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得失心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间又是一周过去。 蓬蠡体校没什么太大变化，除了单调重复的训练，学生们也依然在利用难得的休息和业余时间去找找他们训练之外的乐趣。 学习生活平平无奇，对于绝大多数学生来说，这样的日子按部就班。 然而，并不是完全没有特别的事。 1999年3月20日，一早。 14名学生，两名教练加一位领队，17个人在斑驳、老旧的学校大门前，低调的集合了起来。 没有宣传，没有动员，也没有特别的欢送仪式，只是在车辆赶来前，几位校领导特意赶早的露了一面。 送上几句鼓励，带着殷殷的祝福和期盼，十几个人怀着激动、兴奋、期待和忧惧复杂的各色心情，登上了大巴，踏上了征程。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有六朝古都之称的苏省省会金陵市。 有厚重的历史和文明，有较为发达的经济，比起徽省的城市，金陵无疑在文化、科技、体教甚至是娱乐上都要强上许多。 然而，哪怕是第一次出门的少年们，都已经无暇去感受这些。 此行的目的,或许关系不到未来，但绝对算的上是他们前十几年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段经历。 为这一段历程期待,为这一段历程担心忧惧,为这一段历程的患得患失。 少年们的心绪总难免的有几分起伏,就像是学生即将面对大考一般，情绪各色不一。 十几个人所在的大巴车,平稳的行驶在路上。 车内，教练们和学生们相安无事，各自闭目假寐,或许各自在心里都有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大巴车内，极为安静。 蓬蠡到金陵，全程不到150公里,车速尽管不快，但也只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车辆已驶进了金陵境内。 直到目的地临近，车内沉默的大小十七人,终于有了些动静。 偶尔从窗外一晃而过的是特色城市痕迹,以及现代化程度明显比蓬蠡要高上几个档次的城市面貌。 左右看看，相邻的人低声交流几句,总算让这些少年们暂时的压下了心里的思绪。 车厢里的气氛,一下子就活跃了起来。 “队长,你以前有来金陵？” 车内靠后的位置上，韩晨和林幕并排坐在一起,刚欣赏完外面的风景,韩晨猛一转头，就看见林幕的眼睛半睁半闭,似乎对外面的景色毫不关心的样子，他不由的就问了一句。 “没来过，我第一次出门离家是来蓬蠡上学,最远出的一次门就是去庐州参加青排赛！” 林幕缓缓的睁开眼睛,看了看韩晨，轻声回道。 “哦,那你……” 本打算再问问,可话刚一出口,韩晨就停了下来,不由的就干笑着摇了摇头。 他突然觉得，他现在似乎是有些魔怔了。 特别是从省队回来之后。 因为林幕在省队的表现以及刘华锋和自己聊过的话，他对未来想的更多，也对学习林幕变的越加的热衷。 他学习，他甚至模仿，在快一年的时间内，他一直就这么习以为常了下来，只是现在似乎有些变本加厉到魔怔了。 在刘华锋和他提的省队的事后，他猛然回顾，突然间就感觉到，他似乎这一年真没白学，原来在不经意间，他也可以得到某些认可了。 他真正的成长了，也就是有了这份感悟后，他对于学习林幕的意愿也变的更加强烈了起来。 甚至于开始变的急切和躁动，林幕每有训练或者一些言行，他总想弄个明白，直接问，直接学，甚至是照着林幕来做，变成了时常的事。 当有些做不来的时候，他会烦躁，烦躁到让自己都有些控制不了了。 还有训练中，他对于队友们也变的更严厉了些，见到了一些事后，他似乎变的越来越不能容忍起来，这跟他以往沟通、缓和上下的角色有些不相符了。 猛一时间，他能感觉到有些不对，但下一次他还是忍不住就去这么做,让他时常有反省,也时常有些复杂。 当然，他也有警醒，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心有些乱了！ “老韩，心情放松些，其实有没有问题，自己多剖析自己，而且，不用有那么高的得失心！” 林幕的感觉一直很敏锐，最近一段时间韩晨的情况他看的到，具体原因韩晨没说，他也没问。 但他多少能分析出来一些东西。 省队的一行，韩晨似乎收获到了一些超出了他意料之外的东西，让韩晨有些上下不定。 想学的更多，又怕学的不够，表现的不好，更怕某一时刻的一个表现把之前的意外收获又重新打回原点。 总之，韩晨有些患得患失也有些急于求成了。 他也有和韩晨私下里聊几句，只是看起来，韩晨的心态还是有些不太稳。 “老韩，咱们从认识到一起打球有多久了？” “有多久了？” 韩晨细声呢喃了一句，脑海不由的就回想了曾经的一幕幕。 96年林幕进入排球班，转了班进来，他自然就认识了。 那个时候，他唯一的印象就是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瘦瘦条条的田径组转班生而已。其实说起来，那时候不能算是真正认识。 真正认识应该从97年下半年开始。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提起了对林幕和魏潇、巩成的重视，也曾一度如同反派人物一般和他们走在了对立面。 但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阴错阳差且有着戏剧性。 几个月时间，经历了小对抗，经历了一起较劲训练，也经历了和省青队的比赛和其后的失意，他们的关系变近了。 他们似乎也都变的理智了许多，他包括李峰，他们也开始学会了很多东西。 也是在这时候，他们进一步的发现了林幕甚至不少其他同学身上的闪光点。 他开始学习，李峰变的不再那么骄傲，人也沉淀了，而原本保持中不溜稳定的周庭则一步步的用自己的稳定走到了前台。 就是这样自己都不察觉的情况下，似乎也没有得失心一般，他们反而得到了他们以前所不敢想象的境遇。 “幕哥，那一天省队的刘哥和我说……” 韩晨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声音压低了些，缓缓和林幕说起了那一天的一些事。 直到说完以后，他有些复杂的看了看林幕，道：“我想练的更好些，我想我们的成绩能更好些，亮眼些，我也想真的能有那一天……” “呵呵！” 林幕侧过身，伸出左手不轻不重的拍了拍韩晨的肩膀，在韩晨有些忐忑的时候，他笑着说道：“想法没错的，谁不想呢？我也想！” “可是，不管怎么想，自身的心态和实力才是最最关键的。或许说，咱们这些年龄小的，在意识和心态上还要更重要些。” “和省队里的那些前辈比，我们现在真的能比得上？哦，至少尹队长和刘哥咱们肯定是比不上的，就算是和大多数人比，咱们在有些方面依然也比不上。但是刘哥他们为什么会对咱们说这些？或者说，为什么会对咱们抱着希望？” 韩晨若有所思。 林幕也没等韩晨回答，自问自答道：“因为我们有我们的优势，我们是把自己放在了合适的位置上，用合适的发挥来给整个团队提高了战术上限。说的现实点，咱们是有了让人重视的价值……” “每一个人都不一样，优劣长短各不相同，要求自己的同时，也不苛责自己，更不苛责别人。我们需要有努力有心气，但这份心气不能太过甚。” “这么说吧，我现在在咱们队算的上是核心，但如果我真有机会去到省队，你觉得我能立刻成为核心吗？或许会有重视，但绝对不可能成为最核心的那个，因为我现在还不够格。” “但我肯定不会放弃不是？那天和尹队长打了两局球，你觉得我打的如何？有没有点核心的味道？” 韩晨认真的点点头，就是因为表现好啊，而且是在和主力核心二传身边打接应，依然打出了非常漂亮的球，这才让他更为推崇也更想学习。 “呵呵，还不错是吧？但就以我的位置来说，不是核心。整个的核心还是那位尹队长。我不是核心，打球时也没有按照我在咱们队的核心打法，但结果是，我却是打出了些核心的味道。其中的关键你想一想？” 韩晨真的在想了，之前他真的没考虑过这么多。 似乎林幕的话让他觉得有些悖论的感觉，但他仔细一想，却又是真实存在的。 这一比较分析，让韩晨的脑中似乎有些灵光闪过。 在蓬蠡队，林幕是第一核心，所有球似乎都在围绕着林幕来打，但林幕并不是像那种通常意义上的核心。 至少也不是像国家队周安那样的核心，国家队比赛他们看过几场，周安所带领的国家队就是那种核心在场全盘主导，甚至于以人为中心的战术模式。 而这种模式打的很有条理，可问题事实存在，因为周安意外离场，一下场队伍战术全崩，归根结底，有心态和意识上的，更多的还是他们是以核心来带动战术，因人成事才是根本原因。 反观此间，林幕是核心吗？他重要吗，答案是。但他们的战术和核心是相辅相成的。 在省队的那一场训练赛，林幕好像依然是的，有些侧重上变了，但大概的战术思路上似乎还是一样。 嗯？好像那位尹队长也是一样，看起来被别人分去了很多的战术地位，但绝对是合格优秀的核心。 韩晨越想越多，林幕也没打扰，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韩晨，等他自己理清思路。 两人间又安静了下来。 车辆已经驶入市区，窗外，比蓬蠡更多的车，更多的人，使得整个外面看起来熙熙攘攘又生机勃勃。 金陵啊！ 那一段记忆里，曾经的他来过很多回，有公事有私事，但对于这座城市，他一直没什么太多具体的感觉。 记忆里来到这里，走马观花，或者为了工作奔波，来时不憧憬，去时不留恋。或许原因就在于他从根本上不属于这里，从没有在这里留下过他的痕迹。 轮到此刻一行，似乎他的心情依然是如此。 只是到去时，会不会还如同记忆里一般，只是匆匆过客，依然毫无痕迹？ 呵呵！ 林幕轻轻的笑了笑！ 这时，韩晨突然再次说话：“幕哥，我的思绪有些乱！” 林幕轻轻的笑了笑，点了点头。 不难看的出，这一刻的韩晨似乎是有些明白，又好像更不明白。 或许是刚开始说的，和之前他给韩晨说的一堆话间有些联系不上了一般。 但其实，是真的能联系的上。 “不要紧，这都不是大事，你只要记得一点，不论处在什么位置，先把自己当前的位置做到最好就行。不盲目自信，也不苛责求全。 就算是不满足，我们该做的也只能让事情潜移默化到顺理成章。这其中的过程，仍然是不盲目……” “你想想胡子晨和邱军？” 林幕轻声的提到了两个名字，让韩晨忍不住的就又是有些燥了起来。 胡子晨，邱军，97届排球高级班的两个学生，一个主攻，一个二传。 开学以后就进队了，起初是随时准备替补温霄卿和朱俊这两个文化课不达标的队友而来。 当然，现在估计顶不了，但卢教练还是带着了。 一开始进队时，也没有确定是不是真有机会顶替温霄卿和朱俊，不过，既然来了，那么融入球队的战术体系，融合配合训练肯定是必须的。 学校和卢教练的想法他具体不了解，但林幕曾经说过的一些体校的现在和以后的训练模式等等，他们大致的也有些猜测。 这些方面不是他们要考虑的，他也不关心，来了队友，因为什么来，怎么来的，都不重要，关键的是融入体系，融入团队，融入战术。 但怎么说呢，能从97班进入他们其中，先不论关系与否，首先肯定是在原班级称得上优秀拔尖的人。 他打听过，两人在97班基本算得上是主力偏核心的那一类。 因为更年长，训练时间比他们更长，两人进队后不自觉的就带上了几分属于学长的优越。 当然，并没有什么无脑的激烈言语，但训练中不自觉的较劲表现的已经明显了。队长没和他们计较，队友偶尔虽然也较劲一下，但终归有队长在，也没闹什么矛盾。 他也就是看不得，倒也没什么。说了两句后，两人态度平平，他最多也就心里不舒服一下。 然而，在团队的配合训练和战术演练训练时，两人有意的冒头，甚至想主导战术那就是个问题了。 你们要是有那个绝对凌驾我们之上的实力，我们不管舒不舒服，那也认了。可水平压根到不了那个分好吧？ 他正是燥的时候，哪会惯着他们，一两次让他们按照现在的战术融入球队的劝解无效后，韩晨火了。 冲突不激烈，他有队友们帮助，可想的，两人没讨得了好。 最终事情被卢教练和队长压下来了。 后来卢教练和队长也和他们谈过，具体谈了什么，他不知道，但结果就是两人老老实实的按照战术来打了，再也没有跳的事。 虽然多少看能看出点动态，但他也没再去多想。反正小温和朱俊过关了，最后那两人也不会和他一起打球，未来会不会打球韩晨更不确定，基本上他也没再把两人放在心上。 只是在偶尔想起时，有些不自禁就在心里多了几分烦躁而已。 之前没细想，就觉得是两人的行为让他还是有不舒服倒置的。可现在林幕特意提起，他有心分析着捋一捋，突然发现了些之前忽略的地方。 我想学，想学的更好，更是急着想让自己的变的更强。 因为似乎有所得，因此而更怕失去。 是不是曾经看到过省队中有些替补和边缘球员的紧张，已经刻在了他的心里。 他在无意识中是不是就已经代入了到了他们的角色里？或者在两位97班学长的到来和境遇同样是加重了他心理痕迹的一颗砝码？ 前车之鉴呢？ 韩晨越想越出神，直到前面领队陈主任高声喊起了话这才把他拉了回来。 “马上到站，都拿好随身物品，一会儿下车保持纪律……” 几句话的交待间，车子驶入了金陵体大附近，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即将到达。 一行人收拾了心情，准备起来。 未来几天，这些少年们将迎来他们此行的赛事。 全国青少年排球赛南北赛区冠军赛，暨全国u17排球锦标赛资格赛，即将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