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进入三月
3月的蓬蠡，气温已经越来越高。 告别了秋衣冬衫，穿上轻薄的外衣，在暖和的天气里，体校的学生们业余时间活动也变的丰富了许多。 重新吐绿的校园植被，活跃在户外各处的学生，暖阳清风下的青春年少、欢声笑语，使得整个校园里尽显活力。 然而，欢脱活力和嬉笑游乐并不包括所有人。 又是一个星期六， 开学已经过去近一个月，随着春节余韵的不断消散，各项学习事务又重新走上正轨，学校已重新恢复了平常模样。 今天是3月13日，星期六。 按照体校的作息，今天是双休周末。 校园里不少学生们已经早早的起来，趁着休息日在校园内的操场、训练场上撒欢耍乐。他们在尽情的享受着他们的假期。 然而，在教学楼里的一家教室，却有着一些学生，满脸郑重的在埋头苦干。 长8、9米，宽约5、6米的教室里，此时只坐了十几个人，显得空空朗朗。 外面是一个好天气，偶尔还能有几道激动、兴奋的欢叫声传进来在他们的心里荡起一层涟漪。 只是想想自己现在在干的，他们也只能赶忙的抚平自己的心绪。 教室里很安静，笔划过纸上的沙沙声清晰可闻，讲台上两名老师眼神锐利的来回扫视，从一个个低头苦干的学生们头顶划过。让整个教室里显得更有几分沉肃，气氛是格外的凝重。 这是学校组织的一次考试，为上学期期末考试不及格的学生们特意安排的一次补考。 蓬蠡体校不大，但也有几百人，其实考试不及格的大有人在，远不止这十几个人。 特别安排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们是在下次期末考前有需要报名参加某些赛事的人。 温霄卿和朱俊两人此刻正坐在其中。 时间已经到了上午十点半，离考试结束还有半小时。 温霄卿端正的坐在课桌前，一笔笔的写的，等终于写完了试卷上的最后一题,笔无声的从他手心滑落。 他整个人毫无顾忌的趴在了课桌上,就像虚脱了一般,仿佛比他平时训练个几小时后的感觉都累，样子更是显得有些颓然。 时间在流动，没有苦心冥思解题写字,温霄卿直到此时才感觉到一身轻松，时间仿佛都过的格外的快。 直到“叮铃铃——”的一串下课铃声响起。 他一瞬间就爬了起来,人突然间就精神了起来。 “噢！” 温霄卿仰着头,看着头顶已经显得有几分斑驳的天花板,忍不住就举起双手发出了一声高吼。 这一动静，瞬间就让教室的老师和其他学生吓了一小跳,还没等别人反应，温霄卿一咕噜的就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老朱，收工,收工,赶紧的,队长他们估计早等着咱们了！” 他“逃”出课桌,随手抓起了桌上的试卷，连跨了几步后,走向另一张课桌前，手伸过来就打算拽着朱俊一起走。 “砰砰砰！” 负责监考的老师摇着头一阵无语，忍不住就敲了敲讲台。 “温霄卿,别乱跑乱串的大声喧哗，遵守考试纪律。时间到,你们，一个个的上来交试卷！” “是！” 人不多,一个个的上来交过了试卷，还没等监考老师交待一句话,温霄卿就拉着朱俊飞快的往教室外跑。 “小温，慢点，我东西还没装起来……” “边走边装，真不行就先扔一边，早上8点多到现在，11点了，咱们脱离组织已经快3个小时了！” “嗐，不知道能考的怎么样，要是……” “绝对没问题，我感觉这题不难，你平时比我成绩好，我都能行……” “好吧，希望……” “别希望啊，肯定的……” “啊，教练！” “……” 两人从教室里往外跑，旁若无人的你一言我一语，直让两位监考老师准备着有无数的话想训斥。然而，他们只是整理起试卷，核对完人名，还没等他们开口，人已经跑的没影了。 两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其他学生也似乎在某两人的带动下一溜烟的就跑走了。 两位监考老师互相看了一眼，忍不住就是一声轻叹。 “唉，真是……” 考试前考试中，一个个没精打采的，看上去就是在勉强提着精神。可刚一考完瞬间就跑路，这活力、这精神头顿时就起来了。 这帮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考的好，这学习文化课的心态真的让他们头疼，让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去说。 而那两个最跳脱的学生，怎么就没被熏陶起来呢。 学校的文化课老师，其实比起一般专业教练在学校的地位和重视度都要低的多。但毕竟是老师,教了学生也总希望学生能学的好，且真正的学到些东西。 监考的两位老师是升学班的老师，平时带的都是为参加春考而准备的学生，因此他们更希望学生的文化课成绩能更好些。 当然，他们也有自己的心思。 班不止一个，老师也不止一人。哪里都有竞争，他们作为教文化课的老师，自然希望自己的学生都是好苗子，也希望能把这些孩子教的更好。 将来考个好体院，甚至专业上再强点去些重点院校的，那也是他们的一项工作成绩。 这就需要学生资源了，像那些成绩很差，也不爱学的，怎么也不可能有好的成绩不是？ 升学班是从高二开始，因此，他们在教课的同时，也有时常关注下高一的学生。他们也希望能在这些学生中找些好的苗子。 在学校里，两种学生是最容易被老师们关注到的，一种好，一种差，中不溜的最容易让人忽视。而他们也不例外。 差的比如他们今天监考的这些，而好的呢？ 这一看，一群另类进入了他们的视野，让他们挺感兴趣。 98届排球高级班，12个在学校里也多少算是名人的人。 这些学生，平时训练累的要死，业余时间还集体学习文化课，而且每次考试，除了刚那个成绩不太理想外，其他人成绩都是在水平线以上，在学校拔尖的也有。 而且，他们具体了解过，其中一两人，完全可以达到普通高中的中等学生水平。 要是再努努力…… 体校的升学途径是对口考，一般只能选择体育院校，但体育院校也是分好坏的不是。 可以想到，如果专业和文化课能两路齐发展，不说首都的大校，至少一般的中等偏上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他们已经行动了，希望能在下学期来临前，把升学班的名分给定下来。包括这次监考的参与，他们都多少花了些心思。 只是，情况似乎并不如他们想的那般顺利。 刚那两个孩子一考完就那么起劲的，两人间的小话，他们也听了几句。大致的情况大家都清楚。 排球班拿下了体校唯一的一次省冠军，而且即将要去参加全国赛事分区赛了，他们是既希望孩子们能获得好成绩，却又不希望能干的太好。 有些自私了吗？还真是复杂。 “老吴，别想了，咱们先看看试卷？那两孩子的！” 这时候，学生们早就走完了，其中一位老师这才说道：“陈主任那边有说过，让咱们先看看，陈主任觉得，他们及格应该是没问题的……” 被称为老吴的老师，眉头动了动，心里了然了，他忍不住又是轻叹。 觉得是没问题的，那肯定是没问题了。 “看看吧，这些孩子还真是矛盾！” “呵呵，吴老师，孩子们怎么矛盾了？” 老吴正感慨时，教室外走进了人，接着老吴的话就笑着问了句。 循声看向来人，老吴的脸上立马就挂上了笑意，显得极为的亲切、和善。 “卢教练来了？怎么，这刚考完就过来看了？你们这时间可追的太紧了！” “吴老师，杜老师！” 卢林笑呵呵打了个招呼，走到了两位老师身前，：“时间确实紧，下个礼拜我们就要出发，在这之前先要看看他们的成绩。要是真不行，我们好让替补的上去，什么都要准备……” 参赛名单已经报上去了，跟一般赛事一样，报名时可以报14个人，12个人加两个替补。 他们的报名名单就是98班的12人加两个97班的学生，最近的训练，那两个97班的已经加入了进来。 最后实际进入参赛名单的是12人，但不管是谁沦为编外的，卢林和学校都打算带上一起出征。可以说，他们已经在为下一阶段在做准备了。 “我来看看，你们班的这些孩子，普遍的学习能力，积极性都好，但怎么说呢……” 老吴说着话就翻着试卷，接着把温霄卿的试卷抽了出来，一边浏览一边在和卢林搭话。 另一边的老杜也没闲着，他也翻出了朱俊的试卷看了起来。 学校不大不小，几百人，除了自己班的，一般老师们也不会认识太多学生。但排球班的这些，现在在学校里，不认识的老师还真不多。 因此，他们根本就不用问就直接翻出了温霄卿和朱俊两人。 何况，这次临时加考，本身就是为了某些体系传序原因，以排球班这两个学生的事为引，特意准备的。教练有教练的想法，学校也有学校的想法。 虽然是这样的原因，但事实情况就是，用很多学生的话来说，另外那十几学生会跟着考试，完全就是被排球班的人连累的。 几分钟时间过去，卢林没走，也没打扰两人，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稍顷，吴老师大概了看了一遍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接着又是有些复杂的摇了摇头。 “怎么了？吴老师，不太理想！？要是真这样，那我……” “还行，我大概看了下，及格分是有了！” 吴老师缓缓开头，：“卢教练，前头话说了，我是真觉得矛盾的很。” 卢林没插话，等着吴老师继续说下去，今天过来就是和吴老师、杜老师先了解下，看温霄卿和朱俊两人的大概情况。也好为接下来的事准备。 说实话，他是真打算的，要是最终确定两人成绩不过关，就算学校有个什么动作，出去以后他也不会把两人放进参赛名单内。 这不是单纯的惩罚，而是一种督促，督促所有学生。 体校是业余体育组织，专业占比很大，文化课的比重很轻，就算是将来春考，就文化课成绩的分数其实要求也不高。 考不上好的就选次一级的，考不上本科就考专科，可以说，学校里绝大多数学生如果真愿意学习愿意考，进入高校几率也是一半一半的。 可这意义真的很大吗？ 卢林脑子里想法转动间，吴老师继续在说着话，“卢教练，你们班的这些学生，整个学习氛围我多少了解些，真的都挺好。 但怎么呢？学习成绩好的，专业也强，真的算是优秀的。可我知道，正是因为优秀，他们可能都不需要来参加春考去博一个更好的学习未来。 而更需要这些的人，却偏偏没达到这样的优秀。我们这些当老师的，真想给他们换换。” “哈哈，吴老师，这个可换不了。而且，我看重的也不在这里。” 卢林爽直一笑：“优秀的学生他们所优秀的地方，其实都是共通的，可以学，愿意学，也能学得好，这才是优秀。 至于学历、文凭这些…… 两位老师知道我，我是运动员出身，打了十几年球，竞技成绩不成绩的先不说，但有些体会是有的。 文凭现在很重要，但文凭不能代表全部，至少就咱们体校绝大多数学生考出去的，他们所能获得的文凭，真的没多大分量。 有一点我始终相信，人可以没有文凭，但不能没有文化，可以不上学，但不能不念书，不能不学习知识……” 卢林多说了几句，也是兴之所来，很多都是他从运动员退役后才深刻认识到的。 这就像是一种态度，也是一种积累和储备。 人生是伴随着无数的选择而延伸的，每一道选择都是通向了不同未来的路。 曾经他就是在这样的选择前，因为自身原因而走上了现在的路。 好不好的难说，但当时的无奈感他依然清晰的记得。 很多人都说，只有小孩子才会做选择，大人全都要。 其实更应该说，大人才会做选择。 因为取舍，因为自身的底蕴和储备，很多时候不得不做出选择，可能是好的，但更多时候却是不理想的。这本身就是一种无奈。 其中，林幕这小子的出现，以及他对待学习事务的态度也给了他很多感触。 他30岁后，直到要从运动员岗位离开时，才真切的意识到了，而林幕这个十几岁的少年，却是早早的就有这样的感悟、体会。实在是让他觉得，林幕成熟的可怕。 但也是好事不是。 有这么一个人在，因为同学关系，比他们这些老师更适合交流、引导，也更适合作为榜样而影响着其他人。 他像一颗种子扎在班里，带动着着其他人，或许不久后就会离开，但接受、传染到林幕思想的人或许会继续影响着其他人。 这是不是就像一种传承？ “吴老师、杜老师，两位先忙，我就不打扰了！” 卢林多说了几句，说完话后没再耽搁，和两人挥挥手告别。 “打扰什么，卢教练今天的话给了我们很多启发呢，改天有空咱们再聊，听你说话，受益匪浅啊！” “哈哈，承蒙抬举，我就是大老粗，有点经历瞎说几句罢了。” “卢教练，加油！最后祝你们旗开得胜！” “一定努力！” 两位老师把卢林送到门口，看着一身运动服沉稳迈步，显得格外精神的背影穿过走廊，越走越远。 “这个卢教练，这是真的沉淀了，有这样的教练也是这帮孩子们的福气！” “确实挺不错，几年都没动静，这一出手，整个人风采尽显啊。不过，估摸着在学校待不了多久了！” “应该是吧，我听到了一些消息……” 在教室门口，两位老师低声的讨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