍然是为了同样的一个人。 不同的是，他已经站在了当年的那个耀眼的舞台上，与她的偶像并肩而立。 在大屏幕上，出现了林嘉的身影，铺天盖地的尖叫声几乎要掀翻整座体育馆。在万众瞩目之下，他走上了对于观众来说最遥不可及的舞台。聚光灯汇集在他身上，将周围的一切都映衬得暗淡无光。 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几句短短的自我介绍和寒暄，身为唯一一个受邀嘉宾，林嘉选择与stone合作的歌曲还是那首贤宇作曲的成名作《初恋》。 而他也确实不需要说太多。站在座位上愣神的穆沐，在听到前奏的一瞬间就浑身一凛，拿着荧光棒的双手竟微微颤抖了起来。 在这偌大的场馆中，爱慕着台上那个男人的人有很多，但只有她才明白他选择这首歌的用意。 几年前，他们在同样的场合里相识，他说他最喜欢的歌曲就是这首《初恋》，但那时的她却不明白这句话的深意。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她看着他站在万丈光芒的舞台上，却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那一字一句间流露出的深情。 好的歌曲是能感染人的，甚至不需要用语言去诠释。这已经不是贤宇第一次唱这首成名作，但在合唱的时候，与往日心境并没有什么不同的他，却惊讶地看向了身边的人，然后了然一笑，几乎倾尽了这一夜全部的情感去演绎这首歌曲。 曲尽之时，不同于之前的疯狂气氛，穆沐清楚地听到了几声抽泣，似乎是几个女孩儿情之所至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在短暂的寂静之后，不知谁先鼓了一下掌，紧接着，台下的掌声便将整个演唱会的气氛推向了今晚的最高潮。 这一晚的疯狂与喜悦，将会永远留在每一个认真倾听了歌曲的人心底。 直到演出散场时，穆沐一个人慢慢地走在微凉的夜色里，也仍旧能感受到那久久未能散去的狂热。 在体育馆外接她的人，仍是周笛公司的那个女助理，对方似乎也看了这场演出，见她坐上车，不由得一笑：“那首歌是唱给你听的吧。” 穆沐弯了弯嘴角，身心上的震撼已经让她无力开口。 对方是个体贴的女孩儿，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尽职尽责地开车把她送回了家。 当穆沐打开家门，发现林嘉还没有回来。她猛灌了一瓶水，平缓了些许心情，然后拿出手机准备给林嘉发信息。 只是这一次才打开对话界面，还没等她编辑好文字，手机便收到了一个定位，那是离两人所住的这套公寓很近的一个酒吧。 比起往年的演唱会，这一次演出结束得还算早，正是夜生活刚开始的时候。但自律的林嘉一向没有混迹于夜场的习惯，邀请她在这样的时间去酒吧，简直是破了天荒。 回想了一下演唱会的场景，穆沐深吸一口气，发现他这个决定或许是对的。 这样的心情，真的有必要去喝点酒庆祝一下。 重新换了身衣服下楼，只用了十五分钟，她就到了林嘉发给她的位置上。令穆沐惊讶的是，这间酒吧也叫“18号”。推门进去，不难发现出入这里的客人都西装革履，不像寻常酒吧那样嘈杂混乱，反倒是一个谈事情或者放松自己的好地方。 穆沐在服务生的指引下上了三楼的露台，在这里只有寥寥几张桌子，而在靠近玻璃墙的那张桌子，林嘉正与另一个人坐在那里，他手里拿着一杯酒，似乎是在听那个人讲什么故事，脸上一直带着笑。 还有外人在场，实在是一件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穆沐整理了一下头发才走了过去，轻轻叫了一声男友的名字，然后等着林嘉给自己做介绍。 只是这一次还不等林嘉开口，坐在他旁边的那个人便放下了酒杯，帽檐之下是一副年轻又英俊的面孔。他的中文不太好，说得最好的也就只有这句：“你好，我叫李贤宇。” 那是穆沐在各个节目中听过了少于百遍的声音，哪怕是闭上眼睛，她都能准确无误地认出这是李贤宇的声音。 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李贤宇，顿时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停止了流动，却又在瞬间向四肢涌动，直冲上了脑际。 穆沐不是没有做过相似的梦。 但极尽了她想象力的梦境，却无一能有眼前的现实更像一个不愿醒来的美梦。 贤宇的中文不好，英文却因为自小在欧洲生活的原因十分流利。在被林嘉告知可以在这个女孩儿面前继续说英语时，他更加礼貌地重新介绍了一遍自己，并请她落座。 但这自认为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举动换来了穆沐久久的怔愣。半晌，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瞬间惊慌的年轻人有些手足无措地站起身，林嘉却安慰了他一句“没事”，然后笑着将穆沐搂在了自己的怀里，极尽温柔。 被她这么一抱，穆沐的眼泪更是漱漱地往下流：“我就知道，夏一月每次辛辛苦苦弄到票都不是为了让我去看演唱会的。” 一边哭，一边还不忘担心他：“会不会有人拍啊。” 林嘉看着穆沐有些哭笑不得，只小声告诉了她一个秘密：“放心，这里是我开的。” “啊？”穆沐在百感交集之余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那s市那个“18号”西餐厅……” 原来一切都是早有预谋啊。 至于为什么偏偏叫“18号”，很多人都对此有过猜测，但却无人知道，那并不是一个有意义的地名或是序号，而是一个日期。 当年林嘉在10月19号那天，认识了自己心仪的女孩儿，而18号，就是两人“素不相识”的最后一天。 自从她出国后，盼望着重逢的每一天对于林嘉来说，都像极了当年那个普普通通的18号。而这几年找他谈生意的人数不胜数，他在权衡了许久后，拒绝了所有的合作，最终选择自己做老板开了几间店，这些店最后都无一例外的叫作了“18号”。 时至今日，他不会刻意将这些小事提起，而穆沐也没有想太多，只将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了那个只在梦中出现过的身影身上。 比起自来熟的纪南，贤宇无疑是个很懂礼貌的人，客气地用英语与身为林嘉女友的她寒暄着，在听说她是自己的粉丝时，贤宇表达了自己的受宠若惊。 “每天面对着这样优秀的林嘉，还能继续喜欢我的歌，很谢谢你。”他用了很不流利的中文说出了自己的喜悦。 “公正地说，你一直是我最喜欢的歌手，毕竟我无法不带私心的去评价他。因为……”穆沐笑了笑，毫不羞赧地说道，“他是我，最爱的男人。” 这句话是用韩语说出来的，那是她痴迷于追星的年代学得最用心的一句话，希望能有机会说给她心仪的偶像听。但曾经的她又怎会想到，多年后的今天，她终于在自己喜欢了多年的偶像面前说出了一句话，而这句话的心意是为了另一个人。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终于找出了情不自禁落泪的原因。 不是因为见到了多年的偶像太过激动，也不是因为被这意外之喜感动得不能自已。而是在那个瞬间，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对林嘉的感情已经到了怎样不可自拔的地步。 她爱他，比对任何人，任何事的爱意还要浓烈。在这份爱意面前，这世间所有的俗事都是过眼云烟，哪怕前方有万千艰险，她也能自信跨过。 这一晚，聊到热络时，稍稍有些喝醉的贤宇，托着下巴跟穆沐讲了自己与林嘉相识的经过。 “你知道吗？那时好多好多人想找他合作，可……可他却主动找到了我，托了公司和好多好多关系。”喝得脸颊微红的贤宇拿两只手在半空中比画着，“好多好多关系……总之，找到了我。我们是两个国家的人，公司……咳，公司也没有合作，可是他却想以个人的身份和我合作。我当然很高兴，但也想问他理由，为什么一定是我？非要是我才行？” 穆沐也趴在桌子上，认真地听他讲着，目光却投向了身边的林嘉。 林嘉比他们两个人都清醒，一直不声不响地坐在那里，听到贤宇快要讲到关键的那段往事时，才半真半假地想要阻止对方继续说下去。 可惜喝醉了的人是不讲道理的，贤宇拨开了他的手，对着穆沐眨了眨眼睛，说道：“他说，他其实不是很喜欢做一个艺人。但是他要为一个人从幕后走到台前，因为只要站在那个舞台上，那个人才能看到他。无论对方在哪个地方，都能看到他。” 今天的演唱会，已经不是stone与林嘉的第一次合作。他一直在寻找与他们同台演出的机会，因为心里很清楚那个女孩儿会关注偶像的每一次演出。 她总有一天会看到他的光芒。 “敏赫之前和我一起猜测过，能做到这个地步的原因，只能是爱人了。”贤宇因为太过开心，而破天荒地喝了很多酒，已经喝得有些稀里糊涂，口齿不清了，他用三种语言混在一起一通乱说，也只有穆沐能依稀听出其中的意思。 穆沐沉默地看向林嘉，那灼灼的目光终于换来了他开口说话。 “很多人都质疑过，如果真的这么喜欢，为什么不追过去死缠着你不放？”他坦然地说出了很多人的不解，眼神中少见地露出了一丝犹豫，“其实我也不是没有这样想过，但最终还是选择留在了原地。因为我确实迟疑过，不知道到底该如何选择未来，也不知道时间和距离到底能改变多少事情。所以我做了最不该做的事情，一直站在原地，选择等你先回头。” 过去五年，他的犹豫和茫然连同着她的忙碌和忽视，给两个人留下了无比悔恨自责的时光。 他们都曾觉得错在自己，但彼此心里都清楚，一段感情的渐渐消沉，绝不仅仅是一个人造成的。 在他犹豫迟疑的日子里，她为了更好的前程没有及时给他以信心，在她快步前行的时候，他则选择了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去拽住那个渐行渐远的人。 做出了错误的选择是他们的不幸，但能及时回头，也是他们的万幸。 最终不过是相视一笑，不再耽于过去，而是放眼未来。 在送贤宇回酒店的路上，穆沐坐在车上毫不见外地对着林嘉伸了伸手:“我的生日礼物呢？” 林嘉一愣，刚要说话，穆沐又自顾自地把手缩了回去：“总是收你的礼物，我也有些过意不去。这样吧，我先送一件礼物给你。” 说着，她像变魔术似的掏出了一个小盒子：“喏。” 林嘉在开车，一只手放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摸了摸被她强塞在衣服口袋里的小盒子，感受到那不寻常的形状和大小时，心里一惊，隐约有了些猜测，却还是问道:“这是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穆沐打开了车窗，让微凉的夜风稍稍吹进来一些，抬眸去看夜空，此时的夜空也如她的心境般璀璨。 睡在后座的贤宇，隐隐约约感到车速加快了一些，在梦中呢喃道：“开慢些，慢些”。 没过多久，车稳稳停在了stone所入住的酒店，早已等在那里的工作人员对着林嘉道了声“谢”，然后将喝醉酒的贤宇搀扶着进了酒店。 目送他们消失在酒店门口，林嘉才重新回到车上，打开那个揣了一路的盒子。而里面放着的东西也正应了他心中的那个猜测。 那是一枚戒指，婚戒。 坐在副驾驶的穆沐看到他一脸复杂的表情，嘿嘿地笑了几声，说道：“其实本来想选一个好日子送给你的，可是我今天很开心，择日不如撞日。” 说着，她不由分说地拽过他的手，为他换上了这枚新的戒指，“先戴上。”然后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你……” “我不听。”林嘉及时制止了她将要讲出的话。 穆沐的话被噎了回去，无辜地眨了眨眼，说道：“那我岂不是很尴尬？” 可惜这一次林嘉的态度很是强硬，无论怎样都不肯听她把那句话说完，直到两个人回到家，她在门口将人一堵，死活不肯让他进门，“必须听我说完。” “我不会听你说的。” 从相识开始，林嘉还从未用这样坚决的态度否决过她。从前穆沐习惯了他的妥协，眼下面对这样的形势，也有些手足无措：“为……为什么呀？” “因为那些话不该由你老说。”她不让他进门，他便也不进了，好脾气地站在门外，打算用自己的好脾气来说服她。 可是穆沐却不理会：“谁说不是一样？” “其他事可以，这件不行，这是我的底线。”林嘉摆出了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 女孩儿的神情瞬间就塌了下来：“真不讲道理。” “我就是太讲道理了，从前才会被你处处占了先机。”往日都会因为她的“可怜”而心软，但这一次，林嘉是铁了心不让步，揽着她的肩把她从门前拎到一边，然后开了门锁。 看着他向屋子里走去，穆沐在门口别扭了一会儿，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嘟囔着说道：“那你怎么不说……，自己不说还不让别人说，真是不讲道理。” 偏偏林嘉像是看不出她心思似的，回家后洗了个澡就坐在电脑前不知道忙些什么。穆沐借着去倒水的工夫远远地瞄了一眼，只看到了那是全英文的邮件页面，至于具体内容是什么，实在是看不清。 她不是那种喜欢窥探别人隐私的人，好奇地看了两眼之后，便抱着手机回了卧室，像模像样地开始了她的工作，当然，她的工作主要是刷微博。 现在这个社会，热点事件最多维持三天就会渐渐失去关注，她的微博转评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顶多会有一些女孩儿来感谢她对秦沅的支持。 噫，比赛的视频只不过播出了几集，秦沅粉丝都暴涨到十几万了。 微博刷得津津有味的时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覆住了她的手机屏幕。 她抬头看去，便见林嘉不知何时进了房间，站在床边认真地注视着她。 林嘉的目光看得她有些发慌：“怎……怎么了？” “第二次公演，节目组给我发来了一个未剪辑的视频。” 林嘉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导师，未剪辑的片子无论怎样也不会发给他来审阅。 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就一定有它的理由。 穆沐收敛神情，连忙站起身跟他到电脑前看那场预演。这一次预演的观众大多是各个选手的粉丝，其中以喜欢秦沅的粉丝居多，当秦沅站在台上的时候，台下的尖叫声好似要将屋顶掀翻。 秦沅接过话筒，淡定地看了一眼对着自己的摄像机，说道：“我知道，这次公演播出的日子是10月20号，那一天于我来说是个很特殊的日子，因为那天是我一个很重要的人的生日……” 接下来的话，谁也没有听清，话筒好像出了故障，将他的声音淹没在了台下的喧闹声中。没多久，主持人便带着歉意走上台，以设备故障为由安抚了台下的各位观众，又客气地请这一组的选手暂时去休息室等候。 看起来就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再加上这是录播现场，连舞台事故都称不上，粉丝们也没有起疑。 但林嘉却很肯定地告诉她：“话筒是被后台关掉的，节目组知道他想说什么，所以没让他将这话说完。但后来ly公司找他谈过几次，他还是把那些话说给了公司的高层听。领导动了怒，却又没办法改变什么，最终，这片子就到了我手上。” 至于秦沅接下来要说的话，他们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如果说穆沐一开始的心情是气愤的，那到了这时候，就变成沉重了。她想了想，抬起头问道：“我怎样做才能见到他？” 想见处在封闭训练中的秦沅，这事儿说难也不难，但也不是那么简单。第二天，林嘉帮她联系到了在s市录制节目的肖羽，然后为她订好了去s市的机票，临行前，嘱咐她的话也只有：“别忘了生日之前回来。” 穆沐认真地点了点头，也没想要在那里耽搁多久。 到达s市机场时，夏一月已经贴心地派了车来接她。她上车后，再次将属于助理的工作牌挂到了她的脖子上，然后感叹道：“虽然总说你们之间缺点儿刺激和坎坷，可这刺激也有点儿太过了。” “秦沅那孩子，不行动则矣，只要动了心思，简直是要人命啊。” 穆沐满脸的凝重，根本没心思听她讲话，一路沉默着到了那个熟悉的拍摄场地。 肖羽上次做嘉宾，反响很不错，这才有了第二次的合作。她俩赶到那儿的时候，肖羽和秦沅在休息室里不知谈论些什么。刚一开门，穆沐与秦沅四目相视，秦沅虽然对此早有猜测，但还是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 “已经见面了，你们聊。”说完，夏一月拉着肖羽离开了。 “嘭！”门锁轻轻落下，屋子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不同于自小就受异性欢迎的林嘉，穆沐这二十多年的时光里，从学生时代到步入社会，满打满算，也只有三个男人对她表示过好感。说给那些感情丰富的人听，怕也会被调侃为小学生水平，但她真心不想拥有那么多人的爱慕。 “秦沅，我爱的人是林嘉，你知道的。”她正视着秦沅，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无论过了多久，我爱的人，始终是他。” “如果我……” “不会的。”她没有给他说完那句话的机会，“我和你认识了二十年，我一直把你当弟弟来爱护，我跟你之间有的也只是姐弟情，无论我认不认识林嘉，都是如此。” 她对待感情从来是坦荡又直白的，面对林嘉是这样，面对秦沅也是这样。 看到秦沅受伤的眼神，她狠了狠心，又接着说道：“秦沅，无论今后你怎么看待我，我都希望未来的你过得更好。林嘉并不是为了我才热爱他的事业，我希望你也能找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去做。无论你从事什么职业，只要是你真心喜爱的，我都会为你开心。” 说罢，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听说10月20号那天是第二次公演播出的日子，我会在家里看你的演出，就当是你今年送我的生日礼物。” 自始至终，她没有给秦沅说出心意的机会，便以最直白的方式表明了他们之间仅有的关系。 在她转身离开的时候，秦沅突然开口说道：“你还会回墨尔本吗？” “会。”她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为了学业，我必须回去。但为了他，我还会回来。” 在秦沅提出这个问题之前，虽然她也犹豫过自己努力的方向，但她早已决定好了自己对未来的期待。林嘉说过：“他不想左右她的人生。” 不记得谁曾经说过：感情与事业是不能并存的呢？ 跟秦沅告别后，穆沐就回到了b市，一来是为了即将到来的生日，二来是为了自己将要面对的难题。 刚一到家，她发了几封邮件给澳洲学校的导师，信中表明了自己对未来学业的思考和选择，希望老师能继续帮助辅导她。 邮件很快得到了回应，热情的导师在信中肯定了她对未来的选择，然后邀请她回澳洲详细谈一谈有关于学术上的问题。 穆沐推算了一下时间，准备回复导师自己回澳洲的日子，邮件才写到一半，手机就传来了接受信息的提示音。 她点开查看信息，是林嘉邀请她在过生日那天回b大参加艺术节。 遥想几年前的那场艺术节，学校也是用了林嘉的名字做宣传，可惜当日两个人双双逃离，谁也没有看到那个节日的盛况。 穆沐想：林嘉可能是想回学校追忆青春，抑或是被邀请当了什么嘉宾。她没有犹豫就发过去一个ok的表情，然后继续写自己的邮件。 没一会儿，“叮”的一声，电脑提示，收到一封新邮件。 她想也没想就点开了，然后看着那全英文的页面发呆。 那一封并不是发给她的邮件。 由于家里只有一台大显示屏的电脑，两个人自从住在一起后，便共用着同一台。但穆沐显然忘了，自己和男朋友用的电子邮箱品牌是不同的。她在用自己的邮箱接收邮件时，另一个邮箱里，同样也能收到发给林嘉的邮件。 而现在，这封邮件就这样清清楚楚地摆在她的面前，她一眼看过去，便能将里面的内容一览无余。 那是一封来自澳洲的邮件，发信人详细解答了林嘉对于申请昆士兰大学的诸多疑问。然后在信的结尾祝他感情顺利，婚姻美满，也希望早日能在澳大利亚见到他。 这封邮件的意义，已经不言而喻。 看完邮件后的一整天，穆沐都坐在客厅里呆呆地望着外面的天。可是直到夜深，林嘉也没有回来。 将近晚上十点，萌姐兴奋地给她发来了信息。 “你知道吗！出品方竟然想要林嘉来演男主角！” “也不知道是哪个金主大爷，非说自己从男主角身上看到了林嘉的影子！” “可惜啊可惜，被你男朋友拒绝了，说自己可能会淡出演艺圈，专心做音乐。” “你知道什么内情吗？劝劝他呀！” 信息一连发过来好几条，足见萌姐的兴奋。穆沐却没有回复她的兴致，默默地缩在沙发上。 这事儿是萌姐告诉她的，想来林嘉根本就没打算让她知道。毕竟知道了也只是徒增困扰而已。 对于未来，他早已经做好了选择。 只是…… 穆沐拿起手机又放下，最终还是决定当面去告诉林嘉，自己心中的想法。 但这时的她没想到，自己再次见到林嘉时，已经是10月20号了。 这期间的日子，林嘉忙得脚不沾地，每天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更别提回家了。只在她生日的时候强行腾出了一天时间，与她相约在两个人曾经双双错过的那个艺术节见面。 10月20号，一大早穆沐就精心化了妆，然后像当年一样选择了坐公交汽车出行，一路上看着b市那些熟悉的街景，穆沐感慨万千。 这一天是周六，b大的校门口不时有游客拍照留念。走进校园内，那独属于校园的青春气息便向穆沐袭来，惹得离开多年的她差点儿流下泪来。最后干脆在林荫道上停下脚步，拿起手机拍了张自拍，作为对逝去青春的追忆。 五分钟后，收到这张自拍照的林嘉便传来了自己的照片。 同样的一条路，相似的背景。 穆沐惊得身子一抖，连忙扭头看过去，便见几步远的地方，林嘉正冲着她招手。 他好歹也算个正处于事业上升期的公众人物，在这偌大的校园里行走却只戴了一个口罩。穆沐扑过去将他抱了个满怀，故意大声说：“学长，你怎么才来啊？” 这样高调的情侣在校园里实属罕见，来往的路人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们几眼，感叹道：大学校园的爱情真美好。 林嘉拿她毫无办法，只能笑了笑，说道：“学长邀请你去看演出，去不去？” 她点点头，但在他迈开脚步时拉住他：“从这条路走吧。” 去往体育馆的路有很多条，这条林荫道并不是捷径。但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这条路几乎承载了他们学生时代的所有回忆，从前看着是永远走不到尽头的一条漫漫长路，如今看来，也不过是短暂得仿佛一眨眼就能走到尽头的路。 就像他们的青春。 在拉着林嘉的手走到路的尽头时，穆沐再一次顿住了脚步，认真地说道：“我不久后，会回澳大利亚。” 林嘉像是早已知道了这件事，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多言。 穆沐抿了抿唇，接着说道：“回去探望爸妈，顺便拿证书，最后和老师谈谈我怎样才能在b大攻读博士，继续完成我的学业。 这一次，林嘉震惊得说不出来。 而穆沐还在认真地跟他说着自己的打算：“tesol是授课型的硕士，实用性更强，再继续钻研下去意义不大。我已经拿到了证书，从事这方面的工作绰绰有余，没必要再申请更高的学位。不过你猜得对，我确实打算继续学业。只不过，更想学的还是我原来的专业。中国语言文化博大精深，这么多年了我还念念不忘，趁着还年轻，当然要多学一点儿。” “可……”他想提出疑问，却又发现她说得很有道理句，无从反驳。 反倒是穆沐故作严肃“哼”了一声：“虽然你那封邮件算是我偷看的，但我还是知道了你的秘密，你打算和我一起回澳洲是不是？” 林嘉从未想过自己有这样无力开口的时刻，偏偏穆沐说的全都是事实。 而穆沐还在一本正经地教育他说：“好啦，好啦，我知道比起学习你更爱我。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也一样啊。事业和爱情又不是不能并存，亏你这么聪明，怎么就猜不到我已经想出了一个两全的办法？” 她调皮地笑了笑，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向体育馆走去：“这么喜欢我的话，把我的生日礼物给我吧。” 一提起这个，被她震惊许久的林嘉才慢慢回过神来。他脸上的神色颇有些无奈，却也清楚她已经做好了决定。 在千百种可能性里，她选择的这条路可能并不是最好的，但却是离他最近的一条，只为了长长久久与心爱的人相伴。 来到体育馆欣赏艺术节的节目时，穆沐一扫这些日子以来的茫然和纠结，挂在脸上的笑容溢于言表。穆沐抱着他的手臂，说道：“早知道当年就不逃那个艺术节了，反正演出结束后我也能认识你，还不如老老实实留在这儿看你的演出。” 上学那几年，林嘉太过低调，很少会登台演出，就连身为女朋友的她也只看过一场，现在想来实在遗憾。 穆沐一连叹了好几声气，才将目光移向了舞台上的学弟、学妹们。看着舞台上精心编排的节目，她鼓掌也鼓得特起劲。 这时，突然听见一直沉默的林嘉说道：“现在看也来得及。” 她不由得一愣，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见林嘉忽然摘下口罩，然后从在过道上维持秩序的老师手中接过话筒。 霎时间，整个体育馆都沸腾了。 不明就里的学生尖叫着，看着曾经的b大男神走上舞台，有人疯狂地喊道：“学长，我爱你！” 而林嘉拿着话筒站在舞台上，闻言只是一笑，说道：“学长爱的是你们穆沐学姐。” 一瞬间，场馆里的气氛更是疯狂了几分，在场的所有学弟学妹都开始议论起这位穆沐学姐到底是何方神圣，而坐在穆沐身边的几个学妹更是难掩眼中的惊讶和羡慕，扭过头开始和同学说起关于这位学姐的传闻。 直到台上的林嘉再次开口，场馆里才安静下来，所有人屏息凝神地听他说出了不知酝酿了多久的话语。 “在几年前的艺术节那天，我以同校学长的身份认识了一个学妹，从那之后的每一天，我都在想着自己会以怎样的方式，说出今天想说的这一切。当年我们错过了学校的艺术节，之后的几年也错过了很多相伴不离的美好时光。但在今天，我希望能补上的不仅是我们曾经错过的那个节日，也有这些年我一直想对她说的话。” 他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周身被灼目的光芒笼罩着，而他的目光却直直地看向那个坐在台下的女孩儿：“今天是我们穆沐同学的生日，但我最想跟她说的不是生日快乐，而是想请她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在余生的日子里，能以爱人的身份来关心她、爱护她。今后，无论她选择怎样的生活，我都会陪伴在她左右。哪怕前路有很多坎坷，我也会永远记得自己最重要、最珍惜的是什么。唯有她，才是我一生的欢喜。” “穆沐，嫁给我好吗？” 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天地间的嘈杂似乎都变得模糊起来。穆沐坐在这熟悉的校园里，目光中倒映出那个让她拥有了全世界的人的身影，自两人相识以来所有发生过的事情都从她的脑中闪过，一点一滴的情意汇聚在一起，只让她说出了早已想好的那个答案。 穆沐一如当年，对着心上人弯了弯嘴角，笑道：“好。”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