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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酒

    黎渃初低垂着脑袋沉默不语,直到穆宴归最后一字落下,她也久久未开口说话,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穆宴归见她脸上的神情始终冷淡,整个人平静得过于不正常,不免有些担忧。

    他拿起桌上摆放的茶壶为她倒了一杯热气四溢的茶水,沉默着推到了她的面前。

    升腾而起的白雾拂过她白皙的面庞,将她脸部的轮廓描绘得朦胧而模糊。

    清风透过半开着的窗棂吹入室内,轻轻撩起垂落在她耳边的一缕发丝。

    许是被这阵风吹醒了头脑,黎渃初回过神来,瘦弱的脊背靠上椅背,冷白的双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体两侧。

    她动作缓慢地扬起脑袋,面色依旧冷淡,语气不明地低声说了一句:“他该死。”

    她或许并不懂得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可她清楚地知道,即便父母之间的爱并不能得到世俗的认可,但也绝不是让陆祈这种狠毒的人来决定他们的生死。

    仅仅因为那可笑的爱而不得,竟丧心病狂到要将她逼入至那种可怕的绝境。

    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穆宴归很能懂得她此时此刻的心情,他眸光晦暗,脸上挂起苦涩的笑容:“他确实该死,”他看向黎渃初,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正因如此,我如今才会找上你。”

    仙界如今被这种狠戾疯狂的恶人掌管,迟早有一天会毁了所有。

    “你想让我杀了他?”黎渃初依旧维持着方才的动作,没什么表情的说,“可惜我沉睡了千年之久,修为一直停滞不前,如今仙界势力越发壮大,我怕是很难只身前往仙界亲手杀了他。”

    说不定结果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那种。

    穆宴归意有所指道:“可你如今已不再是孤独一人了。”

    想到陪伴在身边的夜溟痕,她顿了顿,倘若有他帮忙的话,恐怕确实能助她亲手杀了仙帝。

    可他……

    黎渃初无意识收紧了细长的手指,将坐姿调正后“看”向他。

    “这只是我与仙帝的私人仇怨罢了,你用不着让他蹚这趟浑水。”

    “可就算你这么说,夜溟痕在知道了此事后也绝对不会置之不理。”他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黎渃初默了默,问他:“你为何这么坚信他会帮我攻打仙界?”

    且不说能不能顺利击杀仙帝,光是要攻打仙界,这其中需要付出的人力资源就不少。

    穆宴归微微一笑:“因为他爱你。”

    爱?

    黎渃初身子一顿,心脏骤然漏了一拍,白绸缎下的那双紫金眸子盛满了惊异。

    还未等她开口,就听到他低而轻的嗓音再度响起:“几个月前在听到你与夜溟痕携手并肩的传闻时,我其实并不是很相信,可直到方才看见夜溟痕看见你的眼神时,我便不得不相信了。”

    他很清楚,夜溟痕那种满眼只有所爱一人的眼神,简直像极了千年前远远望着凤灵鸢的他。

    黎渃初感觉自己的脑子在接受到这个讯息的时候如烟火般瞬间炸开了,所有的思绪全都像毛线一样乱作一团。

    为什么这些事情他从未与她提起过?

    她坐在木椅上像个静止的雕塑般愣怔了许久,穆宴归看了她一眼,撑着桌面站起身:“我与你想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接下来我还需要与夜溟痕交谈一些私事。”

    黎渃初强行将发懵的脑子重新运转起来,还想再问些什么,只不过穆宴归却是早已推门走了出去。

    很快夜溟痕走了进来,他似乎是一直守在外面,所以才能这么快进来。

    黎渃初发觉到他靠近的气息后愣在了椅子上,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与他如何相处了。

    “初初,”夜溟痕单手撑在椅背上方,俯下身看她,见黎渃初正处于一副呆愣状态,难免有些焦心,“你怎么了?是不是那家伙对你说了什么不好的话?”

    黎渃初静下心来,摇了摇头:“没有。”

    他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黎渃初站起身,径直朝门外走去。

    之后穆宴归与夜溟痕一直待在会客厅内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就连他们周围都被布下了阻隔声源的屏障,以防他人偷听。

    黎渃初无所事事地待在院落内,靠着围墙墙面一遍遍地回想起穆宴归的那些话。

    夜溟痕的事情暂且不说,只是她父母……

    一方是仙界之人,另一方则是魔界之人。

    那身为仙魔之躯的她,既仙非仙,又魔非魔,算不算得上是怪物呢?

    这天地间容得下她这种人吗?

    黎渃初有几分茫然,伤感谈不上,只是心口莫名有些压抑罢了,就好似被一块巨石死死压着。

    傍晚将至,夜色弥漫至天际,会客厅内依旧亮着灯火。

    白洛璃路过此地,瞥见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的黎渃初,思索半响走上前去。

    察觉到陌生气息,黎渃初出于本能反应,一下子警惕了起来,但想到这里是夜溟痕的地盘,她还是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她要是胡乱伤害了无辜的人,那可能就会给夜溟痕添麻烦了。

    白洛璃担心吓着她,便尝试着放柔了语气:“黎姑娘,我看主子暂且还没法谈完事情,要不先让我领你去主子的屋子里歇一歇?”

    黎渃初默了半响,犹豫着点点头。

    前往的路上,黎渃初冷不丁问白洛璃:“我们以前认识?”

    白洛璃显然没有料到失去记忆的她会主动与自己谈话,先是一愣,而后答道:“是的。”

    黎渃初顿了顿,又道:“这里的人貌似并不怕我。”

    白洛璃侧头看她,想到她先前的过往,不免有几分同情:“黎姑娘,你尽管放心,在黎夜城,你可以过上你想要的生活。”

    黎渃初思忖良久,低“嗯”了一声,便没再继续说话了。

    一路回至夜溟痕的住所后,黎渃初站在屋门前想了想,出声询问:“有酒吗?”

    白洛璃一愣,不明白她为何会忽然想要喝酒,但还是动身去给她取了一壶上好的桃花酿。

    黎渃初接过酒坛:“谢谢。”

    想到黎渃初先前喝醉酒的风月阁一事,白洛璃头皮发麻,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但她并不会因此而插手黎渃初的事情,只想着等夜溟痕谈完私事后将此事告知他便作罢。

    白洛璃离开后,屋内安安静静只剩黎渃初一人。

    厅堂内亮着明明灭灭的灯火,黎渃初一言不发地打开封着坛口的厚布。

    坛口飘散出醉人的酒香,即刻充满了整个厅堂。

    黎渃初捧着酒坛的手无意识紧了紧。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忽然想到喝酒,只是觉得她如今心口压抑,隐隐感觉需要什么东西来转移注意力。

    她曾听闻人们在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后都喜欢借酒消愁,也不知是否真的管用。

    黎渃初双手捧着酒坛站在原地不动,半响仰起脑袋,举着酒坛一个劲地灌入口中。

    香醇的液体滑入口舌,顺着喉咙涌入胃部,黎渃初感觉冰凉的身体仿佛一下子暖和了不少。

    好像还……挺好喝。

    在她此刻的记忆之中,她从未接触过酒这种东西,如今尝了尝,口感确实还不错。

    黎渃初舔了舔沾着残酒的嘴唇,索性一鼓作气全灌进嘴里了。

    等夜溟痕回来的时候,明亮的厅堂内弥漫一股醇厚的酒香。

    娇小玲珑的少女蜷缩着身体坐在寂静的角落,细长的手臂环住双腿,下颔抵在膝盖上。

    旁边则是滚落着已经见底的酒坛。

    夜溟痕方才从白洛璃那听了此事,现在见到她这样一副醉醺醺的模样虽然勉强能接受,但还是有点来气。

    酒量本来就差的不行,还总是喜欢喝,万一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夜溟痕两三步走到她身侧,蹲下来看她。

    此时的她宛若一只乖巧温顺的小奶猫似的,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地上没有任何动作。

    倒是跟她上次醉得仿佛要上天的模样大不相同。

    他抚上她泛起红晕的脸颊,或许是喝多了酒的缘故,她此刻的脸蛋热乎乎的,似燃起的火苗般有几分guntang。

    夜溟痕没忍住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语气淡淡的:“这么喜欢喝酒?”

    似是觉得脸颊被捏得有点不舒服,黎渃初微微皱了皱细眉,缓慢地偏头避开他的手。

    像是在无声反抗他。

    夜溟痕莫名觉得她这副醉的不省人事的样子有点好玩,安安静静的,瞧着特别乖顺。

    他伸出修长的双臂,将她从冰凉的地板上打横抱起。

    黎渃初把手臂软软地搭在他肩膀上,无意识往他怀里蹭了蹭,喉咙发出一丝轻而长的呜咽声,在醉意的熏陶下显得软绵绵的。

    头一回听到她发出这种娇滴滴的声响,夜溟痕动作一僵,体内的欲望之火不可控制地燃了起来。

    他难耐地磨了磨后槽牙,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靠,真要命!

    夜溟痕快步将她放到了柔软的床上,随即单屈起长腿跪在床沿,烦躁得擒住她的下颔,让她正对着自己的脸。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道:“黎渃初,你下次要是再敢擅自喝酒,我指定让你付出点代价信不信?”

    黎渃初跟没听到似的,慢悠悠地拨开他的手,双手撑着床榻欲要起身。

    夜溟痕不知道她又要作什么妖,直接抬手按住她的肩膀强行给她按倒在床上。

    “不许乱动!”他头皮发麻,动作粗暴地褪去她脚上的绣鞋,而后扯过一旁的被子给她盖上。

    亮堂的卧房内,黎渃初试着挣扎了一下,见没有任何作用,她又不满地呜咽了两声。

    夜溟痕简直要被她搞崩溃了,一手绕过她的脊背把她拥入怀中,嗓音带着克制的沙哑:“你想要我命是吧?”

    黎渃初身上盖着的被褥滑落下来,用迟钝的大脑缓慢地思索了半天,悠悠道:“还有酒吗?”

    醉成这样还不忘喝酒?!

    “喝个鬼的酒!”夜溟痕yuhuo难耐,喉咙干得不行,“再喝我让你好看。”

    黎渃初皱眉,有几分不满,小声嘀咕着:“可我想喝。”

    她像个顽皮的孩童,白皙的小手胡乱搭上夜溟痕的肩膀,细长的双腿弯曲着跪在床上,动作缓慢地攀到他身上。

    夜溟痕的太阳xue突突直跳,简直想把怀中的少女好好教训一番。

    她的下颔抵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双臂松松地搂着他的脖颈。

    似是觉得眼睛上绑着的白缎带有点不舒服,黎渃初索性直接扯下来随意扔到了床上。

    此时眼睛恢复了大半,虽无法看清事物,却能看见模糊的一片亮光,和事物大概的朦胧轮廓。

    夜溟痕侧头看见了被扔到床上的缎带,心累地拿了过来。

    他强行掰开脖颈上的两只手臂,把她的娇躯从他的身上拉开一点,而后抬起手想把缎带给她继续戴上。

    室内敞亮,她眼里缀着几道细碎的亮光,眼角却不知为何是通红的。

    他心下一惊,轻轻抚上她的眼角,眸子眯起:“初初,谁惹你不高兴了?”

    黎渃初愣愣看着眼前模糊的玄色身影,晕乎乎的脑袋想到夜溟痕不让她喝酒的事情,张了张嘴说:“你。”

    夜溟痕无言以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多傻,她醉成这样能知道个什么?

    把缎带系上后,黎渃初又十分手欠的将缎带扯了下来。

    他沉默半响,只得把缎带先放到一旁,等明天再让她戴上。

    命人送来了醒酒汤后,夜溟痕坐在床沿边把少女捞在怀中不让她乱动,一手捧着盛满了醒酒汤的碗递到她嘴边。

    “快喝了。”

    黎渃初鼻尖耸动,轻轻闻了闻,而后抗拒得想脱离他的怀中,尾音绵腻:“我要喝酒。”

    夜溟痕牢牢桎梏住她,想着她如今醉醺醺的应该挺好骗,便故意说:“这就是酒。”

    岂料黎渃初根本不上当,两只白嫩的小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襟不放:“我要喝刚刚那种酒。”

    夜溟痕懒得再跟她这种醉酒之人废话,含下一大口的醒酒汤就往她嘴里灌。

    温热的液体在相交的唇齿间被灌了进来,她的下颔被他的手微微抬起,只得被迫将醒酒汤咽下去。

    黎渃初傻傻愣住了,一时间连挣扎都忘记了。

    等夜溟痕将剩下一点给她喂完,她都还处于发懵的状态。

    他将空了的碗放到柜面上,扯过一旁的被子盖在她身上,言简意赅道:“睡觉。”

    把她的小身板平放到床上后,夜溟痕替她掖好被子,熄灭了灯光打算离开。

    黎渃初扯了扯他的衣袖,一双沾染醉意的漂亮眸子在夜色中盯着他看。

    夜溟痕回眸看她:“还有什么事?”

    她抿了抿唇,像个毫无安全感的小兽般小声说:“陪我。”

    他看着她乐了,握住她扯着衣袖的小手坐在床沿边:“要我怎么陪?”

    黎渃初极力运转着混乱的思绪,半响用另一只手轻拍了拍她身边的位置。

    意思显而易见。

    夜溟痕按耐住身体内翻涌的燥热感,鼻息间长呼出一口闷气。

    他轻嗤一声:“我现在要是敢跟你睡一块,明日你就得拿一把砍刀送我上路信不信?”

    黎渃初也不知道究竟听懂了这句话没,只是一言不发的望着他。

    昏暗的室内,醉人的酒香浅浅萦绕,宛若扰人心智的迷.香般搅得夜溟痕思绪一阵混乱。

    半响他认命般地掀开被子,躺在了她给他空出来的位置。

    死就死吧,反正又不是没一起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