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回校（两章之一）
假期是短暂的，林幕在家几天，尽情的感受了几天温馨、和睦。 然而，不速之客的到来把他放松感受的心情打断了。 王教练和那位庐州五中从主任的联袂到来，也让他放松的心彻底收了回来。 有时候林幕不得不佩服这些人，把他的行踪和行程打探的门清。 而且，面对他一个体校学生，面对他的家人时，人家完全没有省级中学的教育系统文化人的那份矜高。 全程谈话只一个小时不到，人家察言观色，说话讲究细致，直让人感觉到的就是满满诚意。 林幕毕竟不是单纯的少年，家里人也从来不会用自己的立场和认知来左右他的思想。 因此，在过程中，本来意图和他的父母多沟通的架势，只几句话后，重点全变成了他。 可能也是因为自己十分成熟有主见这一点，林幕能发现对方对他的态度似乎变的更好了，总之谈起的待遇和说话的方式变的更好了许多。 然而，林幕总归已经在心里有了决定，不会因为对方如何就改变自己的想法。 庐州五中，省示范中学，勉强也算是准省级重点中学，从刚回家第一天知道消息后，他就有意的去查了查。 1998年，互联网已经兴起几年，濡须的第一批网吧也随之而诞生，花了5块钱在网吧泡了一个小时，能了解到的都了解了。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一家省级中学，想干过哪些省重点中学比较困难，体校结合、科教结合的就是他们现在所走的路。 而体育也是他们近两年所重点突破的点，林幕相信他们对于发展体育的决心，至少在现阶段庐州五中的投注和重视不会少。 人家现在面对他这么一个学生为什么有如此态度，为什么能在自己拒绝后依然试图劝说，甚至在他再次坚决时依然没有彻底把话说死。 剖开现象看本质，其根本原因，还是因为他有他的价值。 他从来不盲目自信自傲，但也从不妄自菲薄。 当然，林幕心志很坚定，不会因为这些去改变自己的想法。 这一个小小时间，也只当成了他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 不过，这样一个小插曲，倒是让他心里的一直变强的意志变的更坚定了。 短暂的假期结束，林幕压下了对家的不舍，带着稍稍热切的心情赶回了体校。 然而，他刚一回学校走到宿舍，就被宿管老头通知了，让他回来就去下办公室，这一瞬间的就让他心里一紧。 可能真的有变故了，林幕心里不由的就冒出了想法，而且越想越有些确定。 他没带什么行李，只是一个大书包带了些随身的换洗衣服，因此他就只暂时把书包放在宿管老头这里，连宿舍都没回的，直接赶去了教研楼。 教研楼，排球高级班教练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林幕赶来后，轻敲了几下门，听到熟悉的“进来”声后，径直的走了进去。 走进办公室，几张简陋的办公桌，简单的几件摆设，更多的是一层层塑料文件架。 靠墙边，一排木沙发半环绕着一张玻璃台几。 台几上，时常会有些纸张、材料凌乱的陈列，而沙发上，也时常有一两位教练围着一边讲话，一边写写划划。 入眼的就是这样熟悉的场景，曾几何时，他似乎来的每一次都是这样。 今天也不例外，卢教练坐在沙发上，拿着笔，正对着台几上那一小堆凌乱的纸张。 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化。 然而，进门后，林幕看到卢林那深锁的眉头，他多少看出了一些不同。 “教练……” 卢林微抬起头，看到林幕的到来，眉头舒展了些，脸上不由的带上了一些笑容。 “回来了啊，过来坐！” 林幕也跟着笑了笑，没有推辞，走过去坐到了卢林的身边。 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卢林之间的相处就已经是这般，很随意，也很自然。 林幕扫了扫桌上的纸张，就看到的是一些凌乱的阵型示意图，还有些大概是测试数据之类的东西。 他也没问，先笑着开了个玩笑，“教练，我觉得我现在在学校是完全没有自由空间了啊，这才刚回来就被盯上了……” “说什么盯上？那是重视好吧？你现在也是学校的名人了。而且，在省里小范围内，也多少算个名人了……” 卢林暂时放下了笔，收拢了下桌上的纸张，瞥了眼一脸淡然笑着的林幕，继续道：“怎么样？这次回家感受了不少吧？” 卢林的话意有所指，林幕一听就明白了，他不由的问道：“你都知道了？” “我不知道！”卢林摇了摇头，叹息道：“但我能猜到，咱们蓬蠡体校的王牌，省青排赛的最佳球员，要是没有感受到来自各方的重视，那就奇怪了！” “呵呵，这些重视有没有的，对我能有啥影响？要是省队的，甚至国家队的，那我还能激动一回！” 林幕笑着开了句玩笑后，接着简单解释道：“是庐州五中的，想让我转学籍，中专转普高，也不知道麻烦不麻烦？” “怎么？动心了？” 卢林的眉头拧了拧，直接道：“五中给你开的待遇应该挺好吧？说不得还会给你画个饼？” “哈哈，教练，待遇确实挺好，而且，人家说的将来考学的事说不定也不是画饼呢，我文化成绩可是不错。要是我再努努力，学校再给我搞点加分项，说不定我还真能考个一本大学呢！” “你小子！” 卢林笑骂了一句，他看出来了，林幕是没心思的。他的眉头也彻底舒展开来。 “教练，我虽然年龄小，但怎么说呢，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一旦决定了一些事，我就有了走到不能走时的决心。而且，有些东西我考虑的也比较现实。” 林幕收敛了些笑容，有些正式道：“从在体校走上了排球这一条路起，我就已经决定了要坚持着走下去。既然是走这条路，那没有比体校更适合我的。 学校对我还不错，有熟悉的环境和熟悉的氛围。何况有您在，有冯姐在，对我的帮助也比任何地方都要大，我可舍不得从体校离开。 至于说高考，就算在体校，我又不是不能考，等下学期我就申请去升学班，三年级的春季高考我也有信心。” “你小子，确实够现实的！” 卢林笑了笑，笑的很欣慰。 林幕是真的成熟，如果不是有些稚嫩的面孔一直提醒着他，他甚至都会时常的忽视了林幕的年龄。 “你也别想着考学的事了，那么个二本，考上了也就那么回事。不过，你坚持学习文化知识这一点我非常赞同，哪怕是离开学校进了专业队，如果有时间，该学还是要学的。 你考虑的现实，我也跟你说点现实的。 时代变了，未来如何我判断不清，但我知道，每个人要时常面对选择这一条永远也不会变。可选择呢？首先你要有能让你选择的资本。 当年我退役时感触尤为得深。因为我当年打球打的还行，在省里多少有些分量。给我的选择也有。 一是当教练，我相信，如果按部就班的好好带个几年，至少也不比一般省队的教练差。可当时我心气有些起不来，这个选择是没了。 另一条就是大学的直招，说实话，是个年轻人都有大学梦，像我们那一群少年时见证过老三届大学生的人，更是憧憬的很。 可我们那个时代你知道，几乎99%的运动员文化素质都低，我也不例外。就算给我一本初中课本我都看不太明白。直接上大学，我自己都觉得脸红。 我卢林露怯了，有些不敢面对那样的选择，我也没自信能在这条选择下走出什么好的未来。所以，后来就成了现在这样。 因此，要现实就要有资本，你明白吗？” 林幕轻轻的点点头，他当然明白。 一个个选择就是一条条不同的未来之路，而选择的资本就是自身的底蕴。 卢林当年有选择，因为他是徽省当年排球运动员的门面。当教练、上大学，如果大学能圆满甚至将来进体育系统混个行政编制也不无可能。 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卢林最终成了体校的一个基础教练，不得不说，还是缺了些底蕴。 有客观，也有人为，卢林毫不顾忌的说给他听，更多的也是给他一个前车之鉴的警醒。 “好！” 卢林欣慰的一笑，：“这个事先就说到这，咱们再说点现在更现实的事！” 说着说着，卢林的表情又凝重了起来。 林幕问道：“教练，看来情况不太好？！” “两个人，华晨和胡伟佳！” 卢林没有多废话，直接点了名，：“申请材料已经来了几天，那边手续估计都办齐了。也是庐州五中。” “嗬~” 林幕不由的惊叹，这个庐州五中还真是，逮着他们就使劲薅羊毛。 “人目前是两个，至于其他的人，我现在虽然不确定，可想来再有多的变故可能也不大了。不过，这个事，回头我希望你和他们多交流下。毕竟我隔了一层，还是你出面更合适些……” 林幕点点头，早在家的时候他已经有过考虑，这也是他作为队长的职责所在。 “其实只要你和少数几个人在，少两个人多两个人我都不在意，我更担心的是队伍的气氛。已经打过一次正式比赛，我想，你更能明白气氛和团队气势的重要性。 因为人员的离开，离开的原因如何？谁和谁关系好？或许还会有一两个位置和人员的变动，等等等等。这些，都会带来一些不确定的影响，需要考虑的东西很多。” 林幕认真的点点头，“教练，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行，事情就说到这，闲话也不和你扯了，你先回去休息下吧。后天是周一，今明两天，我也希望你帮着我一起考虑下，我们之前的战术和一些人员安排上的事。放假结束后的第一堂训练课，我们再落实下，也统一下思想。把变故的影响降到最低……” “好的，那，教练您忙，我先回去了！” 告别了卢林，林幕走出了教研楼。 顺着校园内的道路，林幕漫无目的地走着。 今天是礼拜六，学校里不上课，不少学生没有离校，他们也没闲着。尽管天气温度不高，但少年们在外活动的依然不少。 林幕思索着，下意识的就避了避人多的地方，一边走，一边想着前前后后的事。 正如卢林所说的，少两个人从本身来说，并不是太大的事。有他在，有框架在，他们总体的阵型还在。 华晨和胡伟佳两人的位置不是不可取代。 人既然已经走了，甚至都没和他们打过招呼就直接递了申请，林幕也不想考虑两人本身。 自信点说，这支队伍里除了他以外，任何人都不是不可替代的。 但可替代和如何替代是两回事。 谁来替代，会不会因为替代带来变化，或者因为队员特点的不同在替代后对于他们之前的战术会有多大的影响变故，这才是卢林刚刚跟他说的真正意义所在。 今天晚上之前，队友们应该都会回校，明天该先集合下队友们碰个头，有些事需要先说说了！ “砰！” “喝！” “哎哟，我说老唐，下手够狠的啊！” “哈哈，还行吧！？再来再来！” 林幕一边走一边想，走着走着就偏离了回宿舍的路，这一走就跑到了田径场后面靠球馆区的地方。 等他一回神，球馆拐角另一边就远远的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几年的体校生活，学校里他已经非常熟悉。 另一边是室外篮球场和羽毛球场的地方，走到这里他已经能听到零星的篮球砸板砸地的声音。 但其中夹杂的拍球声，他依然清晰的分辨得出。 排球被击打的声音他太敏感了，而且，那几句闹腾的说话声音他更熟悉。 林幕脸上不由的就露出了些笑容。 这些小子，挺积极的啊！ 他脚步加快了几分，顺着小径穿了过去。 两片篮球场，一块羽毛球场，水泥面的室外场地，此时活跃着十几二十个人。 更多的是篮球场，林幕没有理会，径直的向着羽毛球场那边角落的两个人走去。 “啊！队长，你回来了！” “队长……” 刚完成了一次击球和垫球的两人，一转身间，他们看到了林幕的到来。 他们不由的有些欣喜的上前和林幕打起了招呼。 一身校服训练装，手臂和膝盖处明显的有些污渍，看出来没少与地面亲密接触。 两张青春的脸上，此刻红扑扑，鼻头和脸侧还带着些许汗渍，趁着些冬日的阳光，映照着整张脸，看起来亮晶晶的。 林幕笑了笑，顺手拍了拍两人的胳膊。 “小温，老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