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三郎的日记
这字。 铁画银钩，瘦如金精。 红袖盯住那副字根本走不动道，她虽是侍女可也粗通文墨，知道这是墨宝啊。 此时还可以感受到这微黄的宣纸上，墨迹刚刚干透。 “三郎，何时有这样的笔法？” 红袖跟随杨如意多年，也是看着李恪长大，她神色有些沉思。 三郎的变化很大，不过她喜欢现在优秀的三郎。 “这诗句也是优美对仗，可惜只是残句。” 红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将乱糟糟的书案整理，将笔墨纸砚放到原本位置。 霎时间，书案看起来很整洁，令人心情愉悦。 三郎还是改不了毛躁的毛病。 红袖又看了一眼那副字，按理说下人不该偷窥主人之物。 然而，她也写得一手好字，故而十分好奇。 最终心里的好奇战胜了理性。 她站在书案前许久，目光从那副字上扫过了一次又一次。 这是在思考她如何可以写出这种笔法。 如今不管是朝堂上还是民间，都以方方正正、工工整整的楷体为主。 “三郎自创的这种字体，与之相比，少了一丝刻板，多了一丝飘逸，仿佛字中有画，画中有字。” 红袖是洛阳人，出自洛阳大户人家。 她幼年之时逛中元节，意外遭到人贩子拐卖，最后因为姿容甚好，还读过书，进入了皇宫成为小宫女，还在公主身边侍奉。 这么多年过去，她已经忘了洛阳的家，内心只有杨如意一人......现在再加上个三郎。 此刻，她很想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杨如意啊。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红袖又用纯正的雅言念了一边，这句子可谓朗朗上口。 她猜测应该是三郎骑着白蹄乌绕城游玩所获得的感悟。 忽然。 她看到这张宣纸下面还垫着其他的纸。 眼眸犹豫，轻轻将上面一层宣纸解开，只见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竟然是三郎的日记！” “婢子不是好奇，而是真的怕三郎学坏了，炼丹可是旁门左道。” 红袖自言自语打算替杨如意侦查下三郎的想法。 【8月5日，早上，听了独臂掌柜讲虎牢关之战，秦王真强啊，不过那影狼骑与天策卫到底是什么东东。 下午，修文馆内，李泰见到我背出千字文那表情都快死了。】 【没想到我与秦王关系如此差劲，必须要抱紧秦王的大腿。】 【8月6日，早上，秦王妃侍女将白蹄乌送来，但是李泰真狗，把马具都拆走了，真是个老六！】 【骑马逛街，东市买火石，想要抱大腿必须投其所好。】 【集中精力投入书法与写诗，为什么写一遍就累了呢，唉，休息下。】 李恪的日记没写多少，红袖看得津津有味。 没想到，三郎心里那么多有趣想法。 她又感觉背面也有字，将纸面翻过来，顿时微微有些呆滞。 【我这个娘亲可真是颜值扛把子——（划掉）】 【红袖jiejie也真好看，元气满满，罗裙飘逸，身姿绰约，那双大长腿，要是给我当暖床丫鬟就好了，可惜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李长歌这个小白富美也不错，可惜天下有情人终成兄妹。】 【李丽质这个鼻涕虫，下次离她远些。】 【李婉顺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 【秦王妃也是温婉——（划掉）】 ...... 三郎才七岁就学坏了......红袖低头看了看，她腿长吗，也不长啊，整个人折叠起来膝盖可以碰到头的那种。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三郎虽...风流，可说出话就是不一样。” 红袖顿时双颊绯红，简单整理后，像是干了亏心事连忙离开。 恰好这时，李恪也刚回到房间内。 双方碰面后，红袖当即微微羞赧地行礼： “三郎，方才婢子看到了您桌上的墨宝，可否私下将其誊写下来珍藏？” 李恪满脑子想着硝石生意的细节，魂不守舍点头：“当然可以。” 红袖惊喜无比，瞬间感觉自己在三郎心中地位超群。 不过她隐隐感觉有些犯罪的感觉。 他还只是个孩子......红袖不再胡思乱想。 李恪进入房间后，当然发现了桌案被人整理干净，他很开心。 这个红袖真不错，懂事啊。 这样的秘书日后是个好助手。 “硝石制冰，最大的难点已经解决，我使用娘的心腹，必定保证秘密不被泄露。” “接下来需要解决便是，如何闷声发大财，一旦市面上出现大量冰块，必定会有大量商人调查其来源。” “第一种，让心腹伪装成胡人进行售卖，这样有人查也查不到我与娘的头上。” “第二种，让娘出面与秦王妃进行交谈，再由秦王府出面售卖冰块，必定无人敢质疑。” 想了许久，模拟了许多种情况。 最终李恪在第一种计划上面打了个勾。 这个办法更加彻底，虽然可能会遇到麻烦，但到时候再想办法解决那些麻烦，甚至狐假虎威。 可第二种就不一样了，秦王妃若知道，说不定很快府内夫人都知道，到时候秦王也有可能会知道。 李恪与杨如意都是铁了心，抛开秦王打算单干。 可以想象即便是天策上将李世民，在他们母子心里都打上了不可靠的标签。 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再练一下字，要在秦王回府时，狠狠地给他一个惊喜！” 十分钟后。 李恪以葛优躺姿势，倒在床榻上。 他一根指头都懒得动一下，两只靴子横七竖八躺在榻前，可以想象主人对他们多么粗暴。 他目光里爆发出斗志： “李恪你不能堕落了，拥有天纵之才，也要努力练习。” “醒醒吧，唐太宗死后，李治会登基，你将被长孙无忌牵连进谋反案而死。” “你不努力干掉别人，就等着别人干掉你吧！” “练字，赚钱，练字，赚钱！” “哦对了，绝对不能忽视身体锻炼，上辈子我是熬夜猝死，待会必须做五十个俯卧撑，五十个深蹲，五十个划船才能睡觉。” “不然要是再猝死了，老婆房子票子孩子都变成其他人的了。”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深蹲再加五十个。”李恪忽然想起某事，又对自己更严格了些。 打鸡血ing...... 又是十分钟后。 反正还有二十几年......李恪打算明早再开始练字锻炼，于是便安然睡下了。 他是真滴困啊。 次日清晨。 秦王府很大，分为前院与后院。 这里前院住着秦王府家将文士及其家眷。 后院住着秦王家眷子嗣。 后院是秦王妻妾活动的地方。 秦王妃住在牡丹苑、阴夫人与韦夫人住在青禾苑、杨如意住在梅兰院...... 一如既往，今日红袖也带着两名婢女代表梅兰院，到后院的总厨处，领取今日的早食。 故而，红袖也与其他院婢女相遇。 婢女们都在谈论时下最热点的话题，犹如后世微博上的每日热搜。 “你们听说了吗，四郎的白蹄乌输给了三郎。” “meimei，你消息也太落后了吧，白蹄乌易主这事咱们昨日早聊腻了。” “jiejie得意什么啊，弄得你消息很灵一样，不知道还以白蹄乌归了你们青禾苑。” 一提到白蹄乌，众女就看向梅兰院的红袖。 红袖神情淡淡，不愿意参与其中讨论。 或许是她随杨如意的性子，淡然如莲，所以梅兰院经常被府上的人孤立。 而她身边的一名年轻婢女娇声炫耀： “昨日在梅兰院，红袖jiejie还得到三郎恩赐，骑过那白蹄乌呢，昨日夫人还赏赐咱们荔枝吃......” 红袖看她的眼神一凝，瞬间年轻婢女就住嘴了。 果然，其他院婢女羡慕望着红袖，三郎人也太好了，她们可知道四郎对白蹄乌多么吝惜，连亲哥哥都不让骑。 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三郎背书是很厉害，可死记硬背只是小道，论文采飞扬，他哪里比得过大郎和四郎呢。” 这话一出，几乎所有人都十分赞同。 背书，再厉害只能是个皓首穷经的老酸儒。 更令众女佩服还是那些精通书法诗画的大才子。 而这一方面，李承乾与李泰远胜李恪。 众女这下也将李恪视作赌赢的暴发户，这样的人不值得羡慕，迟早有一日会露出马脚。 提起大郎、四郎，红袖就为三郎感到不公。 前二者不是在修文馆上大课，那么就是在秦王府上十八学士的小课。 几乎天天都有大儒学者教导。 而三郎平日只有修文馆上大课，由于他是庶子，所以十八学士没有义务教导他们。 可那又如何，三郎依旧仿佛一夜开窍。 那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再次响起： “红袖meimei没话说了吧，这次三郎是坏了规矩，那白蹄乌可是长孙典签赠与四郎之物，哪能这样强取豪夺，只会旁门左道，不行的！” 这是韦夫人身边的贴身婢女小茹。 韦夫人与杨如意一向不对付，故而双方婢女也都看不顺眼。 平日红袖被对方嘲讽也就罢了，可今日她哪里肯忍自家三郎被诋毁。 饶她再淡然性格也忍不住。 “谁说我家三郎只会旁门左道，他昨日一副字帖，恐怕你们一辈子也难以企及。” 红袖怀里正好有她晚临摹三郎墨宝的纸张。 三郎写字很厉害吗......小茹等女一脸狐疑。 她们再不懂写字，也比七岁小孩厉害啊。 红袖将那张纸拿出，展示在她们面前。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前一句，淡淡哀愁，后一句，春风得意。 更令人啧啧称奇是那字体如戈如钩，美感十足。 顷刻，小茹等人都懵了。 这字这句真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