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过去与未来

    身旁的这道身影有着一头苍白的头发，长及腰背，脸庞上有些皱纹，但是不多，一双眼睛漆黑深邃，目光中尽是沧桑，身着玄衣，双手负于身后。

    虽无强大气息释放出来，但程叶红依然感到毛骨悚然。

    他的出现悄无声息却也很自然，就像是他本来就站在这里，只是程叶红刚刚才发现他一样，而自己才是那个闯入者。

    到现在自己的术法也没被打断，看来齐乐感应不到发生的事情。

    “你······”

    他对程叶红笑了笑，声音低沉沙哑地说道：“难得遇到个同路人，要一起吗？”

    程叶红并没有感受到什么恶意，她忍住了出手试探的想法，因为她有一种自己若是出手了就会被天谴而灰飞烟灭的感觉。

    这样的存在要么就是实力远超现在的自己，要么就是位格比自己要高，不可容人侵犯，无论哪一种都不是自己可以面对的。

    她拒绝不了。

    “那我开始了。”

    “随意就好。”

    程叶红握紧封伍背后那唯一的丝线，全副身心融入进去，眼前的场景刹那间变换，他们回到了大雾岭的那个山洞前。

    他迈步走进山洞里面，程红叶紧随他的脚步，进去以后，他挥了挥手，破除了土蝼当初的封印，把那对道侣的骷髅显现了出来。

    “这山洞并没有其他东西了，千年前的画面你要看一下吗？”他说道。

    “嗯。”程叶红应了一声。

    只见他伸出手来，从吕胜的骷髅双眼中有一抹魂火飘飞出来，落到他的手中，这抹魂火摇曳了一下，忽然爆发开来。

    周围的场景在这抹魂火的焚烧之下如画卷般徐徐展开新的场景。

    程叶红发现自己和他站在土蝼的面前，但是土蝼硕大的眸子里并没有他们两个的身影。

    眼前的土蝼与封伍在视频中看到的一样，都是遍体鳞伤躺在血坑里。

    长空上，一对道侣正踏云而来，土蝼似有所感，抬头望去，眸子中映着那对道侣的身影，可下一秒，那对道侣的身影就变成了封伍。

    程叶红和他都是同一时间望向高空，程叶红的双眼中是那对道侣的身影，而他的眼中则是封伍的身影。

    “你看到了什么？”他问道。

    “我只看到了那对道侣。”程叶红如实答道。

    之后的画面跟封伍在视频中看到的一模一样，直到土蝼将那对道侣封入地下之后，封伍曾经看到的画面就中断了，但现在程叶红看到的并没有中断。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这名男子，他看了一眼土蝼，又看了一眼被封入地下的吕胜和唐馨，轻叹了一声。

    然后天地间雷霆炸响，无穷雷暴宛若灭世，尽数倾泻到土蝼身上，直至他灰飞烟灭，一切恢复如常。

    他俯下身，以手触碰血泊，土蝼流出来的血骤然间凝聚成一朵彼岸花，就种在那对道侣被封印的地方。

    画面回到山洞前，又跳至封伍在那小旅馆看视频的时候，看到土蝼抬头望向高空，眼中竟出现了自己的身影，手机被吓得掉到床上。

    在他被吓到的时候，他的头上俨然出现了土蝼那硕大的眸子，只是当时的自己看不见。

    程叶红发现身边的他正在与那只眸子对视，此时封伍身上多了一条线出来，程叶红知道，这条线代表的是封伍和土蝼的因果。

    即使是现在封伍身上的那个印记已经消失了，但这条因果线也依旧存在。

    “继续，还是说你还有什么想看的？”他开口问道。

    程叶红道：“继续吧。”

    他们继续回看着封伍的过去，一幕幕，一点一滴，从少年到孩童到婴儿，直至出生时。

    封伍是在一个牛棚里出生的，那是一个深夜，夜空中落下小雨，自己的母亲就躺在一处干草垛上，流出来的血已经染红了干草垛。

    女人歇斯底里地喊叫着，已经满身大汗了，脸色很是苍白，周围的人影都很是模糊，女人的一只手用力地握着一道人影的手，手上青筋暴起。

    身旁的他走到女人的另一边，抓着女人的另一只手，脸上一直都挂着微笑。

    伴随着一声嘹亮的啼哭，被孕育着的生命终于诞生在这个世界上了，程叶红的目光一直落在那个婴儿身上，因为这个时候是一个人因果最少的时候。

    她仔细地检阅着婴儿的每一条因果线，没发现哪里有问题，而那个跟着她回溯过去的人的目光一直都是落在刚生育完的那个女人身上，似乎他对这个婴儿根本就不敢兴趣。

    “辛苦了。”他轻声说道。

    然后，他站起来对程叶红说道：“还要再往回走吗，再往回走的话，就是一片空白了。”

    “你怎么知道的？”程叶红问道。

    “这是我第二十五次走这条路了，那片空白我走了很久很久，看不到尽头。”

    程叶红再次看了一眼那个婴儿，再往回追溯的话，以自己的实力，很容易就会迷失在封伍的过去里，所以想了想，她还是在这里停下了脚步。

    回到现在这个时间，封伍依然沉睡着，太极八卦图还在，他身后的那条代表过去的丝线没有任何改变，而他身前代表着未来无限可能的丝线在程叶红的眼里依然数不清，但在身旁的人眼里，却只剩下一条了。

    “要往前走去看看吗？”他问道。

    “对我来说，那是未来，未来的可能性存在无数种，也就是无限，以我的实力，迈出一步，就会跌落到时间旋涡当中，逐渐迷失，以至于失去自我。”程叶红坦诚道。

    “可对我来说，这是过去。”

    他朝程叶红伸出了手，程叶红目光转了转，她在犹豫抉择。

    在她来分部之前，她曾推演过种种可能发生的结果，唯独推演不出来现在面对的这种情况。

    对方很有耐心地在等待着，这个邀请她最终选择了接受。

    程叶红伸出了自己的手，搭在他的手上，刹那间，她金色的双眼中，属于封伍未来的那无数丝线合成了一条。

    他笑了笑，说道：“走吧。”

    他牵着程叶红的手，率先往前走，程叶红心跳加速地迈出了自己的第一步，一幕幕画面如电影般在眼前刷过。

    一步、两步、三步，自己始终是清醒的，并没有迷失。

    她也看到了属于封伍的未来，虽然都是些碎片。

    跟在他的身后慢慢往前走着，看到的碎片中的封伍的身边多了不少人和各种各样的存在，当然有些出现了就又消失了，此后再也没有看到。

    越往前走，眼前之人的气势就强上一分，所看见的画面也越刷越快，到最后程叶红已看不清那些画面了。

    直至他主动停下了脚步，画面也定格了下来。

    眼前所见，世界像是被鲜血渲染了，一片赤红，他们站在一处森林上空，而不远处还有一个人，待看清时，程叶红不禁睁大了双眼。

    竟是齐乐！

    他低着头，双手也无力地垂下，而一根巨大的不知是牙齿还是利爪贯穿了他的胸膛，鲜血自长空流下，落入森林中，不知所踪。

    还未等她开口，身前之人再次迈步，画面继续在滚动着。

    又一次停下脚步，他们站在冰天雪地中，程叶红感觉不到寒冷，不知是身前之人的庇护还是自己不属于这里所以不受干扰。

    她伸出手，有雪落下，却穿过了她的手掌。

    一口冰棺从皑皑白雪下升了上来，他站在棺前，沉默地看着棺中的女孩，伸手在她头顶的位置摸了摸。

    脚步继续向前，又走了许久，这次停下脚步，他们站在一排坟墓前，程叶红看了一眼，共有五个坟墓，但是墓碑上没有任何刻字。

    此时眼前男子身上的气势是她所见诸多强者无法比拟的，这种强大似乎只有不灭的天地大道方能让他低头。

    她没有开口说话，他亦沉默不语。

    两人默默往前走着，程叶红耳边时不时回响着一些厮杀声，只是听着就让她灵魂颤栗，这是真正的强者之间的厮杀。

    忽然前方有一只缠绕着无数佛文的巨大的金色佛掌和一个魔气滔天，见之便令人几欲疯狂的巨大骷髅头袭来。

    身前之人看着它们，并未出手，就让它们穿过了自己的身体，就像是一阵风一样。

    程叶红也没感觉到自己收到了伤害，她回头看去，它们已经在消散中了。

    旅途仍在继续，他身上的气势终于实质化，光芒笼罩了他，也笼罩了程叶红。

    而她也看见了前方的那个巨大的王座。

    他带着她一步步走到王座前，回身，身前出现了十二团各色光芒，程叶红无法看清光芒中的那些存在，但心中早有猜测。

    “我之过去，皆可追溯，我之未来，皆可推演，今日因他日果，所见善恶皆是我。”

    他一开口，天地大道皆共鸣，所言即规则。

    “谢谢你能陪我走这一趟旅程。”这次他是对程叶红说的。

    程叶红刚想开口说话，他却松开了手，没有连接和庇护，程叶红整个人如镜子般裂开，一块块碎片如流星般绚烂，划出一道道璀璨的光芒，直奔现在而去。

    最后的刹那，她只看到他被光芒笼罩，然后缓缓坐下，坐在那个属于他的王座上，面前十二个光球皆在其下。

    回到现在这个时间点，在流光中，程叶红的身影慢慢凝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