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凶神方相（三）
方相氏的嗓音干涩沙哑，仿佛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一样，夹杂着金属互相刮擦的刺耳声音，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着。 “我等并非强梁，”姬桓急忙收手，倒提着镇岳剑，向方相氏行了一礼，“虎贲近卫姬子昭，不敢搅扰天子安宁，无意冒犯尊神，望尊神宽恕。” “天子虎士？”方相氏进了两步，将两人打量一番，“若是前来殉葬，自行了断便是，我可替汝等收敛。” “我二人来此并非殉葬，实有要事，还请尊神……” 这话听得方相氏大怒，不等姬桓说完便扬起手中战戈，四目一瞪，“天子之臣擅闯王墓，知法犯法，罪不可恕！” 说罢，战戈冲着两人劈落而下。 两人后撤几步，堪堪躲过，姬桓从怀中掏出兆域图，双手呈上，“我二人虽是不请自来，但为了营救王后不得不行此下策。此物乃是先王兆域金版，我二人此行全依此图，一路安分守己，还请尊神明鉴！” “呵！”见到兆域图，方相氏非但没有停手，反而怒道，“这金版缺角损毁，足以证明是争抢得来，竟还在此巧言令色！坟茔之中只有死人，尔等便留在此处罢！” 缙黎被这镇墓神一戈劈断发冠，弄得披头散发的，这会儿正窝火，又听对方咄咄逼人，一时间嘴比脑子抢了先，“分明是你暗处伤人在前，闭目塞听在后，果然不讲道理，连好和坏都分不清。” 他这些话说完，才想起来对面是个神。 只见方相氏猛地转身，手中巨盾一震，瞬间有气浪奔涌而来，缙黎被这气浪裹挟着摔倒在地。 “缙黎！”姬桓三两步跨过来，挡在他身前，“尊神手下留情！” 方相氏眯起四只眼睛，目光凌厉，昂着下巴神情睥睨，“本尊想来讲理，就看尔等知不知好歹了。” 姬桓恭恭敬敬将兆域图递到对方面前，“还请尊神细看。” “好，就算你手里的东西是真的，可也毁掉一角，兆域图三个字，也只剩下其中一个……” 说到此处，方相氏顿了顿，在姬桓和缙黎之间来回看着，“既然剩了一个字，那就放一个人活着回去，如此可是讲理？” “姬子昭，你是天子虎士，恭敬知礼，那蛮夷小子口出狂言，你亲手割去他的首级，我放你生路。” “谁？” “那边那个小蛮夷，”方相氏挥着长戈指了指缙黎，“东夷蛮族，死不足惜。取他首级，放你归去。” 姬桓面色一沉，眼中泛寒，“尊神，这种话可不好玩笑。” “本尊向来说一不二。” 姬桓起身收好兆域图，回头向缙黎说道，“太祝公说得对，这位尊神做事丝毫不留情面。” 说完，他将镇岳剑换到右手，缙黎会意，点了点头，抽出九和弓。 长剑一横，姬桓高声道，“那便恕我，不能从命了。” 方相氏听了这话，咧嘴狂笑，“既然你自寻死路，就莫怪本尊无情！” 言罢，他四只瞳孔化成矩形，狂笑声赫然止住，张口吐出三尺长的猩红长舌，周身翻滚的气浪变成黑雾，向外弥散。 紧接着方相氏怒吼一声，纵跃而起，高举着盾抡起战戈向两人劈去，战戈在他手中增长数丈，瞬间劈到两人面前。 这一戈不能硬接，姬桓侧身避过锋芒，翻腕转剑卸下战戈的力道，缙黎一个侧翻闪到旁边。 战戈势大力沉，一击之下开山碎石，前锋直直地砍入地面，锋缘划开空气，地上被径直划开了一道大裂隙。 “呵呵呵哈哈哈哈——” 方相氏的笑声越发疯狂，举着盾撞向姬桓，嘭地一声将姬桓撞飞到石壁上。 紧接着他抡起战戈，数道光轮飞出，冲着缙黎破空斩来。 缙黎蹬地跃起躲过光轮，两支羽箭搭上弓弦，径直射向方相氏手臂。 方相氏挥着巨盾扫开箭矢，又重新抡起战戈朝缙黎撞来。 姬桓飞身扑来，手中长剑回旋，连着几道剑气挥洒而出，镇岳剑嗡嗡作响化出七八道剑影，剑光荡漾直袭方相氏。 方相氏左手舞动盾牌护住周身，右手战戈上下劈砸，身法飘忽如风，忽进忽退诡异至极。 他的战戈也随着他的心思变化无穷，犹如一条有生命的怪蛇一般，加之方相氏力大无穷，每一击都是嗤声阵阵，锋刃所至处碎石纷飞。 缙黎的武器实在不适合近战，王墓之内也不能随意御火，他几下爬上一个巨大的铜鼎，扬起九和弓满拉弓弦。 可方相氏虽然身躯庞大，可依然步法灵活，身手灵巧，羽箭射过去，不是被扫开就是被躲过。 眼看着箭箙要空，他知道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 铜鼎之上视野宽阔，缙黎研究着方相氏的步法规律，渐渐看出来些门道。 “右脚前，左脚后，进右足，左并右……艮，坎，乾，兑……”缙黎恍然大悟，“三步九迹，那接下来应该是进左脚，右并左，进右……没错，是步罡踏斗！” 缙黎大声喊道：“他用的是禹步！你向艮位退三步，近身格挡，然后跨到乾位反手用长——” “多嘴！”听到缙黎道出了自己身法的玄机，方相氏咆哮着，转身扬手回砍一戈。 缙黎纵身跃下躲开了这一击，藏身的那尊青铜宝鼎则被劈成了两半。 见他避开，方相氏恼怒，“大胆！” 话音未落，姬桓趁势抢上，斜下里连刺三剑，逼得方相氏抽身迎战。 姬桓手中尽是虚招，只为引开方相氏的注意力，待抢到方相氏身前，他的剑招又变得大开大合，不再有任何谦退忍让之意。 而方相氏被缙黎道破身法走向后，攻守之间处处受挫，偌大的身形竟被两个凡人少年给压制住。 一招得势后姬桓便不再让步，他抢准时机一跃而起，两手握剑，用尽十分气力向方相氏斩去。 方相氏举盾架戈，只听咔嚓一声，镇岳剑将挡在前面的的巨盾劈开一角，砍在战戈上，一声脆响，两人的兵刃磕在一处。 两下相抗，姬桓身轻体薄，整个人直接被弹开，但方相氏也被这股巨力震得退后两步，脚步间甚是沉重。 方相氏徒手一抓，巨盾化为黑雾覆到战戈上。 随后他双手抄起战戈，身形一闪，接下来的招式不再有什么章法，胡乱劈砍起来，狠辣程度比方才单手挥戈时更甚，招招直逼两人要害。 方相氏气势勇悍，四目不停扫视，长戈横扫挥向缙黎，“呵呵呵……汝等就这点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