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乱流
第二章乱流 刘曈菲在一片虚空中终于得以睁开双眼，灼热的气流已经消失，她找不到属于自己的任何记忆，直觉告诉她她现在应该在天堂或者地狱，然而她却诧异地发现——自己居然还拥有嗅觉，这一团白乎乎不知道几维度的空间里满溢着一股难闻的硝烟味。 难道是.......借尸还魂。不对，哪儿来的尸体？她根本就感觉不到rou体的存在。 她低下头看见自己纤细的手臂，没有骨头，更没有皮rou，原本应该在那里覆盖着的却不是皮囊，而是隐隐发着月白色光芒的虚影，触不可及，没有实体，她却可以轻而易举地控制它们活动。鬼使神差地，她想到曾经在社交软件上看见过的新鲜概念，那些拥有完美面庞却无法自主思考的数字人。 这分明就是她熟悉的一双手，可作为人却摸不到自己的身体.......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刘曈菲的记忆终于回到了身体里，醒来之前，她还在自家的小床上呼呼大睡，梦里那把游戏全是她用不完的漂亮皮肤，上赶着往身上套，刘曈菲那是拦都拦不住，正美着，她被门外一声巨大的轰鸣惊醒，还来不及反应，甚至等不及她恢复清醒，烈焰瞬间席卷每一寸肌肤，火舌将身体吞噬，剧痛随之而来。 对门家里煤气爆炸被炸了个外酥里嫩，自己算是倒霉到家了，唯一走运的是死得太快，还算没什么痛苦，这是刘曈菲坠入黑暗之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然而，远远没结束。 萦绕在四周的纯白火焰还没有彻底散去，灼热的皮肤热度渐渐消弭，伤处却在火焰的帮助下逐渐愈合。 她发现自己正漂浮在半空中，周围是一片幽暗的深紫，感受不到丝毫重力，视线所及的地方没有陆地也没有边界，就好像回到了天地初开的混沌之际。极目远望，远方微茫闪烁，似有银河与星光，须臾之间时间静止，仿佛身处宇宙深处，欲随波逐流，飘向星河尽头。 虽说是浩瀚而又壮观的景色，刘曈菲却没有心情欣赏，她茫然地在原地试图划动四肢，还好，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可位置纹丝不动，或者说动了也看不出什么，这里没有任何参照物，无边无际的永恒空间中仿佛只剩下她一个存在，不由得心中惶恐不安。 说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死亡前的回马灯，天堂、地狱？再或者......是真正的宇宙？后者显然不太可能，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还能呼吸，不可能身处真空的环境。她一时思考不出结果，忽然瞥见前方一缕星芒格外闪亮，比起周围微弱的团状光源有显著不同，立刻挥动四肢奋力朝那处游去。 星芒看上去很远，实际距离却并不长——待刘曈菲能看清光芒中的物体后，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那竟然是一段属于她自己的记忆。 大概是刚毕业那会儿头一次惴惴不安地参加公司团建，生怕自己给留下个不会来事不得体的青涩印象，只能尽量表现得热情老练，最后把自己灌了个神志不清，蹲在家门口又哭又吐，最后自己搓了把脸开门回屋。那是这个城市留给她最惨痛的记忆之一，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怀疑着自己根本就不适合留在这里。当然，收到还不错的工资之后，她马上被美好的钱味治愈了。 这是从孤儿院出来之后社会给她上的第一课，从那之后她就明白，这世上没什么靠得住的，对于她一个孤家寡人来说，想那些有的没的不如搞钱。 那并不是一段记录过去的影像，而是真实的记忆，连带着宿醉的浑身肌rou酸痛和想要呕吐的翻江倒海。过去的一切在一瞬间内重新来过，待星芒消失，刘曈菲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很快更多的星芒出现了，每一点都是一段记忆，范围并不限于刘曈菲本身，甚至也不限于她所生长了二十多年的熟悉次元，她的眼前飞快地流转过无数奇异图景： 从深不见底的黑暗中突兀悬浮而出的巨大光柱、背脊骨骼发育出一对翅膀的天使与恶魔兵刃相见、无数璀璨贝母化石自然形成的群岛丘陵、与猛兽生活在一起的异族人，甚至头颅顶部延伸出柔软触角的精灵——比人类文明所创造出最奇诡的科幻电影更夸张的想象。 不同的世界，不同的时光，不同的的记忆，或者说是这些世界曾经发生、将要发生的现实如洪流般冲过了刘曈菲的所在，最初她还能以旁观者的身份观看，可随着星芒中的世界越来越多，她的意识也逐渐被影响，被迫经历星芒记忆中的场景。 一些场景非常短暂，瞬息就过去了，而更多的场景冗长而反复，更有许多惊心动魄刻骨铭心的场景，虽说无论度过了多少时间，清醒的时候也只过去了一瞬，但她发觉自己回不过神的时间越来越长。 经历了那么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她的意识甚至也出现了混乱，沉浸在星芒的记忆中，逐渐失去了作为刘曈菲的自我。 ............. 不能再这样下去……迟早她会被这里的场景吞噬，被无数世界的记忆杀死，不是身体的死亡，而是灵魂与自我意识的彻底湮灭！ 曈菲开始迷糊，穿过来之前她在干什么来着…… 很平凡的一天，前夜爆肝道五点，迷迷糊糊睡到中午起床，微信就开始响个不停，一点开全是房东催房租的消息，曈菲叹了口气，刚准备卖点以前写过的小短篇整点快钱，就接到了那通电话： “喂，你是刘曈菲小姐吗？恭喜你，你的稿件通过了，请你在本月中旬前把大纲发到上次投稿的邮箱，如果审核通过，我们就可以签合同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是她梦想中的一线游戏公司，她自己独立完成的脚本，居然被看上了！ 梦想成真。 不过对她这种要钱不要命的人来说，梦想是次要的，关键是，等这个项目确定落地，她就要发大财了。那可不是区区几个月房租的事儿，曈菲搓搓手，瞬间感觉全身打满了鸡血，啪地打开笔记本电脑，敲起写了一半的大纲。 然后，就被那个倒霉催的邻居炸了个天外飞仙，五光十色。 好死不如赖活着，更何况她刘曈菲赖活着这么多年了，眼看着就要转运，结果在她快发财的节骨眼上死了，这算哪门子事儿啊…… 定金都还没来得及花呢！ 想到还没来得及花的钱，刘曈菲就不想死了。她求生欲暴涨，奋力挣扎起来，然而时空乱流却愈发猛烈，无数星芒汇聚其中，宛如星河漩涡涌动，灵魂四分五裂被扯碎拽入不同的时空与记忆之中，过往普通人生所形成的普通精神力根本无法抵御强大的外界，刘曈菲的一时几近分裂，模糊欲将消散之际，一声呼唤递入她识海： ————洛嘉。 声音清脆，暂时让她神智清明了一瞬，顾不上是谁的叫喊，刘曈菲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使出剩余的全部气力，不顾一切地朝那声呼唤伸出手去，只觉得手腕上蓦地一沉，她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拉了出去。 .................. 结果醒来的时候就被一只成了精的兔子玩偶抱着涕泗横流。 得，连死都死不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