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就计
眼看着杨敏颜有些动容，晴姐儿的神情更加悲戚，道：“小姨母您是嫡女，有母亲和姊妹的疼爱，自然不懂我的苦处。想想小的时候，我懵然无知地被送进府中，身边没有人提嫡母虽然用心，可我到底是胆子小，生怕什么事情惹了嫡母生气，故而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然是这样，还是没少出错。” 晴姐儿意有所指，杨敏颜仔细地想着晴姐儿的话。 莫说赵嘉善的继室怠慢洪儿他们，就是她不怠慢，也到底不是亲娘。什么想到想不到的，哪里会那么周全。其他几个虽乖巧听话，难免太面了些，让人觉得好欺负。洪儿倒是个有主意的，杨敏颜又担心他锋芒过胜，惹得继母不耐烦。 孩子们都还小，她的身子又这么不争气，不好好地替赵嘉善挑一挑，她就是死了也难瞑目。 晴姐儿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小姨母，是晴姐儿不该，好好的提这样的事情，让您也跟着难过。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jiejie这么疼我，小姑母又待我如此的亲厚，我受的那些苦，大概就是为着今天吧。” 她看着杨敏颜就要落泪似的，忙递过去帕子。 杨敏颜伸手，想接过帕子，手却抖个不停，一连几次抓了空。 看样子病又重了些，杨敏颜该是急了。 晴姐儿不动声色地暗自想着怎么劝说杨敏颜，一面扶着杨敏颜去炕上歇息。 “晴姐儿。不知怎么的，听你说这些，我的心竟然特别难受。”杨敏颜靠在靠枕上，却像是累极了似的喘气。“当真是个坚强的孩子。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小的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 晴姐儿浅浅一笑：“哪里是什么值得提的事情，小姨母要是想听，就当成是笑话解闷儿罢了。” 她亲自去倒了杯茶，端到杨敏颜面前，服侍着她小口小口地喝下。又拿帕子替杨敏颜擦尽了嘴角的残汁。才敛容说道：“小姨母应该知道，我从前是随着姨娘住在外院的。那个时候，虽然张家不肯承认姨娘，不过有父亲相伴。我们倒是过得很轻松。后来曦jiejie病了。有人说我去替jiejie挡灾。jiejie的病自然就好了，于是我便被姨娘送去张家了。” 这些杨敏颜是知道的，她点了点头。 心道。晴姐儿还真是天真，什么挡灾不挡灾的，多半是张延远和范姨娘想出的法子，让晴姐儿能顺利地回张家罢了。齐氏也是个没出息的，平时性子清高地不行，那会儿却不闹一闹。 要是齐氏说个不字，也不会引狼入室。 杨敏颜混混沌沌想了这么多，却不会当着晴姐儿的面儿说出来。 她想着，若她是齐氏，定然咬死了不让晴姐儿进来，好让那个狼子野心的范姨娘算盘落空。 说的好听，什么都往曦姐儿身上推。范姨娘那个老狐狸，算盘打得忒精了。晴姐儿以为张令曦挡灾为由，进了张家，紧接着她范云芝就登堂入室了。这还用得着说别的吗，她不就是为了进张家的门。 到头来，还得曦姐儿对她们感恩戴德的，全张家上下都被她们玩弄在股掌之中。 杨敏颜虽然病着，脑子还是清醒的。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晴姐儿身上有着一半范云芝的血，说不定骨子里跟范云芝一样，全是心眼儿。 这段时间，看着晴姐儿安分，她倒是忘了这茬了。 要是晴姐儿真的这么隐藏自己，那才叫个可怕细想想，晴姐儿无缘无故怎么会说这些的，难道她就没有什么目的？ 杨敏颜冷静下来，看晴姐儿的眼神里就带上了打量和审视。 晴姐儿自顾自说着，到了情绪激动处，竟然浑然不觉杨敏颜态度的改变。 “我记得那会儿，是谁说你抢了曦姐儿的衣服，还闹了一场来的。”杨敏颜将话往这个上面引，且看着晴姐儿怎么解释。 晴姐儿尴尬地顿了一下，立刻声泪齐下地说道：“小姨母，您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晴姐儿觉得太对不住jiejie了。jiejie她对我那么好，从前我竟然恣意妄为伤害过她。那会儿还不是我不懂事，身边也没人提醒，性子娇养了起来。羡慕jiejie穿的好，我却没有，一时猪油蒙心做了错事。” 杨敏颜笑了笑，有气无力地替她开脱道：“哪里全是你的错，你不也还小嘛当时。姨娘不在身边，你又跟太太疏远，自然没人教给你这些。” 一句话说的晴姐儿直点头，道：“小姨母说的也是。就算姨娘再怎么着，起码连基本的礼仪不会忘了教。” 还是说生母不在身边的坏处。 杨敏颜心里冷冷一笑，什么不会忘了教，范姨娘压根就不是个守礼的人。 晴姐儿的意思，她也看的差不多明白了。 “哎，说起你，我想起我那几个孩子。不知道我走了，他们怎么办。”杨敏颜猜透了晴姐儿的意思，故意将话题往这个地方引。 她皱着眉头，咳了几声，手抚着额头，样子痛苦不已。 晴姐儿忙替她拍了拍后背，边替她按摩着脑袋边道：“小姨母说的这是什么话，您要去哪里，是回娘家看望老安人吗，怎么不带着洪儿他们。” 装傻。 杨敏颜的目光凌厉起来，她却配合着晴姐儿，闭上眼睛做出头疼不已的样子说道：“你们不用瞒着我，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是知道，大概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小姨母身子不适的话，请大夫来医治不成吗？”晴姐儿的手停了一下，又开始用不轻不重的力度帮杨敏颜按了起来。 杨敏颜手撑着脑袋。道：“霍神医都治不了，其他的大夫还能有什么办法？” “您...” “我早就知道了，现在不过是算着日子，能活一天是一天。”杨敏颜说出这话的时候，是真的情绪有些崩溃。 明明是好好的，怎么偏她生了这种治不好的病，怎么偏她这么命苦。 晴姐儿腾地跪下，伏在杨敏颜面前哭了起来。 “我还没死呢，你的眼泪还是流在我的灵前吧。”杨敏颜生了病，最不耐烦别人在自己面前哭。所以。她的语气严厉了些。 晴姐儿忙收了眼泪。 “小姨母您打算怎么办？洪儿他们怎么办？” “我想给老爷寻一房继室。一定要是良善的人，不求对洪儿他们视如亲生，但起码要一视同仁。”杨敏颜将晴姐儿盼望已久的话说了出来。 晴姐儿跪坐在杨敏颜面前，心砰砰直跳。 她好一会儿才克制住自己的激动。抬起头来。脸上挂着两行清泪。她问道：“您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了？” 杨敏颜摇了摇头。晴姐儿也立刻表现出遗憾的样子。 “哪里是那么好找的，单是门当户对就难，何况还要看人品心性。”杨敏颜失望地说道。 “姨母说的极是。不能囫囵地挑个，这可是关系着洪儿他们的。” “你有什么想法没有？”杨敏颜突然问道。 就像是质问一般，晴姐儿的心咯噔一下，她连忙摆手道：“晴姐儿不敢有什么想法。” 杨敏颜的眼神愈加犀利起来，晴姐儿觉得冷汗从后背冒了出来，整个人都被打湿了似的。 杨敏颜突然笑了一声，道：“是我刚才说的不清楚，我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晴姐儿松了一口气，想了一会儿，道：“别的人我是不知道，不过我觉得，曦jiejie是个极好的人。您看，洪儿他们也跟她玩的开心，到时候若是她嫁进来，您便不用担心她对洪儿不好。” 杨敏颜还以为晴姐儿会站出来自荐，不料她说的竟然是曦姐儿。 仔细想想，曦姐儿还真是个合适的人选，就是年龄小了些，张家也不一定愿意让她嫁过来。 不过，这些都好说，倒是有二姐在二老爷面前说几句话，或是劝一劝老安人，说不定这事能成。张家也是急着要给曦姐儿定亲，为的就是曦姐儿及笄之时，能顺利地将她接回去。 不然，以相府的作风，说不定就不肯放曦姐儿走了。到时候两家又是闹一通，张家占不着任何便宜。 晴姐儿偷偷地看杨敏颜的反应，她似乎有些动容似的。 刚才她也是被吓坏了，灵机一动，才说了个曦姐儿。 现在想想，还好说的是曦姐儿，让杨敏颜觉得此事多半能成，怕是也成不了。杨敏颜将全部的心思放在拉拢曦姐儿这件事上，那对她再有力不过了好是让杨敏颜觉得曦姐儿一定会嫁过来，到了那个时候，杨敏颜一脚踏上了鬼门关，曦姐儿这边还得不到个准信儿，她就可以跟杨敏颜谈条件了。 哪怕是到时候给赵嘉善做个妾，也值了。 杨敏颜和晴姐儿各有各的心思，但两个人都觉得心里舒畅极了，一件大事轻而易举解决了一般。 “可是，曦姐儿她未必肯嫁给个大她这么多岁的人。”杨敏颜将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 “要不，我替您打听打听？就旁敲侧击地问一下，定然不让曦姐儿察觉什么。”晴姐儿毛遂自荐。 “那就麻烦你了。” 杨敏颜难得说一句客气话。 得到了杨敏颜的重视，晴姐儿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晴姐儿已经想好了，既然曦姐儿喜欢的人是刘显，那就对她没有任何威胁。只要借着张令曦，她就一定能嫁给赵嘉善。 杨敏颜不明白晴姐儿怎么会这么积极，但是她的转变是好事，起码一想到让曦姐儿嫁进来，杨敏颜没有半分吃醋，反而觉得这样对大家都好。 大概是以前验证过曦姐儿和赵嘉善之间光明正大，并无情愫，所以她才会放心的吧。 张令曦没空管晴姐儿在外头说什么做什么，反正晴姐儿那个性格，也是不会惹事的。她又开始每天跟刘显练练剑，听刘显讲讲见闻什么的了。 “曦姐儿，是不是生辰快到了？” 刘显正纠正她每一招每一式的动作，突然就问了一句。 “早过了呢...”张令曦有些失望，她竟然无意间撇了下嘴。 “想不到一去就是半年，连你的生辰都错过了。”刘显遗憾地说道。 张令曦突然不懊恼了，她笑着摊开手，道：“生辰错过了，礼物却还是该补上的吧？” 刘显听了，神秘地一笑，手在她眼前一晃，晃出个盒子来。 他塞到张令曦手里，挑眉道：“拆开看看。” “我的礼物？”张令曦觉得难以置信。 刘显看着张令曦慢慢地点了点头，就好像故意要观察她的表情似的。 难不成显哥哥一早就准备好了，只等着见面了送她。 那怎么早不送晚不送，等她要的时候才拿出来！ 张令曦故作淡然地说道：“既然是显哥哥送给我的礼物，那我一定要一个人的时候，郑重地拆开来看。”说着就把匣子收了起来。 刘显分明是失望了，张令曦却觉得目的达到，心情变得更加明快了。 晴姐儿从赵家回来，直接到老夫人这里请了个安，过来跟张令曦说话。 刘显看了站在远处局促不安的晴姐儿一眼，对张令曦说道：“看来你是有事要忙了，今天就练到这儿吧，明天咱们再切磋。” 张令曦三脚猫的功夫，哪里够得上切磋二字。不过看刘显兴致很高，张令曦笑着应了。 刘显一走，晴姐儿就上前来。 “jiejie，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晴姐儿大概是在张家习惯了，说话前总要先询问询问再决定要不要开口。 张令曦倒是喜欢爽快一些，她问道：“谈不上打扰，你来这里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晴姐儿最不喜欢打扰别人，若是一般的事情，绝对不值得她走一趟。 “那个，jiejie，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说...”晴姐儿局促不安地攥着衣角。 张令曦看似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心却软了下来。 “那咱们去我屋里说话吧。” 晴姐儿乖巧地跟在张令曦身后，进了屋子。还细心地将门掩上。 “坐。” 张令曦主动给晴姐儿倒了杯水，她有预感，或许这会是一次长谈。 “jiejie，您有心上人吗？”晴姐儿捧着杯子突然开口问道。 “啊？”张令曦被问了个措手不及。 张令曦微红的脸，让晴姐儿肯定了心中的答案。 “jiejie，我跟你一样，好像是有了心上人了...”晴姐儿这次没有低头，而是直直地看着张令曦的眼睛。 “谁跟你说我有心上人的。”张令曦胡乱一撩并没有散乱的头发，红着脸说道。 她应该没有表现多么明显吧？ “对了，晴姐儿，你说你也有心上人了，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