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何须状告死人身

    花若寻脸上浮起灿烂的笑容，两手抓住了舒小画的手，欢喜道：“果真是你啊？我一直想见到你，每天跟菩萨求情，没想到菩萨还真答应了。”

    “你认识我？”舒小画面对花若寻天真无邪的样子，杀气消减了大半。

    花若寻道：“我爹是个粗人，不知道怎么养丫头，他就照城里的舒老三学。爹说，舒老三捡个闺女能养得白白胖胖的，他也能。”

    “我……不胖。”舒小画眉头一动，小声反驳，花若寻没听见，继续手舞足蹈地说。

    她说：“舒老三打簪子，我爹就照着模样打一副。舒老三买裙子，我爹也照着买一套。”

    她穿着打扮都模仿着舒小画，原来是这个原因。

    她又说：“小时候我睡在一块石头上，整天在地上滚来滚去，滚得一身是泥，爹看了心疼，痛定思痛就给我造了几间漂亮的屋子。在我的追问下，我爹告诉我，整个邺城当属小画姐姐的房间最漂亮，所以他偷偷去看了一眼，回来就按小画姐姐的房间造了一模一样的。只可惜古墓之下不能造院子，否则，我也会有个和小画姐姐一模一样的院子。”

    舒小画眉头皱得很深，虽说她平时谨慎惯了，没在房间里留下什么要命的秘密，但房间被人仿造，心里还是不踏实。

    看来，这对父女要葬身在这古墓里了。

    在杀死他们之前，舒小画得把想知道的都问个清楚。

    她问花若寻：“我没听人提过你爹有娶妻的事，怎么突然就有个这么大的孩子？”

    花若寻在舒小画眼里是孩子，却忘了自己和她差不多大。

    花若寻说：“我是爹爹捡的，就在舒老三捡小画姐姐当天。”

    乱世流离，时有小孩被遗弃，有好心人捡回家当孩子养，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但老头子从不肯对外人透露，这倒古怪了。

    舒小画道：“你爹从没告诉过任何人他养着一个孩子，这是为何？”

    花若寻说：“我爹说我的眼疾不能见阳光，不让我出石墓，更不许我上邺城。但他答应过我，等我眼睛好了，就在邺城置办一处宅子，让我像小画姐姐一样自由自在地生活。”

    花若寻不算正面回答了舒小画，但舒小画隐约感觉到古墓里的老头在刻意隐藏着什么，看来这个小女娃的身上有秘密。

    跟自己无关的秘密，舒小画并不关心，她今天来山里有别的目的。

    花若寻身上的白山茶香味，是她最关心的所在。

    舒小画问花若寻：“前几日你接触过什么人？”

    她语气颇有些严厉，有审问的味道。

    花若寻低头不语。

    “说！”舒小画没有耐心等。

    花若寻红了脸，“小画姐姐别凶，我……可以告诉你，但你……答应我，不要告诉我爹，他会生气的。”

    对舒小画来说，这对父女都是将死之人，她怎么会给将死之人告状呢。

    “好。”她答应道。

    花若寻支支吾吾地说清楚了，三日前的黄昏，她趁老头子外出，悄悄跑出去玩。听到有人动武，刀剑相撞，金石喝鸣，刺得她耳朵疼得要出血一样。有人受伤，从崖上落下，坠入石墓旁边的河沟里。那条河沟表面上看平静，实际上暗流涌动，若是不慎陷入其中，就算身藏武林绝学或者把河沟炸开也未必能爬出来。

    舒小画在心里琢磨：舒御就是舒老三从古墓下的河沟深处捡回来的，与眼前女子说的相吻合，但他不会武功，难道说动武的另有旁人？

    舒小画一再追问，花若寻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毕竟她双目看不见，且她来得晚，还没听出什么动静，动武的人就坠下暗流中了。

    一道寒光闪过，舒小画手中的匕首压在了花若寻白皙如玉的脖子上，命令道：“你对这里熟悉，一定知道他们掉在了什么地方，带我去看看。”

    花若寻叹息一声，心中对“小画姐姐”的憧憬崩成一盘散沙。

    花若寻带舒小画去了暗道下，石壁常年滴水，地上有不少拳头大小的石头。一块石壁斜飞着往水流中伸入，低压着地面，勉强能容下一个人。

    花若寻说：“我就是在这儿染上那股味道的。”

    “你能嗅到？”舒小画很惊讶，那股神秘的像白山茶一样的味道大有来头，世上只有极少数人才能嗅到。

    花若寻惊诧道：“你也能闻到？我就说我身上有这个味道吧，怎么洗都洗不掉，可我爹说他什么也没闻到。”

    不等花若寻说完，舒小画打断地问：“你确定是在这儿染上的那种味道？”

    花若寻被舒小画凶巴巴的样子吓得不轻，但还是如实说道：“我不会记错，当时这里有一股很重的血腥气，随后就有一缕白山茶花的味道溢出来，那味道闻着挺淡，没想到一直落在我身上，换了衣服洗了澡也没除掉。小画姐姐，你怎么问起这个？”

    花若寻眼睛看不见，鼻子和耳朵比寻常人灵敏，尤其是那只小巧又挺翘的鼻子特别灵敏，所以古墓里的老头子从不让她接触腌臜的东西，只让她待在干净的地方。

    舒小画没有作声，花若寻却能感受到她的悲伤。

    “怎么了，小画姐姐？”花若寻打破了沉静。

    舒小画收敛神色，心中已猜到两日前发生的事究竟怎么回事了。

    其实，那白山茶花的香味有自己的名字——无影。它只属于南宫，无影山的主人。

    舒小画的身世很复杂，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清楚，但她很清楚她的命是南宫的，她隐藏在邺城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南宫召见，派她剑指这泱泱浊世。

    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无影的味道。

    无影山的历代主人都有无影香，一旦出现生命危险就释放出来。第一个靠近的活人会被染上这种味道，任凭如何洗涤都无法去除，就算刮去一层皮也去不净。

    无影山的人要是嗅到这缕味道就该明白——南宫出事了。

    南宫曾经告诉她，当今世上只有金刀神卫与他不相上下。金刀神卫是太子的贴身近卫，太子在哪儿，他就在哪儿。

    所以，两日前，花若寻看到的应该就是金刀神卫和南宫的生死一战。

    细一想，被舒老三捡回画楼的舒御身份也就明朗起来，他应该就是金刀神卫拼死保护的太子！

    那日，三日齐齐坠下暗沟，只有不会武功的太子活了下来，被跑来捡颜料原石的舒老三捡了回去。

    想到这里，舒小画觉得不对劲！

    古墓一带，稍有风吹草动最先知情的应该是花若寻的养父。

    难道——那老头认出了太子身份，故意没有接近，而是让舒老三跑去捡走。

    看来，住在古墓里的老头子远比她想象中更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