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戴罪之龙（下）
几个时辰过去了，向着龙夜进攻的亡灵越来越少，最终全部停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有眼眶中的灵魂之火在慢慢燃烧着，皆低垂着头，宛如一尊尊骇人的雕像。 龙夜闭着眼，全神贯注，对这一切毫不知情，他只是按照龙残念所说的那样，cao控精神力与那些亡灵取得所谓“联系”，在此期间有龙残念提供的保护让他免受亡灵干扰。 一旁的龙残念百无聊赖，但看着龙夜的cao纵进度，竟是有几分惊讶。亡灵乃是依靠生前的怨念而存在，没有怨念的亡灵与一具普通尸体无异，换句话说，亡灵生物的平均精神力强度往往超出其他种族，就算是低阶亡灵，要想如此迅速地控制他们也绝不容易，更别说这群长年累月在白骨森林沐浴着永夜大帝恩泽的非自然亡灵。 没想到龙夜的使用元印的天赋不怎么样，这难以cao控的精神力倒是玩儿得有一手。龙残念一手叉腰一手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盯着龙夜。 眼下这情况显然是永夜授意的，但龙残念深知，永夜让他教授龙夜的控制方法，并不是简单的“建立联系”，这本质上是一种精神入侵，至于永夜这样授意的意图何在，龙残念并不知道，也懒得知道。 毕竟跟永夜那家伙有关的事，他自认为还是少打听为妙。 …… 当整整一上午过去后，龙夜已经与这周围的近百只亡灵都成功建立联系，并且能够驱使他们做出一些简单的动作，虽然以他目前的精神力强度来看，最大作用范围只有方圆百米，但不管怎样，至少他总算是成功了。 龙夜一边试着站起身，一边与快睡着的龙残念打了个招呼，但他的腿脚已经麻木到感受不到疼痛，跌了一个踉跄，又坐倒在地上。 “成功了！都建立联系了。”他喘了喘气，嘶哑着声音道。 龙残念懒洋洋地斜倚在一个巨兽头骨上，打着哈欠瞥了他一眼，与龙夜的痛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拖长了腔调，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嗯……第一步做得不错，算是入门了吧。” 永夜还真会选人，此等天赋，想必这小子到达那个境界应该也不需太久，他想。于是又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个真正的魔头——不，应当是真正的疯子——当年所做的一切，那真的算是场末日般的浩劫。 悠长的寿命总会伴随着无尽的回忆，古老的记忆像一阵风从他眼前飘过，让他不禁愣了愣神。 “入门？什么职业的入门？”龙夜一怔，忍着疼好奇地问道，此时亡灵们在他的控制下都散去了，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透支严重，眼下得到休息，他甚至感觉到元力上限都增长了一些。 “哈？”龙残念回过神随口应了一声，想了想，决定还是不告诉龙夜真相为好，如果他得知永夜的目的从而拒绝修炼这个职业，自己可就无法从永夜的契约里脱身了。 眼珠子一转，一套华丽说辞便已编好，他脸上笑意更加浓郁，伸出一根手指道：“也就是使用精神力为武器的一种攻击方法，修炼到顶级甚至能统帅千军！这种军队的实力可以完爆任何一个帝国军队，所向披靡，天下无敌。” 龙夜怀疑道：“有你说的那么强？” 龙残念撇撇嘴：“不信？那就等你回天元世界去找亚希大陆的历史吧，那就是事实！” 亚希大陆吗？龙夜默默记下，没有再追问。 龙残念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边抠着枯骨表面翘边的薄壳，一边故意装作不经意道：“之前东边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好像有什么爆炸了，居然是雷系元力波动，哎呀……这在白骨森林里面可真是奇怪啊……” “一定是他们！”龙夜迫不及待地打断道，这一上午除了成功学会精神cao控，同时也吸收了不少死亡元力，此时他甚至感觉自己的疼痛减弱了不少，也许这就是死亡体质的好处吧。 他一把扯起龙残念的衣袖就向着东边跑去：“快走，去救他们！” 龙残念被扯得一个踉跄，不耐烦地甩脱龙夜，单手叉腰瞪着他：“救他们作甚？” “他们是我同伴啊！”龙夜理所当然。 然而龙残念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眼睛瞪得更大了：“你忘了？他们决定杀了你！那个叫神眼的也被害死了啊。”他从永夜那里被派过来，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也不足为奇。 听到神眼这个名字，龙夜眼中的光采似乎黯淡了几分，却依然笑了笑：“我知道，但我不也这么做的么？很简单的选择题：死少数，还是死全部。我们素昧平生，无论是我或是他，都必然选择后者。” 并不是他对神眼的死不以为意，只是……他比谁都明白，为他而死的人绝不会想让他继续沉湎于过去，他更应做的是将逝去之人的那一份责任一同担负，沿着那条未尽的道路，继续向前。 战争能教会人们许多事，而它上的第一堂课，往往就是教会大家生命的脆弱。在兵荒马乱的青云十六州长大，他早已经习惯了直面死亡，因为已经失去了太多，所以更看重保护还在手中的一切。 即使现在的他失去了曾经的记忆，但由多年的面对生死离别养成的习惯，却不会因此消失。 “那你为什么要去救他们？”龙残念不解。 龙夜抬起头来，很认真地看着他：“见死不救，怎配为人？他们对我出手只是生存所迫，我可以接受这样的结果。” 龙残念的神情突然变得阴沉，缓缓攥紧了拳。这个人类令他想起了不愉快的经历：“‘怜悯’‘爱情’‘友情’，你们这些所谓的美德，只会连累幸存的人！胜者王，败者寇，你们人类从来学不会这一点！所以站在世界顶点的也从来不是人类！” “你们为自己所树立的道德就是人类最大的弱点，总是热衷于将精神寄托在虚幻的妄想上，只要还存在着这份虚伪的道德，你们就会坚持下去，哪怕根本就是自取灭亡。”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多言了，龙残念忽然住了嘴，但脸上神情阴沉依旧。 龙夜沉默了半晌，低声道：“一生中只有杀戮和欺骗，这样的一生又有什么意义。” 像是在回复龙残念的发言，却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哼，随你便。”龙残念恢复了冷静，冷哼一声，加快速度自顾自走到了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