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句芒

    “你说，水晶灯吊那么高，是不是在上面藏了什么？”

    “你看，这个东西放在这里就不大合理，转动它是不是有能弹出什么机关？”

    无厘头的分析听得多了，余漫竟然觉得她说得有几分道理，伸手去转了下那个透明柱子。然而除了引起周围一阵哄笑，无事发生。

    除了陈列M公司出过的游戏角色模型，隔了稍远的地方，还放了几台投篮机，边上已经排了老长的队。

    “难道谁投得多就会有奖励？”大伙儿边念叨边往队伍末尾走去。

    余漫二话不说，将吴梓旗推上队伍的最末，“体育生，请开始你的表演。”

    “我师兄可是篮球队队长，这活儿太适合他了，你说你咋就给拒绝了呢？”吴梓旗望着篮筐直摇头。要是师兄在这儿，她说不定就能抱得女神归了。

    余漫晃着两个丸子头，无比欠扁地说道，“哎呀呀，我想想，前两天是哪个女中豪杰站在椅子上说的，’谁说女子不如男……’”

    还没说完就被捂住了嘴，吴梓旗难得有些怂样，“别说了！”

    几天前，学校体育部女子篮球队赢了比赛，吴梓旗作为体育部的一份子，一起去外头庆祝，多喝了几杯。她酒量不行，酒品更不行。

    余漫接到电话，紧赶慢赶得去接她。到的时候，人正站在椅子上，对着众人深情凝视、声情并茂：“谁说女子不如男！你们这些男篮的，不顶事儿。关键时刻，还得看，嗝~咱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

    余漫捂着眼睛，不忍直视。那一幕，被篮球队男男女女口口相传、奉为佳话。

    “上不上啊？吴门女将？”余漫用手肘拐了拐她。

    吴梓旗看了一眼女神，咬着牙，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上！干翻他们！”

    快排到她们的时候，才发现，这个投篮位置，比一般电玩城的远了许多。

    吴梓旗看着隔了三米远的篮筐，直觉与女神无缘。但秉着来都来了的信念，还是拿出了当年面对篮球队选拔的态度，来面对好不容易排到的这颗球。

    规则很简单，没有投中则换人。

    吴梓旗掂了掂手里这颗球，心中默念：手感、手感、手感……好，感觉来了，抬手，转动手腕，球离开手掌，在半空中滑过一道漂亮的抛物线。

    然后，篮球砸在篮筐边上，反弹回来的时候，正中一位男士的后脑勺。

    师兄曾经说过，她打球虽然准头不行，但力道还不错。所以那位男同学并不只是撞了下头，还被球的冲击力带着朝着前头踉跄了两步，上半身不受控制得朝前倒去。

    摔倒的过程中，为了保持住平衡，那位男同学双手不停得挥舞着，妄图抓到个东西，让他不至于跌倒。老天保佑，在他即将倒下前，终于抓住了展览柜的一角。然而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展览柜的那一角却像纸片一样被撕掉了。

    随着他倒下的身影，一份卷轴逐渐呈现出来。

    事后当事人吴女士解释，“你不能指望一位优秀的短跑运动员，同时也是一位优秀的篮球运动员。那得优秀成啥样了？”

    余漫撑着脑袋笑眯眯看着她，“确实，不过于优秀，怎么要得到别人微信呢？”

    吴梓旗一脸得意，“那是，老天爷给你关了个窗，一定记得给我开个门。”

    ……余漫眨巴着眼睛望天，老天爷应该不会这么没有心。

    而彼时，当魏希一手揉着屁股从地上起来，一手捏着卷轴，还没有从事故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又被冲上来的人吓得瞳孔放大。

    “同学，头晕吗？眼睛看人带重影吗？需要坐下吗？还是你想先喝杯水呢？”看着吴梓旗比海底捞服务员还要殷切的眼神，余漫明白，那颗后脑勺转过来之后的正太脸，击中了她的凡心。

    疑问句太多，魏希不知道该回答哪个，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捂着脑门儿说，“没没没，没事。”

    他后退了一小步，吴梓旗前进了一大步，“怎么可能没事，我投的球我知道。”边说边上手拨开魏希的刘海，“这么好看的脑门儿，可别磕秃噜皮了。”

    魏希囧，推却道，“我被撞的是后脑勺。”。

    “前面不是撞地上了吗。”

    ……

    还好围观的群众比两位当事人清醒，七嘴八舌地问，“他手上拿的是什么？”

    “好像是副卷轴，你看那卷轴上还有图。”

    “那卷轴看着那么精贵，会不会是奖品呀？”

    “喂，同学，你把卷轴打开，仔细看看呢。”

    “对呀，上面有没有什么恭喜中奖之类的？”

    ……

    魏希被围在人群当中，有点手足无措。

    “来来来，jiejie替你看，别怕。”吴梓旗最见不得别人可怜巴巴的模样，从他手里接过卷轴，转手就捧到余漫跟前，“漫呀，给看看呢，这画的是个啥？”

    余漫看了一眼，很肯定得说，“是句芒。”

    “什么？”这两个字确定是白话？怎么她一个都听不懂。

    “人面鸟身，乘两龙，是古代传说中的神，名叫句芒。”

    很明显，这种知识对于文化荒漠来说过于生疏，只能茫然向大伙儿转述，“是个神。”

    魏希将卷轴接了回来，终于回了神，“哦，那这是奖励吗？”

    他刚一问完，显示屏上立马出现了硕大的几个字，“恭喜解锁M公司下一款游戏的彩蛋人物——句芒。掌管春的神，也将带来希望。”

    “看来这个才是真的奖品了，哎，今天不能抱得美人归了。漫啊，我命苦啊！”都是神，就不能换个西边的么？

    已经跟她解释了无数遍，女神只有复试时才会知道花落谁家。余漫懒得理她，只是看着那副卷轴发呆。

    M公司擅长做些吸引人眼球的事，这样别出心裁的官宣方式，出了赛场，自然有一波自来水在各大社交平台奔走相告。只是那副画，隐约被她瞧除了些风格。难道大佬真的跟传闻中说的一样，跳槽了？

    即使只是一丝可能，也让她非常期待。要是他真的来了，那就更得争取留下来才行。

    卷轴出现的方式比较奇特，M公司设计的小心思又让大伙儿惊叹了一番。一群人先是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欣赏了这位春神的容颜，又到卷轴出现的地方、沿着展柜边细细察看。

    卷轴和展柜的交接处有极小的缝隙，如果不用放大镜看，真的完全看不出来。怪不得会说，“认真钻研的人，会得到奖赏。”

    但看看这位得到奖赏的人，明显也没有认真钻研好吗！

    再看看他那张无辜的小脸，啧啧啧，上帝的不公平真的是体现在方方面面。

    吴梓旗不关心周围的热闹，反正今天是带不走女神了，多看看小正太也不错。于是一门心思腆着脸套近乎。

    “同学，你叫什么？不打不相识，咱们交个朋友呗。”

    “魏，魏希。”

    “啥？围棋？这么巧，我叫五子棋，咱俩都在一张棋盘上！”

    “……不是，我不叫围棋，我叫魏希。”

    弄清楚了姓名、年龄、生辰八字，以及吴梓旗再次表达了十二万分的抱歉，“这样吧，你留个微信，如果回去后有什么症状，我都负责到底。”

    小正太眼睛里透出惶恐。

    “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负责陪你去医院。毕竟是我闯的祸，你要是一点责任都不让我负，我肯定会吃不下、睡不着的。”吴梓旗自认笑得温柔和煦，却不知这幅样子直像个大尾巴狼。

    吃不下是不可能的，看她现在这架势，能吃下一头牛。二十分钟已经扫完了四盘rou，五盘素，两瓶饮料，外加抬眼盯了她无数次。

    余漫被她看得不耐烦，“有事说事，我脸上又没有答案。”

    她这么直接，可吴梓旗却突然忸怩了起来，掰扯着筷子犹犹豫豫开了口，“你今天，没有不开心哈？”说得很隐晦。

    哪里想到余漫并不领情，死鸭子嘴硬，“我凭什么不开心？”

    吴梓旗说得飞快，“还不是为你前夫……”惨了，她不是要走曲折路线的吗？见余漫神色还算如常，她继续问，“那你还不退赛？”

    “凭什么我要退赛？”余漫说完这句话后，似乎也想到了曾经为他做的那些疯狂的事，人也委顿了些，有点理不直气不壮的意思。

    吴梓旗替她壮胆，一拍桌子，“我马上跟那工作人员打电话，退赛。”

    余漫赶紧阻止她拿手机的手，“你先听我说完。”

    “哦。”

    “本来我也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前车之鉴，他命里克我，还是最好不再见。但是，那个奖品，你还记得吗？”

    “嗯，那个春神。”吴梓旗不知道这二者有什么关系，瞪着眼睛问，“春神总不能还能对着你下春药吧…”

    余漫忍住想抽她的冲动，“那副画儿，有可能是斯吾画的。”

    “哈？怎么会这么巧？”

    作为和余漫一起长大的发小，吴梓旗十分清楚她艺术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是授业恩师吴老太，一个是素未蒙面的业界大佬斯吾。

    但留下来，大佬不一定见得着，见着前夫的可能性却很大呀，吴梓旗诚心发问，“生命中两个重要的男人狭路相逢，你究竟该何去何从？”

    余漫耸了耸肩，“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况且“，她冷静分析，”M公司虽然在业内数一数二，但毕竟是做手游的，他一个端游前职业选手，扯不上边儿啊？今天大概就是来给顾大小姐保驾护航的吧。”

    既然她已经做了决定，吴梓旗知道劝不动了，也只能宽慰，“是呀是呀，你也别担心，他今天兴许也就是过来遛个弯儿，你们应该见不着。”

    B城就这么大点儿地方，三年来，他们却从没见过。他们的缘分就这么浅。

    余漫微微一笑，自嘲道，“那是一定的。如果他知道我在这里，躲还来不及呢。”

    所以怎么会见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