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入（二）

    印象颇深的事？姜汶也曾想过从此切入，但他的人生的确是单调乏味到没有任何波澜。他厌恶变数，而命运也如他所愿，在他的狭小的房间与窗外的四方世界中，一切都是可预料、可控的。他享受着这种感觉，按照自己的节奏与步调，走在一眼可以望到镜头的道路上，道路两旁的杂树不属于他的世界，晦朔之变与他无关，他不需要知道起始，也从未探寻终点，他所需要做的事情只是机械的重复前进的动作。

    他以为这种生活会持续下去，但这件事毫无征兆的发生了。就像是一道无法翻越的路障，他没有办法再持续熟悉的方式，他必须改变思路。但哪怕只是驻足于此，都使他感到无比麻烦。

    但他出奇得不讨厌现在的状态，虽然不想承认，但这所谓的游戏给他带来了久违的愉悦感。可惜他不喜欢与他人共处，这些麻烦会降低他的体验感，也打乱了他的节奏。如果这些问题不被解决，他也会很快失去兴趣。

    他将思绪回笼，观察众人表情，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却被崔耀病态的表情恶心到。

    对他来说思考这些问题还是太累了，在没有遇到真正有趣的事情之前，可以适当放空。

    钟表上的时针已经走向七，他不知道显示的时间是否真实，可生物钟带来的饥饿感席卷了大脑，他看着这些沉浸在自己世界的人，内心的疲惫感更甚。

    “您曾说过会满足合理的需求，按时提供晚饭应当是一位优秀的宴请者的必备素养。”

    姜汶想要试探发起者的反应，以及他是否时刻关注着众人的情况。当然，昏迷许久的众人也的确需要进食。

    “是我的疏忽。今日没有办法参考各位的偏好，便由我为各位精心挑选了菜谱，如不合口味，还请见谅。”

    发起者回应的很快，将众人从回忆中惊醒。许临与殷河有些不满的望着他，却也不好驳斥什么，毕竟人类会感到饥饿。

    黑暗重新将这片空间笼罩，姜汶听到了崔耀满意的笑声与许临的惊呼，只能轻声叹气。

    在黑暗消散后，他们手上束缚的绳子已不知所踪，他们每人的前方出现一张圆桌，桌上已盛放了各色美食，摆盘与餐具的选择都十分考究。

    当然，众人关注点并不在食物上。姜汶下意识将目光投向殷河，看到了他紧锁的眉。无论是解下绳索还是摆好圆桌，他们什么都没有察觉到，没有人类可以做到这一点。

    除此之外，没有人去做第一个尝试的人。

    崔耀带着那种令人反胃的笑容看着姜汶，满怀期待的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很奇怪，这个人似乎格外关注自己。转念一想，也许只是发现了自己最厌恶他，毕竟这种人只有使尽浑身解数还得不到反馈后才会罢休，而对反感他的人情有独钟。

    想来，只能忽视他，让他找不到乐趣，自己便会兴致缺缺的更换目标了。姜汶率先拿起叉子随便尝了些什么，随后转向众人。

    “我们已经是砧中鱼rou了，这种警惕毫无意义。即使他真的掺了什么进去，你又能怎样呢？”

    崔耀心满意足的挪开了视线，在餐盘中随意翻挑着，却像是没有食欲，又将餐具放下。姜汶看众人犹豫几番也放弃了挣扎，他注意到众人的菜品种类是不一样的。这太奇怪了，如果真的是随意准备的，那有为何不统一配置好呢？并且即使他并不挑食，随意准备的菜无论从食材烹饪手法还是调味上都甚和他意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崔耀盯着眼前的菜实在是无聊极了，用手中的餐具敲击瓷盘，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这种环境之下，我们仅仅自顾自吃就太无聊了，美食和有趣的故事更配，不是吗？况且我们的氛围太过僵硬了，这达到宴请者的需求了吗？各位说好要配合他的呀。”

    姜汶虽然不喜他的语气，可也对这个提议产生了兴趣。这里讲的必不能是公主与王子这类睡前故事或是什么捉弄高中生的民间怪谈……姜汶又想到崔耀不太正常的脑回路，不能……吧？

    他不会真的是想听故事吧？

    姜汶此时迫切希望殷河将局面控制住，可如果殷河有想隐瞒的事情，会装傻也说不定。

    “可以，我也有故事想分享给你们。”

    姜汶听到这声音一惊，这小画家总是出乎意料，看来麻烦原比想象中要多。

    “我想知道这个故事是否与你有关。”

    崔耀似乎早早料到阮淮会是首先回应他的人，他语气中的兴奋有所收敛，神情中的沉醉似乎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让你失望了，这并不完全与我有关，但却是我在来到这里后第一个想到的。”

    崔耀终于重新拿起了手中的刀叉，似乎要贯彻他提出的理念。

    “洗耳恭听。”

    “这是在艺术界广为流传的传说……”

    姜汶听到这种老套的开头便有些犯困，只希望他报极高希望的画家不要将这种无聊贯彻下去。

    “在那个几年前废弃的大楼中，有几幅画在火焰中完整的保存了下来，并以极其怪异难懂的手法将医院尘封的秘密记录下来，但无人参透。我本来不以为意，毕竟神化与曲解这种画作的情况不在少数，几十年前的事又有太多无从考证。据说每人收藏者都会莫名其妙的去往那栋大楼，结局都不甚美好，那几幅画几经流转，也失去了踪迹。”

    “唔……听起来是一个很好猜到结局的故事。”崔耀的带着几分惋惜的说到。

    这是第一次姜汶如此赞同他的观点，他在软椅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小声复合道：“这种开头的故事我可以编很多……“

    可惜这里还是太安静了，他旁边的崔耀听到这句话后渐渐勾起嘴角，不算友好的口吻伴着令人发颤的笑容：“即使急切地想要参与，也不要插队呀。”

    姜汶没有感到威胁，却依然有些不适，这种感觉似乎有些熟悉。他调整了下坐姿，示意阮淮继续。

    阮淮并未受这场闹剧影响，将故事继续了下去。

    “你们猜的不错，变故产生了。我们多少以各种途径见过那些画的一两幅，我的一个朋友对那些画尤为在意。他整理了很多资料，与我说这些画缺少了最关键的一幅，他想要找到那一幅。我一开始并没有在意，可有一天他向我借走了些绘画工具，在这之前他从未接触过美术。”

    他在这里停顿了下，似乎需要整理情绪。姜汶已经从故事的走向猜出了大致的结局，在崔耀的眼神威胁下象征性的举手示意。

    “你的朋友画出了那幅画。”

    阮淮第一次用长达几秒的时间看一个人，却也顺着将结局讲了出来。

    “对。那幅画没有人见过，但我看到那幅画的那一瞬间就可以确定，那就是我的朋友在寻找的东西，也是那一刻我开始相信那些传言。在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他将那幅画送给了我，还留下了一句话：‘这幅画并不完整，这片留白是留给你的。’”

    姜汶依然顶风作案：“可惜你并没有将那幅画画完。”

    姜汶沉思几许，摇了摇头：“你说的不准确。不是我没有画完，而是那幅画本身就是完整的，我找不到任何可以补充的地方。”

    许临将故事听了个大概，抓住了他认为的关键点：“所以你拿到卡片的契机是那幅画，对吗？”

    得到阮淮肯定的答案，许临明显放松下来，看来有些东西是不变的。

    “看来大家相处的很愉快。聊天时间结束，充足的睡眠有利于第二天的完美体验。”

    姜汶向四周望去，大家都停下了进餐。感受到难以遏制的困意，看来食物里的确掺了药物。来不及众人细想，意识依然被吞没。

    黑暗，重新笼罩了几人。

    “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