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追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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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希看着面前两位女孩子,紧张中带了点儿腼腆。 吴梓旗凑上前去,低声问,“带来了吗?” 对方乖乖点头。 吴梓旗满意地勾勾手指头,示意他拿出来。 魏希会意。十分轻柔得拉开背包拉链,又谨慎万分得掏出一个用塑料口袋包着的东西。 两个人一来一回,鬼鬼祟祟,看得余漫目瞪口呆,忍不住好奇,“那个,为什么用塑料口袋包起来?”还是黑色的。 魏希压低声音,“哦,因为吴哥说,这个东西,最近非常招眼,一定得小心低调。” 余漫默默翻了个白眼,肯定是吴梓旗又跟人孩子说了些啥,她就想再看看那副画,干嘛弄得这么神神叨叨、宛如犯罪分子接头。 画轴从塑料口袋里拿出来,一点点被展开:用色大胆,线条细腻,人物面部的轮廓极具东方特色,眉飞入鬓,眼如点墨。上半身有祥云围绕,半遮半露的身子有一种瘦弱的美感。从胸口往手臂两侧,被彩色的羽毛覆盖,一对羽翅隐在背后,被腾飞的双龙遮挡。整体看起来,中国风的意味很浓。 虽然很多地方都极力隐藏了从前的用笔、用色习惯,但余漫看完后,几乎确定了,这幅画,就是出自斯吾之手。 她将画稿卷起来,重新放回黑色塑料袋中,递还给魏希,“我看完了。谢谢你今天专程带画出来,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魏希还没来得及摆手,说不用客气,就被吴梓旗一把拉起,朝点餐处走去,边走边劝,“想吃什么,别客气,尽管拿,虽然你看不出来,但我们家漫可是个小富婆。” 回想起余漫看那幅画的神色,魏希有些好奇,“她这么喜欢这幅画吗?” 吴梓旗看着菜单,头也不抬,“那是,这画的作者,是她的指路明灯。” 听了这话,魏希似乎陷入了某种困难的抉择。 吴梓旗陷入纠结,是应该点3个鸡腿,还是6只鸡翅?抬头想问问魏希的意见,但看着他一脸便秘、犹犹豫豫的脸,有些纳闷,“想什么呢?我们两个弱女子还能把你打劫了不成?画你原样带走,吃的你快点点上。别磨磨蹭蹭的,我饿了。”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吴梓旗的思想从来没有出现过问题。 确定了那个人就是斯吾,余漫开始担心起自己比稿会的结果来。常年参加各种比赛,她的得失心照理来说应该没那么重了,但一想到这可能是和斯吾大佬碰面的唯一机会,不免有些心跳加速。 早知道,线稿就再多打磨半天了,有几处画得不是特别合她心意。上色也应该得更大胆一些,斯吾就好这一口。 她幽幽叹了口气,瞥到桌边上的手机,突然想起个人来。犹豫再三,还是找到某个头像,打开了聊天界面。 消息发出去,心却被吊了起来。如果没有选上,她该怎么办?不知道M公司最近有没有招清洁工的计划。 一顿饭吃完,也没有等到回复。想了那么多种结果,却从来没有想过,对方可能根本不会回她消息。也是,都这么久没有联系了。算了,静待结果吧。将手机塞回包里,她打算去画室泡一下午。 告别了余漫,吴梓旗反手勾过魏希的脖子,恶狠狠地问,“说,你别是看上了我们漫吧?” 吃饭的时候,这小子的目光几度游离在余漫脸上,迟钝如吴梓旗都感觉到了,“眼睛都快粘在漫漫身上了,啧啧,弟弟你蛮深情的嘛。” 魏希吓得差点没跳起来,“没、没、没,我只是,觉得,觉得……” 说半天,也没说出后半句话来。这孩子,太老实,连个谎话都编不出来。 吴梓旗搭过他的肩,劝道,“我们漫啊,这个感情的道路不是特别顺畅。你吧,嫩是嫩了点儿,但长得还蛮合眼缘,我只能这么跟你说,追她,得靠我。”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呀?为了避免话题被无限拉远,魏希决定闭上嘴巴。 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余漫才慢腾腾走出画室。大概因为心里有事,今天画得很不顺畅。掏出手机正准备给吴梓旗打个电话唠个嗑,却刚好收到一则消息:好好准备复试。 也就是说,她通过了比稿会。余漫忍不住笑了,飞快得回复:谢谢师兄。 但这个小道消息也没有比官方消息早到多久。十分钟后,她就收到了复试通知,以及复试题目。题目只有一个字:光。 余漫忍不住腹诽,俞师兄该不会是故意的?让她仅仅提前十分钟知道结果,还不得不买他一个人情? 抬头看天,落日的余晖还在。这个题目说简单简单,说复杂也复杂。这种大而泛滥的概念,是最容易表达,也最容易落入俗套的。 校园的林荫道上,她伸出手,接住一捧从树叶缝隙中透出的光。又轻轻握住,再打开,手里什么也没有。 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似乎都是这样。它们免费,不需要创造就直接存在,但却不属于任何人。比如光,比如空气。这种念头,总让人觉得,生而为人,还是有些幸运的。 一旁的篮球场,一位寸头小哥碰了碰正在投篮的吴梓旗,面带疑惑,“那不是你美院的姐们儿么,在作法呢?”手掌一张一合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要不是长得甜美了些,简直有些可怕。 吴梓旗被他撞掉了一个手感极好的三分球,抬手就是一个暴栗,“美女作法,法力有加成,你懂个屁!” 寸头小哥龇牙咧嘴得揉了揉脑袋,“我要是脑震荡了,你得负责!” 吴梓旗轻蔑一笑,“那爷爷我要负责的人可多了去了,后边儿排队去。” 余漫的“抓光”游戏还没结束,就被冲上来的吴梓旗差点掀翻在地。 “你满18了,蓄意伤害是犯法的。”腰都要折了。 “伤你还需要蓄意?不经意就伤了。你多久没请爷吃饭了,走,我要吃食堂的鸡腿饭。” 余漫很想问,中午的那顿饭是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吴梓旗啃着鸡腿,仔细研究那条短信。 “诶,不是,光怎么画?阳光?太普通。”抬眼看了看食堂的灯泡,“灯光?太平淡。这题目这么虚头八脑的,太为难人了。”说完将手机放到一边,决定还是专心啃鸡腿。
“你说什么光,能让你记很久很久?”余漫支着脑袋问。 “极光吧,我一直想去看极光来着。” 这倒是真的,这个愿望吴梓旗很小的时候就念叨上了。 “我也喜欢极光。吴爷啥时候去?带带我呗。” 是那个寸头小哥。 余漫不止一次碰见他了。至于原因嘛,看破不说破。就是不知道身边这位钢铁直女,什么时候能转过弯来。 “现在就去。”吴梓旗边说边收拾餐具。 “现在?”寸头小哥虽然还没开始吃,但也跟着收拾,并且有些手忙脚乱,“我待会儿不是还得给李老头儿代课么?再说了,行李也得收拾……” 吴梓旗擦擦手上的油,打开手机,分享视频文件,“喏,你点开就可以看了。再配个投影仪,会有身临其境的效果哦。” …… 从收到复试短信后,余漫就陷入了魔怔。 坐上回家的公交车,看着大家手机屏幕发出的光——这种光是一种联结的光,凭借手里的小方块,能够见想见的人,说想说的话;下了公交,盯着路两旁的路灯——这种光是种指引,将人们引入温暖的归属;回到家,打开电脑,看到电脑屏幕发出来的光,伸手触碰电脑屏幕——这种冰冷的光,是科技文明的化身,但却让人感到孤独。 所以什么是难以忘却的光呢? 她忽然想到第一次真正见到路其修的场景。 那是她第三次追他的日程。连着两回都被路大神虚晃一枪,所以他们一众小粉丝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但当主持人提高声调,宣布路神降临时,她被淹没在周围的惊声尖叫中。而后路其修出现在现场略显朴素的背景幕布下。一如比赛时那样面无表情,只是眼睛被强烈的灯光晃到,有些不自在得躲了躲。 主持人热切得询问一些无光痛痒的问题,路其修平静得答复。然而不论他说了些什么,话音刚落,便会引起一场欢呼。他的出现,对站在下面的他们而言,就是一场盛宴。 那时候,余漫看着眼前人错落有致的面部阴影,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脑子里忍不住想:人都这么耀眼了,头上的聚光灯真的多余,晃得她都看不清他脸上的棱角了。不过好歹如此近距离看过本尊了,下回的画稿,她就有更多的创作空间了。 喜欢上路其修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业务能力强,长得又招人喜欢,还有一点孤傲和神秘,简直是为她这种没有谈过恋爱的小姑娘量身定制的。 他的人生轨迹、五官轮廓在余漫心头日渐清晰,这束光在她心头隐隐闪烁,有如伊甸园般诱惑。 压抑了许久的思念和不甘,都化作了笔下的线条。余漫在画板上勾勾画画,很快,屏幕上就出现了那一张让她沉迷至今的脸。而下笔的熟悉让她心生难过。 她抱膝坐着,一双圆圆的眼睛有些朦胧得看着屏幕上的脸。算了,如果非要记得,那就记着吧。只是,不要再遇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