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随着夜宇珹唇边弧度愈发往上勾,季澜心中也正拉扯不断。与鸡汤天人交战之既,门扉蓦地被敲响三声。 季澜发觉自己居然从敲门方式便能知道来者是谁。 快速敲三声的,通常是安爻。稳定慢速两声,则是安赐。 还未进门便大呼小叫蹦达的,肯定是自己徒儿。 果不其然,门扇拉开后便是右护法的身影,安爻简单朝屋内二人颔首,脸色些微严肃,明显有事要向夜宇珹禀报。 季澜探头望了下外边,此刻天色已散出淡淡余晖,晚霞渐显。 夜宇珹离开时,顺带以掌风带上门扉。 砰的一声,响亮地在房间回荡三圈。 季澜:“……” 想把房弄塌就说。 对方掌力之大,说不定这小院的房梁没两日就被震塌,毕竟半蝶教不比夜焰宫奢华,墙柱都是一般砖瓦,还貌似年久。 可夜宇珹身上开挂值超标,即使房子全塌了,想必也是房里唯一毫发无损的那个,反之,随便掉落的一块木板约莫都能砸到自己。 唉。 所谓人生输家,不过如此。be的过程充斥着各种朴实无华,与淡淡悲哀。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季澜才终于收拾住心神,打算先着手引子一事,顺带将心中盘算付诸实行。 …… 另一间客房内。 何凉凉正靠坐在榻上,身旁安赐拿了碗白粥,正一匙一匙的喂进。 可才喂不过一两口,只见榻上人眉头紧皱,貌似想忍着那味道吞进,却仍是受不了的呕出,呛咳的连话都无法好好说,眼角全是红的。 白日里与安爻吵架的活力早已消失殆尽。 安赐见对方这般痛苦,眉心不禁紧紧蹙拢,掌心拍着他后背顺气,道:“别喝粥了,喝清水吧,这般吃了又吐反而难受。” 何凉凉擦擦嘴,艰难的点了点头。 昨晚开始,他连喝白粥都发苦了。 就在安赐起身倒水时,季澜正好跨步进房。 他接过对方手中瓷杯,喂了何凉凉几口,说道:“凉凉,倘若真的吃不进粥,就喝些清淡的液体,至少食物别在口中待太久。” 他方才刚靠近门口,便听到那撕心裂肺的呕吐声,心底皆是不忍。 何凉凉喝进半杯清茶,抹了抹方才呛出的眼泪,说道:“谢谢师父。” 季澜望着他有些泛白的脸色,知他心底焦急,身体已数天吃不进东西,有些瘦下,即担忧的摸了下他的头。 安赐在旁,望着床面清瘦身影,眼眸中全是心疼。 可也罕见地带了些焦躁愤怒,对于藏在暗处的下毒者,至今仍是束手无策。 何凉凉喝了整整一杯清茶后,道:“半蝶教弟子的症状也越来越多了吗?” 季澜:“嗯,只是口中发苦这东西,似乎只有我们师徒俩才有。” 可视力受损这一点,则是何凉凉单独发作,且特别严重。 何凉凉眼眸大睁,对不上焦的视线努力想瞥向季澜,却是往床尾的安赐看去,“师父可知为何如此?” 安赐一面将何凉凉的被角拉紧,直接说道:“约莫是因他们教上全为女子,与男子身上的毒相不尽相同。” 季澜跟着点头。据他猜想,应是如此。 何凉凉表情仍是沮丧,即将完全失明的不安,让人恐惧自心底迸发。 安赐见床上人心情不佳又失去活力,便朝季澜说:“仙尊,还是我先去灶房看看,有什么是知雪能吃的,至少能补下身子。” 季澜:“也许有些药草能减缓视力退化,这雪髯城中的特有草药不少,灶房能随手拾来一大把。” 床上少年勉强打起精神,加入话题道:“有那些能治眼睛呢?” 倘若有用处,即便再苦,他都愿意一试。 安赐应首:“此城土壤特别,种植花草极为方便,一年四季皆能种植不同品种,可所有花草里头,最珍贵的便为髯松子,果实味道特别,且其余地方的气候皆无法种成,只能生长于雪髯城内,故也以此城的字做为命名。” 髯松子口感酸甜,可上回何凉凉不过吃了一颗就大声喊苦,如今连髯松子泡的热茶也喝不进。 何凉凉听安赐说的详细,好奇道:“这果实的实际味道不知如何,居然如此珍贵,倘若我身体好了,肯定要吃上整整一袋。” 季澜含笑道:“到时候师父替你准备一大袋,看要泡茶或者入菜都可以,让你吃个尽兴。” 何凉凉听闻这番话,不禁露出开心神情。 在他过去十几年的印象里,师父便是如亲人般的存在,只是对方虽不吝啬地教导他,却从未与他谈笑闲聊,更遑论闲话家常。这般寻常百姓才能感受的温暖,让他心头顿时涌上整片温暖,眼眶不禁发红。 季澜约莫明白眼前少年的心思,毕竟原主就是个莫得感情的冰雕,人身安全上虽然会护着徒弟,却永远无法做出亲近之举。 何凉凉心情顿时开阔许多,又道:“那半蝶教中岂不是所有菜色都能随意添加髯松子?既然是特产,应该极好取得,也许教中随便一棵大树上抓一把就有。” 安赐见床上人终于展颜浅笑,眉间聚集的沉重这才稍稍卸下,跟着说道:“髯松子在这城里确实四处可见,只不过半蝶教中并未种植,要取得的话还得到教外一趟。” 何凉凉有些疑惑:“为何如此麻烦?半蝶教扎根雪髯城有百年之久,这东西既是城中特有物,不是也能算上半蝶教的标志之一吗?” “照理说,应当要如此。”季澜应首附和,附和随口说道:“可听闻八代掌门向来讨厌髯松子,不只不准灶房用此果实入菜,更不能入茶水。以往半蝶教应是有种植几株,后来全被移除了,如今药房里的髯松子果实,约莫是医堂额外买回来,为了配置药方用的。” 何凉凉露出吃惊,道:“海吟吟身为掌门,居然讨厌髯松子?…果然,不是多人喜吃的,便是所有人都爱吃。” 季澜笑着点点头,朝安赐道:“你待会儿要去灶房拿膳点给凉凉吗?” 安赐颔首:“灶房东西多,挑挑拣拣后或许还有些东西能泡茶饮用。” 季澜却道:“可教上药材众多,就怕全混在一起了,煮久了味道重,凉凉喝不进,还是另外去城中抓些无味无色的淡药吧,拿回来泡水便成。” 这番话不难听出季澜对徒儿的关爱,何凉凉欣喜的情绪全写在脸上。 安赐见状,脸色更佳好转了些:“还是仙尊考虑周到,我等等就去。” 季澜像想起什么事般,用稀松平常的口吻道:“只是掌门分明厌吃髯松子,除了药房配药以外,这半蝶教上下全都小心翼翼的不让髯松子出现,为何近几日的膳食中又会有此物入菜?” 譬如他第一天晚膳喝的那锅鸡盅。约莫六碗,全于肚内。 令他十分后悔。 何凉凉偏头思考了一小会儿,说道:“约莫是掌门不在教中,灶房师傅为满足弟子们的口舌,便偷偷买了一大袋,且当时我见全教上下皆吃的欢快,或许众人都怀念这味道许久,趁着掌门不在,赶紧多吃点。” 季澜:“这灶房的人如此敢当?听闻海吟吟处事雷厉风行,这般自作主张的弟子怕是要等着受罚了。” 何凉凉听季澜故作严肃的声调,忍不住绽笑出声。 倒是床边安赐,眉心迅速拢起,目光猛然望向眼前仙尊。神情似乎悟通什么,背脊挺的极直,一面听师徒俩谈聊,手指逐渐紧握成拳。 半刻钟后。 季澜这才结束谈话,离开何凉凉房间。踏至廊上时,心头关于引子一事已稍稍放下。 关于海吟吟与原主的谈话,如今他无法告知任何人,再者,他被封了灵,也办不了太多事,倘若想以一己之力得取解药,不慎引起海吟吟防心,解药只会更难拿到。 百思之下,只能做出如此牵引,且安赐是聪明人,点了即通。 依照对方办事效率,应是很快会有动作。 季澜仰头叹了口气。 唉。他这读书人,简直不要太劳碌。 不只内忧外患,还得偶尔发挥布局的技能。 于是这日,直至晚膳过后,夜焰宫几人全都销声匿迹,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季澜在教中四处晃了下,发觉大多数弟子仍挤在医堂中治疗,且毒相越来越严重。 只能期盼安赐那头进度快点。他已将引子给出,剩下应是很容易顺藤摸瓜,相信夜焰宫的办事效率肯定出众。 … 当日半夜,季澜又做了个梦。 这次他仍是站在同一片翠绿山谷中。 底下草地有不少蝉儿,皆在叶群间跳跃,虫声唧唧。 他唇边微扬,专注望着那几抹弹跃的小小身影,顶天白云如棉团般朦胧,飘于湛蓝画布。 季澜下意识地朝上回某人所在的地方望去,发觉那儿空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无。于是心情顿时放松,甚至思考着是否直接躺席于草地,就地睡个小觉。 正当他落坐与草面,白袍衣摆散在浓淡青绿上,天上却忽地压来一整片的阴影,季澜连忙抬眸,发觉是一大面火焰般的翅膀,遮住了天际。那无边无际宛若火海的赤羽,将他硬生生给看愣。 是、是凤凰! 季澜震惊的双眸大睁。只见那硕大的鸟头忽地往他这方向瞥来,鸟眼视线锋利,硬如钢铁的鸟喙一个开阖,一大团火球便直直冲出。在他不远处的草地上直接燃起一片火海,季澜惊的不断往后退步,想奔出火焰范围,可那烧起的阵阵浓烟已是阵阵呛喉,弄得他呼吸不过。 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季澜终于惊醒于床榻。并惊骇的发现,自己居然是真的在咳!且室内已进了不少黑烟,全是从窗角边条与门扇缝隙飘进。 季澜心底一诧。 外头起火了!? 头一偏,床侧位置又是空荡荡。 魔头呢? 季澜赶紧下榻,急促地拉过桌边外袍,胡乱套上。眼前扩散的淡淡黑雾,仿佛慑人心魂的鬼爪,往室内各个角落袭来。 半蝶教灶房的位置分明离小院这么远,难不成有人半夜躲在他房外吃烤串,火忘了踩熄? 他捂着口鼻,试图叫唤几声。 可此处是夜焰宫主人下榻的地方,大弟子当时特意选了间最远最幽静的客房,连安赐安爻的房间都与他们隔了几条廊,故其余弟子的居所更是远的不用说,就怕打扰到魔尊仙尊的作息。 季澜被室内节节升高的温度与浓烟弄得满心惊惧,试图搬开窗棱从窗户跃出,可窗子却从外头被堵住了,手指刚碰到窗格便被烫的有些怔愣,那木头已被窗外的火焰晕染极烫,他转而靠近墙面,可才一站近,便能感受到墙边的高温。 四周全是炎热。 这副样子就像……就像有人挨着这间房的四墙,悉数点火! 季澜心中不安节节攀升,此刻又逃出不去,只能用桌面茶水将袖摆沾湿,暂时掩于鼻上。 静谧的夜晚,从外头看去,小院周围的火苗越烧越高,然而与他们相隔甚远的医堂与弟子居所,皆是安宁一片。谁也没有清醒,皆怀着中毒的沉重,忧虑惶恐的入睡,对远处的火势浑然未觉。 -- 此时,半蝶教的玄翡阁内。 高大的黑袍人影在里头踏步。俊挺的面上全是森冷锋利。 夜宇珹掌中握着一卷古册,眉宇蹙起。 这儿的东西他几乎都翻遍了。墙边的铁架上,放了好几把不同材质的扇子,有竹制,玉制、铁制、石头制,他全都展开查看过。 而十几个架上的古册也已尽数翻阅一遍,一半以上与半蝶教的历史相关,详细记录每一代掌门的生平,其中几个书架是记录从往到今的大弟子名册,最后两排则是创教起源,压本没有任何苍刎珠的线索。 全是废话。 夜宇珹不耐的将一本厚达五指的书卷扔至架上。再度绕了玄翡阁一圈,最终又来到放置扇子的铁架旁,这铁架做的尤其稳固,摆放了许多不同的扇子,大小与质地皆不同,看得出是教上历经好几代改良,每一代的扇子模样。 扇架最下层,落了本封面脏污的发黄书册,是他近来第一天随手丢下的,最初他进入玄翡格时,这本子甚至被压在某处柜角下,用来当作垫高稳柜的东西,只是他未放过任何一处,故特地抽起来翻看。 夜宇珹记得里头绘了些小图,还有一首长到毫无记忆点的歌谣,似乎是半蝶教传唱。只随便的扫视过一轮,便直接扔下。也懒得替半蝶教压回柜角。 思闻于此,夜宇珹不禁眉间聚拢,眼下他已查找了五、六天,居然连半分线索都无。他肯定,半蝶教的机关重地就这一处而已。 分神之余,他长指又拾起眼前脏破的小书。 翻开有些残破的封面,第一页画的是便是小弟子们聚众玩闹的画面,每个人手上皆是一把扇子,各个挥舞着不同动作,画的还似逼真。 第二页视一群弟子聚集,貌似有了纷争,从动作可知在互相抢扇,画师将此景绘的栩栩如生,能瞧见左边的弟子面带不悦,宛如正让人别觊觎他的扇子,而最右方的弟子也紧紧抿着唇,将自己的扇子互于胸前,不让其他人碰到。 第三页开始则是蓦地出现了大弟子,身量比一群小孩都高,脸上却是和蔼笑容,站在一群小孩中间,仿佛正教导着什么,小弟子们也尽数低头聆听,手中扇子低垂。 接着隔壁的图画便是整群人笑颜逐开,手舞足蹈的挥扇,画笔线条将弟子间呕完气,不过半刻钟便和好的场景描绘的活灵活现。方才垂头丧气的模样已然消失殆尽,剩下的皆是兴奋激昂之情。 夜宇珹只看到第四页,便皱着眉翻过页,他对这些小打小闹的画面压根一点儿兴趣也无,便干脆的跳至文字那页。底部写着小小的“八”。 上头文字已些许掉墨,约莫是因书册历史悠久,故字迹渐淡。 第八页这头纪载着-- 【玉扇掩面儿女长,木扇精坠飘淡香,掌门玄铁扇骨扬,半蝶子弟气飒爽,展扇呈弧技高端,弟子良莠皆齐视,半蝶助人不分心,木扇定心作修养,玉扇温润寒心凉,铁扇一挥剑刃断,质地相异实为同,半蝶齐心鸣鼓动,你持玄铁我持玉,剩余一人握木柄,两扇并合成蝶翅,三扇开屏惹人痴,三人持扇不分执,扇面合圈成一圆,扇心渐染红彤血,图显扇骨引波澜,献舞之人泪眼眶,三扇痴醉引人缠,终究引起半蝶狂。】 夜宇珹眼神布满懒意,随意的扫视这段文字。约莫是弟子们入教时传唱的其中一首,而前几页的小图中也有绘到众人拿扇开屏,随机舞上一曲的画面,应是配合文字所画。 歌谣中所述的三扇,便是半蝶教的最初起源。是他近几日翻阅古卷时所发现,此教创立初始并不只有玄铁铸扇,而是玉制木制齐头并进.直至传于第三代时才渐渐剩下铁制。 夜宇珹一面想事,漫不经心的又继续将歌谣剩下几句看完。 忽地外头一声唤喊,他俐落的偏过身,黑袍衣角引于柜边的黑影中。待外头交接的弟子轮值完后,他半垂的长眸忽地闪过异色,将那书册猛地拿至眼前。 悄然寂静的夜色中,玄翡阁的看门弟子仍是尽责。看守着历代以来所有珍藏的宝物与书卷,然而却无人知道,这里头的东西已被完完全全的翻遍,连个角落都没放过。 而原本塞书被垫高的那侧柜角,此刻已被塞了另一本不重要的书籍在下方,无人有心思去注意,原本的破旧小书已被替换。 …… 同一时间的客房小院。 外侧已是漫天大火。 火爪宛如修罗恶鬼,不断吞噬着外墙,正将整座小院包覆于烈焰之中。 房内之人已被高温浸的满身大汗,而季澜即使隔着衣袖,鼻口仍吸进了些许黑烟。 他内心疯狂呐喊着,这地方到底是离其他弟子多远!还是大伙儿五感已被毒性入侵到闻不见浓烟,看不见这火焰!? 且此刻灵剑不在身边,他无法持剑破墙,即便在身边,如今他被封了灵,对注灵入剑也尚未熟悉,压根无法使用。 分明《仙尊嗷嗷叫》中不乏修仙术道的仙门,随手一张符纸便能施展仙术,兴许能消灭火舌,可偏偏霜雪门不是!仙门各道中,有修灵琴的、修灵剑的、修仙术的,甚至修习驾驭灵兽的,划分清清楚楚,而霜雪门向来以剑道为主,修的是灵剑。 眼下却是不幸中的不幸,他没灵也没剑。 季澜目光瞥到被扔在桌面的木扇,早些时候,他还拿在手上把玩,眼下浓烟不断飘进,季澜便将木扇抓来,展成弧状在脸面前扇了几下,试图将烟味赶走,让自己有个能喘息的小空间。此时所有出入口皆已被火势堵住,虽客房的砖瓦约莫能耐一时高温,让火势并未太快烧入室内,但他也下意识地想离火焰远一些,于是一路退到最里侧的床榻。 木扇刚了扇过两下,季澜不禁于心底苦叹,眼下火舌出匣,本仙尊居然还拿扇坐于床,简直是用生命在演绎这高危职业。 其实也就是救命口被堵,他逃不出。呜。 不过一炷香时间,墙边的实木窗棂已是撑不住高温,发出木材断裂的劈啪声,房里的人眼眸也越来越沉。 不一会儿,手中已连扇柄都握不住。 终究指尖一松,木扇落于床被间。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季澜听见屋顶的碎裂声。 砰咚的巨大声响,是砖瓦被击碎时的裂声,伴随而之的是梁柱断裂,房内最粗的一根高梁从上崩塌,将木桌砸得稀烂。接着,似乎有片黑影降落。 季澜心底已是恐惧,却因吸入过多浓烟而眼睫半阖,无法支撑更多动作,模糊间,那片黑影貌似正朝他迅速靠近。 季澜脑袋只浮现一排字…… 火都烧到屋子要榻了。本读书人,卒定。 接着雪白身影便完全失去知觉,双眸一闭,倒于枕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