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 外 六
帆船航行的预计是十天。 转眼间,他们已经在海面上过了一半多的时间。 蒋柔也渐渐习惯走走停停，晒晒太阳、看看书、睡睡觉的慵懒日子。 这天傍晚，陆湛将双体帆船停靠到孔森岛。这些日子他们大多都是抛锚不上岸,睡在干净舒适的帆船卧室上。 今天天气没有前些日子好,天空没有星星,暗沉沉的，船舱里显得闷热。晚饭时间，两个人就坐在室外的餐厅就餐,稍仰头,就能望见如幕布般的深蓝色天空。 陆湛已经将牛排吃精光，拿起叉子夹最后的通心粉。蒋柔见此，含笑将自己的牛排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给他。 “你才吃多点啊？你吃。”陆湛说：“你吃那么少怎么行？等你吃完了我们再去煎几块吧。” 蒋柔叉起一块牛排递到他嘴边,摇头,“我本来就不想吃，感觉好油腻。这又是在热带,吃得一身油,一点也不舒服。” “那你饿了怎么办？” “我已经吃了很多了，没事的。” “真的？” “嗯嗯,你吃吧。” “老婆真好！” 陆湛将她剩下的牛排打包吞下肚子里,蒋柔将通心粉和煎鸡蛋吃完，拿湿巾细细擦着手。 吃完饭，蒋柔想起一事,抬起头说：“对了，咱们一路不是没有补给嘛,厨房里的东西确实挺多的，但现在估计还有一半路程吧，吃了也很多,不知道还够不够，万一遇见事故的话，要是我们被困在大海上什么的，那食物肯定就不够了，还有淡水，所以咱们稍微省点，好不好？” 陆湛顿住，他刚将盘子里的肉全部扫净，转着手里的叉子，“所以你刚才把你的牛排给我，不会是为了节约食物吧？” “不是呀，只是说节俭点嘛。” 陆湛有点不高兴，声音沉，“然后你给我了，你饿肚子？” 蒋柔不知道他怎么就不高兴了，说：“不是，那个我真的不想吃。这两天大鱼大肉的，吃得我都上火了。” 陆湛拧紧眉心，有点生气。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不喜欢她这种节省，对她自己身体不好的做法。 “我只是不想浪费粮食。”蒋柔说：“真的，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你一样的，能在热带雨林气候中吃那么油腻的肉的。” 陆湛盯了她几秒，也看出她确实是不想吃，拉着她的手臂下去，说：“行吧行吧，但你肯定没吃饱吧？走，我给你去做个沙拉吧。“ “不用，真的太麻烦了。”蒋柔说：“而且那事我没跟你开玩笑，万一食物不够了…” 陆湛放开她，手臂撑在栏杆上，黑漆漆的眼睛紧紧盯着她，说：“食物不会不够的，我食量大，冷藏了很多肉，还有压缩饼干罐头什么的，你放心，我又不是第一天在海上生活。”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吗，我看这些小岛都买不到什么吃的，而且怎么也要再五六天才到吧…” 陆湛笑了，笑她的傻担心，说：“你放心吧，不会不够的。行，就算——就算不够了，要是真出什么事故，你也要保证吃喝，老公可以不吃不喝。” 陆湛眨了眨眼睛，半开玩笑，“而且真到那时候，你要不嫌弃的话，老公还可以给你割肉吃。” 蒋柔翻了个白眼：“……” 有点嫌弃。 “我才不吃你的肉，腥得晃，吃了我生病怎么办？” 陆湛哈哈哈笑了，捏着她的下巴，“我知道，你就是这种谨慎的性格，不过真不用担心。” “我都有准备，放心。” 陆湛搂着她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绿色蔬菜，不顾蒋柔心疼的神色，笨手笨脚地给她拌了沙拉，说：“老婆你真好。” “怎么？” “以前都没有这种感觉。” “什么感觉？” “精打细算过日子的感觉，而且你还对我好，节省了想着都给我，我很感动。” “但是真的不用，你过得好，老公才会觉得好。不仅仅是现在，将来也是。你记住了啊，未来有什么好的你都先选择，剩下得再给我，我怎么都可以。”陆湛说着说着，都把自己感动了。 蒋柔点了点头，内心算着这几天的淡水和食材，说：“我也感动。” 陆湛摇了摇头，无奈笑了，“好吧好吧。” 以前他们的生活确实都富裕安逸，什么都很轻松自在，但是这几天只有他们两人的海上生活，好像真的有所差别，很温暖的感觉。 * 晚饭后，两个人并肩躺在网上，望向天空。今天天空压得格外得低，没有之前繁星闪烁的晴朗美感，空气黏黏湿湿的，风倒不小，蒋柔原是想回房间休息，但是这么躺在大网上舒服极了，凉丝丝的海风吹着一晃一晃，渐渐得也不感到热，更是懒得动弹。 “老婆。” “嗯？” 陆湛还是神采奕奕的，手臂垫在脑后，“累了？” “不啊，还好。哎你看，今天的天空——”蒋柔伸出胳膊，五指分开，朝向天空，她眯起眼睛，天空真的很矮很矮，就在他们眼前，一伸手就能碰到。 她手指头弯了弯，像是在抓什么东西。 陆湛歪过头，静静地望着她。 自然而纯粹的气息，没有污染的天空，热带的岛屿，笑容纯真的女孩，美得就像一幅画。 蒋柔笑着转向陆湛，轻声说：“总感觉会碰到天空，但是什么都没碰到。” “你碰不到天空，但你能碰到我啊。” 陆湛伸出手，握着她的手，十指扣紧。 “讨厌。” 陆湛握紧她的手说：“一会可能要下雨了。” 蒋柔说：“是吗？我说风怎么这么大。” “回去吗？” 蒋柔说：“懒得动弹，再躺一会吧。” 陆湛说：“那…要不我们说说话吧？” “好啊，你说呐。” 陆湛咽了咽喉咙，说：“我那句话是认真的。” “什么话？” “就是上船前，我说的两个人出发，三个人回来——哎呀，你别笑。” 蒋柔忍不住笑，就觉得他这句话特搞笑。 “嗯嗯，你继续。” “你，愿意吗——？” 蒋柔闭了闭眼睛，睫毛颤着，嘴唇还是上扬，“我有说不愿意吗？” “也是，你都是顺其自然。” 陆湛说：“就是之前，一直没有讨论过嘛，现在想跟你讨论讨论。你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蒋柔觉得陆湛真是弄反了。 “问我？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想两个都要。” “你想得真美。”蒋柔说：“如果只能选其一呢？” 陆湛说：“想要女孩啊。” “真的假的——你不应该跟我爸一样吗？就是想要个儿子然后训练他帆船？” 陆湛惊呆了，赶紧摇手，“快算了吧，我舅舅当年就这么带着我，一开始挺高兴训练我的，但是我很皮嘛，天天在船上给他惹祸，他就不想带我啦。但是我当年是真的喜欢啊，就逼着他教我，最后我舅舅都快被我折磨疯了。” 陆湛想到当年，又觉得好笑，又有点伤感。 “咱俩绝对不能要男孩，万一他也喜欢帆船，万一他比我小时候还皮，天天缠着我，那我真好疯了。” “如果咱们有儿子，肯定不会像你这么皮。”蒋柔说。 “你确定？”陆湛身体贴着她的身体，火热强壮，“我基因可是很强大的。” 蒋柔轻哼一声。 “还是女孩吧。我想要一对双胞胎，姐妹花，肯定特别特别可爱。到时候就是宝贝，还有小宝宝，小贝贝！” “爸爸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们的！”陆湛哈了一声，沉浸在美梦中。 “呵呵，那万一是双胞胎，但是…是两个男孩子呢？” 陆湛愣住，眼睛瞪大。 幻想了一下两个异常顽皮的儿子的日常，瑟瑟发抖.jpg。 “行啦，你想得真美。”蒋柔拆穿他，“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就别想那么多了。就会白日做梦。” …… 风越来越大了，就算缩在陆湛怀里，蒋柔也能感觉到凉意。陆湛见时间不早，将蒋柔抱起来回到船舱，打开橘黄色的小船灯。 孔森岛只是小岛，码头非常小且简陋，也没有什么船只，现在游客不多，他们停靠的这里能看见大片大片的绿色丛林，天气晴朗时让人感觉心旷神怡，但是此时此刻起了风，一面是黝黑的丛林岛屿，一面是空旷辽阔的印度洋，显得阴郁寥落，心底发寒。 偶尔停留在一些游客多的漂亮岛屿上，两个人还会下去走走。现在这个情况，两人都没心情，船下了锚，但还是会极轻微地随着风晃。 陆湛和蒋柔简单地去卫生间冲了澡，然后回到房间。 屋内狭窄，除去一张大床就是低矮的桌子和几只橱柜，铺着地毯。两个人上了床，蒋柔换好吊带睡衣，猫在陆湛的怀里，盖上薄被。 橘色的灯投下淡淡的暖光。 男人拿来毛巾给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哒哒哒的。 “下雨了。”蒋柔抬起头，望向正对着床的窗户。 斜斜细密的雨丝打在玻璃上，外面的海沉在雨雾中，像是潜伏在黑暗中的怪兽。 “怎么了？”陆湛双臂环紧她的腰，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害怕？” 蒋柔说：“有一点。” 漂浮在茫茫的大海，印度洋的陌生城市和岛屿，又起风下雨，阴凉晦暗的夜晚，还能听见凄冷的风声。 陆湛说：“别怕。”他从床上下来，看见外面雨势确实不小，将窗户关好，窗帘拉上。 “不用怕，咱们船非常稳的，而且我们这不是靠着港嘛，避风。” “哦。” “你要是实在怕，要不咱们上岛找个地方？” “不要。”蒋柔将发梢卷了卷，“你别看外面了，快过来抱着我。” 陆湛难得见她这么小女人撒娇，心情澎湃，说：“来啦！” “陆湛。”蒋柔将他的双臂环在自己腰上，楚楚可怜的。 “嗯？怎么啦？怎么那么害怕？” “你说，我们…会不会遇见海盗啊？” 陆湛顿了顿，“你知道我们在哪吗？” “印度洋吧…什么岛来着？” 陆湛挑了下眉，“那你知道海盗一般在哪吗？” 蒋柔地理很差，但是还是听说过的：“一般不都是索马里海盗吗，在索马里？” “嗯，那你知道索马里在哪吗？” 蒋柔还真不知道，但是听陆湛这个意思，好像很远似的，内心松了口气，“应该在大西洋？还是太平洋？” 陆湛：“哈哈哈哈哈哈。” “反正肯定不在这附近，对吧。” 陆湛笑得胸腔震动。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哎呀你别笑了，喂——到底什么意思嘛。” 陆湛箍住她的腰，低声说：“你别激动啊，从这里往西北方向航行，不远，可能半天时间都不用，就是索马里海岸。” 蒋柔：！！！！！ 但她很快冷静下来：“这个…索马里海盗……应该就是索马里人吧？一般也不会打劫附近吧，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对吧？” 蒋柔越想越有道理，不危险。 “不啊，他们专抢索马里沿岸。” 蒋柔小脸煞白煞白：！！！！！！ 气氛突然变得诡异紧迫，像绷紧的弦，没有人说话。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一道闪电掠过，海面骤亮，阴恻恻的白光，头顶的橘黄色灯也跟着明明灭灭。 蒋柔浑身紧绷，心一下子悬到嗓子眼，恐慌不安。 “海盗来了！！” 眼前骤然一片漆黑，伴随着轰隆的雷声，蒋柔吓得身体绷紧，被一道强悍的力气按到床上，被子蒙过头顶，呼吸急促。陆湛紧紧地压在她身上，嘴唇吮吸着她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