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灯火阑珊
尹从嘉捻着手中的一张照片。 画面上，陆行志正与卫婕一起，在某个咖啡厅里喝咖啡。 从角度看是偷拍。而照片右下角的日期，是许天悦从“锦西”拿到监控视频的第二天。 看来从那天起，他就已经着手安排人，对陆行志进行调查了。 她想起李明豫到h市的那天晚上，许天悦死皮赖脸要“送”自己回家，然后对住自己说的那一番话。 他不准她再插手这件事，说由他来接手，叫她安心等消息即可。 她当然没有同意。她才不相信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能查出个什么来，尤其是监控视频被许天悦毁掉之后，她完全只当他是当时说说而已，根本没想过，他竟然真的会对陆行志着手进行调查。 而且还真查到了不少东西。 尹从嘉抬起头来，刚才满腔的怒气已经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力又疲惫的焦虑感。 有惊讶，有感激，但更多的，还是焦虑。 “我们不可能当同伙。许天悦，算我求你，我求你，离我的事远一点。” 她语声软弱，还是第一次在这个固执的少爷面前如此低声下气。 已经没有力气再跟他争辩了。 许天悦狠狠地闭了闭眼，然后睁开。 那双漂亮灵动的星眸，伤得好痛，好不甘心。 “你到底在抵触什么！我只是想帮你做点事而已……” “我不想欠你。” 尹从嘉打断他。 然后扭过头，目光落向窗外。 他们正经过一片还在建设中的新区，车窗外一片如墨的黑，遥渺几星灯光在远处闪烁，恰如尹从嘉被仇恨遮蔽的人生，尚不知去向的、飘摇不定的未来。 她没有东西可以许给他，哪怕再一顿饭，甚至再一次为他展露的笑脸。在经历了那次汽车炸弹事件之后，她总觉得，在这条漫漫复仇路上，也许自己不知在什么时候，就会永远地告别这个世界。 她早有这样的觉悟，她命定的人生无从选择，但在可以选择的范围内，她绝不愿意欠下任何人的债。 尤其对于许天悦。 许天悦凝视她许久，眼神仿佛恨不得烧化她那执拗到简直莫名的神经。 “你这辈子早就还不清了。” 他狠狠丢下一句，重又发动了车。车灯划破黑暗，载着一厢沉默，继续向陆行志家所在的位置驶去。 车停在一间咖啡馆门口。 许天悦率先下车，然后绕到副驾座门边，把尹从嘉扶下来。 尽管仍旧冷着一张脸，动作却是小心又小心。 “这里面靠窗的位置能看到陆行志的家。如果按他平时的作息，再过一刻钟他就应该下楼，遛他那只德牧。”他低声解释着，一边绅士地替她推开咖啡馆的大门。 里面生意还不错。服务生一边偷偷打量这对样貌颇为出色的男女，一边有些为难地说：“对不起，现在没有靠窗的座位了。” 尹从嘉借着大厅里并不明亮的灯光，目光往窗边扫了扫。 却顿时一震。 她不露声色地扯了许天悦一把，轻声说：“你到门口守着。” 然后微笑着对服务生说：“没关系，我看到熟人了，我找她拼个桌。” 许天悦顺着尹从嘉的目光看过去，立即明白过来。 不远处一张窗边的桌子旁，坐着个一身灰色运动装的女人，正不安地朝着窗外打量。 正是失踪一天的卫婕！ 许天悦眉毛一扬，朝尹从嘉递了个“自己小心”的眼神，转身便往刚刚进来的大门走去。 这家咖啡厅只有一个门，尹从嘉的意思他明白，卫婕现在正是惊弓之鸟，乍见熟人，一定会无比惊慌，而事情尚未弄清楚之前，自然不能让她逃走。 尹从嘉慢慢走到卫婕所坐的那张桌子旁。 此时坐在桌前的她头发微乱，一脸憔悴，全然不似几天前，在尹从嘉面前摆足架子的那个狂傲女人。 卫婕察觉到有人靠近，警惕抬头。 待看清面前的人，大惊之下，第一反应便是站起来想逃。 “卫经理别急。没人知道你在这里，我只问你几句话，之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绝对替你保密。”尹从嘉抢前一步，伸手按住她的肩，手上加劲将她推回座位。 一般女人可受不了她练过跆拳道的身手。 卫婕肩上吃痛，又不敢大声嚷嚷，只得乖乖坐下。一张难得未施粉黛的脸，此时满是惊恐。 “你，你怎么找到这边来了！” “我也想问你同样的问题。”尹从嘉冷着脸，先冲着服务员要了一杯拿铁，然后和卫婕坐进了同一侧的绒面沙发，同时扣住了她的手腕。 她脚上有伤，当然不想话没问完就要追着她跑。 “你和陆行志到底是什么关系？” 卫婕仍然一脸惊恐地瞪着她，仿佛她是来自地狱的使者。 尹从嘉只好略松了松手上的力道，想了一下，声气缓了下来：“我知道三年前你们在‘锦西’犯了点事，我也知道你当年就是‘锦西’的大堂经理，如果我没猜错，当年好些人是靠你销毁证据才没惹上麻烦。但你处理得不够干净，现在我手里有证据，足够照着当年的人头挨个儿往局子里请——” 她说得似模似样，又凑近过去，在卫婕耳边低声说：“那个死去的人可是个厉害角色，我可不信这三年里，他没去梦里找过你。” 卫婕整个人狠狠一颤。 她一只手被尹从嘉扣住，只能用另一只手抖抖索索地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大口咖啡，才哑声开口：“我凭什么相信你？” 尹从嘉指了指门外： “我朋友就在外面，要是我想把你怎么样，他早打电话报警了。” 卫婕瞪住她，眼神里既惊惧又怀疑。 尹从嘉又紧了手中的力道，立马痛得她差点叫出声来。 “我们的时间都有限得很。卫经理，事情说清楚了，我自然会放你走。现在回答我，三年前在’锦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现在来这里，又是干什么？” 卫婕没有应她，而是继续看了看墙上的钟，然后不安地往着窗外看去。 “我只有十分钟了。”她神色犹豫又不甘，但最终开了口，语气急促，语句简短：“十分钟后无论如何你得让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