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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

    天色渐渐破晓,金灿灿的朝辉洒满大地,一声清脆的鸟叫倏地的响起,划破了黎夜城的寂静。

    黎渃初在脑子清醒的那一刻,就迅速察觉到了身侧的气息,但还没来得及警惕起来,身子就一下子僵住了。

    此时蒙着眼睛的白缎带不知为何被拿了下来,她看到躺在身边的那个模糊身影,整个人都是懵的。

    若是以往那个冰冷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她遇到此等情况,必然是会在下一秒让身侧的人鲜血迸溅。

    可如今在夜溟痕身边,她早已不知何时褪去了一身布满尖刺的寒甲,只留下了柔软且无害的一面。

    只不过就算如此,她在看到这等难为情的场景后,也还是被惊得不知所措。

    她昨晚喝完酒都干什么了?

    不是借酒消愁吗?怎么就无缘无故发展成这样了?

    黎渃初并不觉得恼怒,只莫名有种紧张与羞赧感,想着先轻手轻脚下床,之后再把喝断片的记忆给回想一下。

    刚侧过身,腰间倏地被一条有力的手臂环住。

    夜溟痕将人捞进怀里,一手禁锢着她,低哑的嗓音带上几分未散的倦意:“去哪?”

    脊背抵上男人结实的胸膛,黎渃初僵着身子,板着张小脸问他:“你怎么跟我睡一块?”

    他哼笑一声,把她的小身板转了过来,伸手捏住她滑嫩的下巴,与她四目相对,懒懒笑了笑:“昨晚可是你哭着闹着要我陪你,这才过了一晚就翻脸不认人了?”

    黎渃初惊得微微睁大眼,有些哑口无言:“我……”

    她像是会做那种事的人吗?这个男人莫不是骗她的吧?

    夜溟痕摸了摸她的脑袋,搂住她柔软的腰肢往怀里一带:“现在还早,你可以继续睡会。”

    感受到他胸膛的炽热温度,黎渃初无意识心跳加速,耳边回响起穆宴归昨日说的话,她纠结了一会,开口喊他。

    “夜溟痕。”

    “怎么?”

    她问了一个意图不是那么明显的问题:“你看我的时候,是怎样的?”

    夜溟痕觉得古怪,垂眸看了眼她:“你这问的是什么问题?”

    “你回答就行。”

    “这你让我怎么回答?”他不由得乐了,“你想问什么直接问,用不着拐弯抹角。”

    说实话,她也不想拐弯抹角,以往她从来都是开门见山的问,可碰到这种问题时,黎渃初就发现自己貌似没法直接问。

    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黎渃初想了想,又换了个较为委婉的问法:“就,你对我的感觉是怎样的?”

    夜溟痕愣了愣,懂了她什么意思。

    只不过她在对待感情这方面从来都是一窍不通的,如今脑袋突然开窍,想必是有人告诉了她什么。

    他挑眉,很快猜到了那个人是谁:“穆宴归那家伙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黎渃初抿唇点头。

    “想知道?”他轻笑一声。

    “嗯。”

    夜溟痕眼里闪过一抹狡黠,脑袋枕在手臂上,无赖道:“先给点好处呗。”

    黎渃初在他身上吃过太多亏了,自然也就清楚这个好处绝对不能给。

    不然很可能会后悔死。

    她默不作声推开他,翻了个身要下床,却很不幸的被夜溟痕又捞了回去。

    黎渃初刚想生气,娇艳的唇瓣在下一秒就被人狠狠吻住。

    她身子一顿,被这突如其来的吻搞懵了,脸上传来灼热的呼吸,好似能把她烫伤一样。

    唇瓣相触的一瞬,黎渃初虽谈不上排斥,但还是下意识想要挣扎一番。

    岂料后脑勺被他死死扣住,她只得被迫仰头与他加深这个缠.绵的吻。

    不知过了多久,黎渃初感觉到大脑快要缺氧了一般,夜溟痕才放过她,下颔抵在她圆润的肩头上。

    “你这是干什么?”黎渃初双手抵着他的胸膛,耳根不知是气的还是怎的,红得要滴出血似的。

    夜溟痕扬唇轻笑,见她并不是很排斥他这种行为,又得寸进尺亲了亲她guntang的脸颊。

    他语调温柔,真挚地说:“初初,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绯红之色不可控制地爬上少女的脸颊,黎渃初心脏狂跳,声响大得如敲响的擂鼓,令她心惊,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如梦境般不真实。

    若是换做其他人说这句话,黎渃初可能都只会冷眼相待,可如果是夜溟痕的话就不一样了。

    她是无条件信任他的,自然也就清楚他不会在这件事上欺骗她,他的心赤诚且热烈,是她最渴望接近的人。

    最重要的是,她似乎也对他存有几分微妙的感觉,这种感觉并不讨厌,反倒让她生出了无限想要靠近他的念头。

    夜溟痕见她呆滞得跟傻了似的,难免想起上一回他告白时她的反应。

    那时候她也是如此,整个人惊得就跟雕塑一样一动不动的。

    或许她本身并不是很了解这种感情,但她却依旧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对他动心一次又一次。

    墨翎妄想得到她,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只有夜溟痕才懂得黎渃初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她看似冰冷淡漠,实际上却单纯懵懂,像未经世事的小姑娘一样,她在情感方面就如同一片随风而动的湖水,比谁都容易对一人动心。

    只需交付于她一颗赤诚热烈的真心即可。

    夜溟痕看了眼正处于发懵状态的少女,轻拍了拍她柔软的脸蛋,没忍住笑出声:“傻乎乎的一小姑娘。”

    黎渃初后知后觉重新运转起混乱的脑子,动作缓慢地仰起脑袋看他。

    虽然只是模糊的轮廓,但她仿佛能透过他散漫的笑声想象出眼前男人眉眼含笑的样子了。

    她眨了眨眼,想起什么:“那你以前为何从不跟我说起这事?”

    夜溟痕一手搂着她的腰,耐着性子跟她解释:“那时候的你对谁都防备得不行,我要是敢跟你说起这事,你十有八九就会把我当成脑子有问题的人就地处决了。”

    “而且就算我以小夜的身份与你相认,这事依旧也急不得,万一不小心让你疏离了我的话,那我岂不是前功尽弃。”

    她顿了顿,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夜溟痕又将黎渃初往自己的怀里揽近了几分,抵着她的额头玩味笑道:“初初,此刻的你对我可有感觉?”

    室内安静,黎渃初听着自己无意识加速的心跳声愣了几秒,脑子里不自觉回想起夜溟痕这一个月来与她待在木屋的时候。

    那时候的她虽隐隐感觉到他的举动过于怪异亲密,却一直没有往爱情方面上思考过。

    她清楚自己在情情爱爱上一无所知,可如今听到他口口声声说爱她时,黎渃初静下心来才发现自己好像确确实实为他动心了。

    那种强烈到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跳过于明显,她骗不了自己。

    她抿了抿唇,也不想骗他,迟疑着开口:“有。”

    夜溟痕抚上她白嫩的脸。

    虽然她未像上次那样笑意盈盈的说心悦他,可如今能再一次将她带回自己身边,夜溟痕就已经很满意了。

    他知道如今的她并未有先前那般开朗活泼的黑瞳的记忆,性子上也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开朗,可于他而言,这就足够了。

    他的姑娘终是再一次选择了他。

    “初初。”夜溟痕眼里泛上快活的欣喜之色,又凑近了几分她的脸,迷恋地吻着她娇软的唇瓣。

    -

    浴堂内部装饰豪华,精细的装饰品摆了一处又一处,空旷澄澈的池水中热气袅袅,好似被朦胧缥缈的薄雾笼罩在其中。

    黎渃初身处雾蒙蒙的水汽中,乌黑的长发宛若盛开的花朵般散入池水中。

    池水没过她的胸.前,黎渃初靠在白玉石壁上,回想起那个缠.绵轻柔的吻,她后知后觉有几分不可思议。

    曾经屁颠屁颠跟着她跑来跑去的小男孩如今却莫名其妙成为了与她携手并进的心上人。

    这种感觉好像有点说不出的奇妙。

    浴堂的门忽然响起一阵不紧不慢的敲门声,而后传来一道温和的女声:“黎姑娘,我来给你送换洗的衣物。”

    黎渃初默了默:“请进。”

    诗雨捧着叠好的衣裳走了进来。

    浴堂内水汽闷热,白雾缭绕,诗雨将衣裳放到浴池旁边,蹲在一旁看了一眼黎渃初。

    “黎姑娘,你还记得我吗?”

    黎渃初一顿,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诗雨听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并未感到有任何的泄气,而是打起精神与她重新介绍自己:“我名唤诗雨,先前是负责照顾黎姑娘的侍女。”

    照这么看来,她先前应该与她挺熟的。

    黎渃初侧头看向那个模糊的蓝色身影,想了想说:“我现在记住了。”

    诗雨弯起眉眼低嗯一声,无意间瞥见黎渃初那沾满水滴的手臂上全是触目惊心的伤痕,脸色一下子苍白了起来。

    “黎姑娘,你身上的伤疤是怎么回事?”

    黎渃初反应过来自己身上的伤痕,倒也不打算遮掩,轻描淡写道:“以前受伤时留下的痕迹而已。”

    诗雨顿感不妙,满目担忧地询问:“这伤疤难道……无法祛除吗?”

    “不是,”黎渃初语调平静,好似在诉说一个过客的事情,“只是因为留在身上的话印象会更深刻而已。”

    因为有些伤害,她不敢忘,也不能忘,所以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刻在心上,从而一遍遍地提醒着自己的那些悲切又愚蠢的过往。

    诗雨内心酸涩,目光扫过黎渃初身上那些鞭伤、刀伤以及烫伤后留下的痕迹,一股热流几乎要夺眶而出。

    诗雨没想到黎渃初的过往竟如此悲惨,光是看着那些令人心惊的疤痕都能想象到曾经她有多么痛苦绝望了。

    诗雨抹了抹脸上无声流下的泪水,强露出笑容对她说:“黎姑娘,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黎渃初愣了愣,猜到她是想安慰自己,便低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清洗完身体后,黎渃初换上干净清爽的月白色衣裙。

    回到刚刚待过的卧房时,桌上摆着香气四溢的早膳,夜溟痕坐在桌案前,情绪不明的喊她过来。

    黎渃初不明所以,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黎渃初觉得有几分古怪,这男人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一会的功夫就变了个样。

    夜溟痕瞥了一眼黎渃初手臂的位置,面无表情地端起桌上的蔬菜粥,盛起一勺后吹了吹,将勺子递到她嘴边。

    “吃吧。”他语调冷淡。

    黎渃初迟疑地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说:“我其实可以自己来的。”

    虽然眼下还无法真正看清事物,但还不至于到不能自理的地步。

    夜溟痕并未回应她,自顾自地继续盛了一勺喂她。

    整个过程下来,气氛都相当诡异,四周安静的不行,黎渃初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也就不再说话了。

    用完早膳后,夜溟痕用巾帕给她擦了擦嘴,语气不明地说:“初初,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黎渃初顿了顿,抬眸看了他一眼,纵使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但她听得出来男人语调中极为隐忍的怒火。

    他这是生气了?

    黎渃初迷茫地眨了眨眼:“你想让我说什么?”

    夜溟痕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闷,握住她的一只手,看向她被衣袖挡住的手臂:“你身上的那些伤疤,为何从未与我提起过?”

    她恍然,猜到八成是诗雨方才将这件事告诉了他。

    只不过这种事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早就过去了,就算如今再提起的话也没什么用。

    黎渃初想了想回答他:“我觉得这件事其实不算什么大事,应该不用说吧。”

    夜溟痕听完更火大了,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不算什么大事?”

    光是听诗雨形容出来的那些各种疤痕,他都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捏住,心疼得几乎要窒息一般。

    “是不是非得断个胳膊断条腿才算大事?”他咬牙道。

    发觉到他手上加重的力道,黎渃初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貌似说错话了。

    只是这件事在她看来确实不算非常大的事情,顶多就是疤痕有点多有点丑而已,这还用不着跟他说吧?

    夜溟痕看着她冷淡的神色,觉得自己对她的事情还是了解得不够透彻。

    没想到与她相处了这么久,他竟连这种事情都不清楚,若非诗雨如今碰巧看到并告诉了他,那她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与他谈起这件事?

    夜溟痕越想越觉得火冒三丈,但还是不舍得凶她,只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默不作声揉了揉她那只被他握得有些发红的小手,而后拿起一旁的白缎带给她蒙上眼睛。

    黎渃初感受着男人周身冷冽的气质,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她以前甚少与人打交道,情商这方面低的不行。

    至于哄人这事,她就更不会了。

    真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