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将计
还真没见过赵嘉善这么争强好胜的样子，张令曦莞尔一笑道：“嘉柔，你放心，我们张家一定风风光光地将你娶进门。”说罢，回瞪了赵嘉善一眼，拉着晴姐儿走了。 赵嘉善被她这一眼瞪得莫名的舒畅，积压了一整天的火气，反而突然就顺畅了。 赵嘉柔可不敢跟赵嘉善讨价还价，生怕刚才说的那些都不作数了。 她频频回头，看见陆离站在门口打算关上大门，她不出声地对口型道：“麻烦你帮忙照顾他。” 陆离点头，赵嘉柔才放心离开。 这边张令曦一上车，就啊了一声。 紧跟其后的晴姐儿一哆嗦，不敢往前。 她缩着脖子小声道：“jiejie？” 张令曦却没有回答，而是提着裙子一步就迈进了车内。然后里面传出一阵轻笑，合着男子的笑声。 声音陌生，晴姐儿在外头不敢往前走。 “显哥哥，你回来了怎么不告诉我？”张令曦的语气里明显带着些肆意，她从不用这样的语气跟其他的男子说话。 晴姐儿在外面听得心惊，脑子里来不及想太多，第六感已经替她做了判断。这个人，应当是张令曦格外在乎的人吧。 张令曦抿着嘴笑，坐到刘显身边，眼睛好奇地在刘显身上上下打量。 刘显整了整衣服，咧着嘴笑道：“别这么打量我，看得我心里都发麻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 他笑起来，露着整整齐齐的牙齿，繁星一样的眼睛，在白天也耀眼极了。 刘显一身的风尘，脸上还有晒伤的痕迹，应该是一回来就直奔她这里的。可是他坐在那里，说起什么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让张令曦觉得好像是在烈日下走了很久很久之后，突然迎面来了一阵清风似的。风似乎从袖口灌进去，舒舒爽爽地拂过她。然后盘桓在四周。带来丝丝凉意。 “刚才的事情，谢谢显哥哥帮忙。”张令曦冲他眨了眨眼睛，她说的是张令浙的事情。“您要不要跟我一道回去，外祖母她老人家一直念叨着显哥哥什么时候凯旋呢。” 刘显温和地应了一声。 张令曦突然想起外面的晴姐儿。将她喊进来道：“显哥哥。这是我跟您提过的晴姐儿。” 晴姐儿羞怯的不敢抬头。只是晃了一眼。这个显哥哥肤色黑的让人看不清轮廓，不过他笑起来，笑容相当灼人似的。 刘显这次回来。一时半会不会再离开。张令曦看着他活生生地坐在这里，不再是那些苍白无力的书信，也不再会有担心不会再乱想，嘴角不住地上扬。 刘显平安归来，大家都跟张令曦一样的高兴，除了齐鹿鸣。 齐鹿鸣在师父那里被栓了一天，总算放了出来。他一路哼着小曲儿，连蹦带跳地闯进了张令曦屋子里。 没人！ 他看了看周围，顺手揪过来个丫鬟，问道：“你们小姐呢？” 丫鬟见了他瑟瑟发抖，答道：“小姐早晨就出门去了。” “早晨就出去了？去了哪里？” “这个奴婢也不清楚。”丫鬟哆哆嗦嗦地答道。 齐鹿鸣一摸鼻子，不满地冷哼一声。 张令曦肯定是去赵家了，还故意瞒着他！ 他撸起袖子，大摇大摆地走了。 得去门口拦她才行，好好地警告她一番，让她不敢再胡来。 怕是不行，就没有张令曦不敢的。 他想好了怎么吓唬张令曦，远远看见张令曦的马车之后，齐鹿鸣诡异地一笑。 马车一近，他身子一动，瞬息就跳上了马车。 车里头真挤！ 他身子刚进去，就被人反手扭住，反抗不得。 嘴里想的那些话还没有出口，想做的事情都还没做。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车里的人比他还快，就对他下手了。 齐鹿鸣暗骂了一声，莫非是上错了马车？ 抬起头，张令曦那双杏眼瞪得浑圆，正看着他。竟然还是男装打扮，肯定没干好事！欠收拾！ 张令曦右手边，晴姐儿惊讶地张大嘴，打量他一眼，又匆忙地挪开了视线。 那么擒住他的人是？齐鹿鸣眼睛向上一看，苦笑了出来。 “表哥，疼，松手！” 刘显这才放开他。 齐鹿鸣不满地揉着手腕道：“你还真对我下狠手！”刘显在战场不知又杀了多少人，举止间多了分凌厉。 刘显无辜地语气说道：“你不吭一声就窜进来，我还当是坏人。” 张令曦等两个人叙完了旧，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齐鹿鸣翻了翻眼皮，道：“你长得可真白，怎么知道我是找你的。” “趋哥哥您找我？”晴姐儿忍不住出声问道。 齐鹿鸣看了晴姐儿一眼，又看了刘显一眼，似乎还是找晴姐儿更合适些。 “恩，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齐鹿鸣干笑了两声，跳下马车，冲晴姐儿招了招手。 晴姐儿小心地提着裙裾过去。 “趋哥哥，您找我什么事？”晴姐儿在齐鹿鸣面前不敢大声说话。 “那个，那个...”话到嘴边，齐鹿鸣结巴起来。突然他呵呵地笑了一下，问道：“你跟张令曦是一同出门的？” 晴姐儿不知齐鹿鸣问这个是干什么，但还是摇了摇头。 “哦。那你知道张令曦出去干吗去了吗？”齐鹿鸣努力做出一副和善的样子，免得惊着了眼前这个温顺的“小绵羊”。 “jiejie她，她是去跟我五哥哥见面了。” “五哥哥？叫什么？”齐鹿鸣刨根问底。 只要不是跟赵嘉善见面。那么他还可以原谅张令曦一次。 “叫张令浙，趋哥哥可能不认识。” “呵呵，认识，怎么可能不认识呢。”齐鹿鸣抬起手来想拍拍晴姐儿的肩头，以示鼓励，见她一躲，没了兴致。 原来她是去见张令浙了，想起张令浙毒蛇似的眼神，齐鹿鸣就心生厌恶。 “行了，你回去吧。下次我要问你什么。你也得如实地说。知道不知道？” “知道。”晴姐儿低下头，声如蚊蚋。 张令曦带着刘显去见了老夫人，齐鹿鸣嘴硬不肯说有话跟张令曦说，等到天黑了。张令曦从老夫人那里出来。他才将张令曦拦住。 “张令曦。你今天干嘛去了？” “关你什么事？”张令曦的语气比齐鹿鸣的还不客气。 齐鹿鸣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炸毛，而是耐心地说道：“张令曦，你不应该对我这个态度。你知道吗？你想想，如果我把你的事情，公之于众，你还有没有机会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呢？” 跟方闻学的老毛病，都还没改！ 张令曦抬脚就是一踩。 齐鹿鸣没想到张令曦真的敢踩他，因此躲都没躲，疼的呲牙咧嘴。 “你这是谋杀亲夫。想着守活寡吗？” 他拿张令曦前世的事情威胁她，张令曦本不想理他，可是看他这么不正经，张令曦忍不住鼓着眼珠呵斥道：“你这个笨蛋。不管我有没有记忆，我都是父亲母亲的孩子，从小就被他们看着长大。你以为你三言两语就能哄了别人不成？你不妨四处去说一说，看他们是信你还是信我，是觉得你疯了，还是我本就不正常。” 一句话反倒把齐鹿鸣给噎住了。 “我又不是真的要告诉谁！你当我是傻了不成，要是我说出去，家里人哪里还肯让我娶你。” 又提到娶她的事了，张令曦不耐烦得很。 “我是不打算嫁人的，一辈子就在外祖母身边尽孝。再不然，就去青川观当姑子。”张令曦干干脆脆地说道。 “你要是去青川观，我就去把青川观踏平，然后带你回来。”齐鹿鸣还当张令曦是开玩笑，可是这句话出口之后，看张令曦的表情又不像是随便说说。他只好硬着头皮补充一句，道：“若你真的不肯嫁我，又不嫁别人，那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我一时半会儿也不愿娶媳妇，等你什么时候想嫁我了，我再娶你。” 张令曦疑惑地看着齐鹿鸣，道：“天哪，这不像鹿鸣哥哥的作风啊。你是脑子开了窍，还是被门给挤了？居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我还真是应当对你刮目相看。”张令曦感慨了半天，又问道：“那你不娶妻生子，你怎么跟着你师傅云游去。” “张令曦，你还是在乎我的嘛！”齐鹿鸣笑的明显不怀好意。 张令曦又瞪圆了眼。 “我看你的心眼还没针尖大呢，一句话不和你心意，你就虎着脸。还单是对我这样，对别人都是好言好语的，莫非是我对你太好，惯得你？”齐鹿鸣退后了两步，对着张令曦比划了个交手的姿势。 “你的心眼才小呢！” 齐鹿鸣不生气，反倒以此为乐。他不再嬉皮笑脸，而是郑重地跟张令曦说道：“从前你跟我说的话，我都想过了。虽然现在我仍是觉得出门云游比较重要，可是也不能因此害了无辜的不是？你看你既然有出家的心思，平日又是个悲天悯人的心善之人，不如你成全了我，也是成全了你还有那些个无辜的小姑娘不是？” “不要脸。说成全你自己就行了，怎么还成全我了。谁要嫁人的，天下的男人都是一样的，你拿他当唯一，他拿你当千万人的其中之一。”张令曦也没觉出她说这个话的时候，是带着些怨气的。 “哎？我说你还没嫁人，怎么就一副怨妇的样子了？” 张令曦听了，尴尬地推了齐鹿鸣一把。 她心事重重，杨敏颜为赵嘉善挑继室的事情，她是知道的。 这不是做妻子的选择，而是杨敏颜作为母亲的一个选择。张令曦觉得，杨敏颜应该跟她当初一样的害怕，害怕自己的孩子遇到一个黑心的继母，过苦日子。 想来赵嘉善是理解杨敏颜的，所以才会默许了杨敏颜这样的行为。 晴姐儿往赵家跑的勤，也不是没有目的的，张令曦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晴姐儿若是真的能不做什么错事，就成功地被赵家接纳，那自然是她的福气。剩下的就是赵家的事，她也不好插手。 只能是在晴姐儿的穿戴上，多替她花些心思。她有什么好的料子，不吝啬地分给晴姐儿一份，有了漂亮的珠花头面，也是先想着晴姐儿。 第二天，晴姐儿又是早早地就去了赵家。 张令曦目送她上了马车，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她去青川观跟齐氏谈过，齐氏觉得既然范云芝现在在田庄上，也得了教训，倒是没必要在晴姐儿那里揪着不放，耽误了晴姐儿的前程。 也正是齐氏的态度，让相府里的人对晴姐儿的态度好了许多。反而在相府，晴姐儿受到了在张家没有过的待遇。 有时候晴姐儿自己待着，总会去琢磨崔mama的话。崔mama让她谁都不要信，尤其是在张令曦这里，不要一点小恩小惠就感恩戴德。 崔mama要她记着，她的生母是怎么被赶到田庄上的。她当年是怎么被接到张家为张令曦挡灾的。 “十小姐，您就是太心善了。您怎么不想想，当初您被接过去为九小姐挡灾，受着多大的苦，张家却那样的苛待您。现在九小姐不过是对您略施小惠，您就恨不得给人家当碰马。您想想，要是没有您，九小姐早死了，还能像现在这么风光吗？她对您好，是应该的。” 崔mama的一席话，浇灭了晴姐儿心里刚刚燃起的对张令曦的热情。 是啊，她怎么能因为现在得了一个红枣，就忘了当年那响亮的一巴掌了。 见晴姐儿的态度似乎有些松动，崔mama趁热打铁地说道：“小姐，您可得看明白了。您要留在京城，十小姐是帮不到您什么忙的。咱们日后有什么，那也都是咱们自己争取来的，跟十小姐没有分毫地关系。” 晴姐儿终于点了点头，道：“姑姑，要不是您提醒我，我就要办傻事了。” 等着见了杨敏颜，晴姐儿壮着胆子，跟杨敏颜说道：“我跟洪儿他们玩的好，他们肯同我亲近，当真是我的福气。小姑母，您或许不知道，嫡母死后，生母又不在身边，张家没有一个人愿意同我亲近的。只有小姑母您，还有洪儿他们不嫌我。” 杨敏颜原本笑着的脸僵了一下。 要是等她死了，洪儿他们，不也是没娘的孩子了吗？ 到时候，有谁会替她心疼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