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等我，等我2
胡七未等赤露反应过来，飞身上前，一个疾闪，碧春剑的剑身傍着火光，削去赤露的一缕头发。 赤露很快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他望着空中漂游的那缕发丝，双眸冷冽。 他一边用手中银剑抵住胡七的攻击，一边横眉低语道：“好，很好。” 胡七在心里冷笑，心道这男人是不是气傻了。 她看着赤露身轻如燕，步履轻盈，又想起自己那日舍下一颗九转回魂丹，救下了命悬一线的他，顿时眼中冒火，挥剑的力道更见生猛。 赤露见她招招狠厉，像是铁了心要送自己去见阎王。 他又看了看她尾上的青色火焰，对她的修为程度了然于心。 他本不打算对胡七出手，但既然她不念旧情，他也无需再忍。 而且，一想到胡七是因为上方吟所以才使出至阳真火，他心里就格外的不爽。 他心有不甘。 虽然这狐狸身上带有至阳真火，且与他立场相对，以后必成大患。但是她原本几乎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如若她为他所用，他大业必成。 赤露凌空跃起，他在空中结印，转眼间他便睫上凝霜，口呼白雾。 胡七感到周身温度陡然下降，寒气扑面而来，让她有种置身天山的错觉。 但这种寒冷与天山冻雪不同，天山的冷是单纯的寒冷，而赤露散发出的寒意是一种阴冷，一种刺骨的，深入骨髓的冷。 她有至阳真火傍身，抵挡了些寒意。 她望了望上方吟，发现上方吟的伤口不再流血，而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固。 他手中银扇铿锵落地，整个人直直地跪了下去。 她冲过去将上方吟抱住，一只手捂住上放吟的伤口，企图将他伤口上的冻血融化。 “小七，”上方吟的脸色很差，薄唇微张唤她的名字，“是我轻敌了。” 胡七看顶上的结界已经出现裂缝，这结界是由上方吟的心脉之力凝结而成，此刻出现裂缝，说明他心脉受损，身上灵力快要撑不住这结界了。 胡七看他这副可怜模样，再也恼不起来，鼻尖一酸，声带哭腔：“你为何要逞强！” 上方吟笑笑，无奈地撇过头去。 他的一只大手覆上她的手，目光沉沉：“我欠你的太多，不知如何还。” 他说的是，他害她丢掉四条尾巴的事。 胡七眸光闪烁，嘴唇紧抿，默不作声。 他从不亏欠她什么。 背后寒气袭来，她在上方吟耳畔轻语：“你且在这里等我，待我去与赤露了结。” 说罢，她把手从上方吟的掌中抽出，转身面向赤露。 她双眼刺出寒芒，任由眼角滑出一颗泪水。 胡七身后六尾上的淡蓝火焰，忽明忽暗，逐渐变成浅红。 赤露凌驾空中，俯首看着胡七提着剑朝他走来，他不屑地扫了一眼道:“你对他还是真是——” “用情至深。” 赤露一字一顿，也不知道他口中的那个“他”究竟指谁。 胡七冷笑，默念心诀，飞到赤露身侧，再次与他打斗起来。 碧春剑炙热滚烫，剑身赤红。 一招一式，冰火交融，两人周身升起腾腾薄雾。 胡七杀红了眼睛，但她晓得赤露未尽全力，似乎是在等待一个时机。 “如果你此刻收手，我还能考虑考虑，留你一命。”刀光剑影间，赤露见缝插针道。 胡七咬牙道：“你做梦！” “那就怪不得我了。”赤露勾唇，赤手接住碧春剑。 他握住剑身，掌心瞬间被划出一道血口。红色的血液顺着碧春剑流到剑柄，淌到胡七的手上。 他的血是凉的。 胡七愕然，她松开剑柄，跳到地上。 仰头看去，赤红的碧春剑被降了温度，恢复了原本的银色色泽，血流之处，皆生裂痕。 凝霜以极快的速度覆盖碧春剑，碧春剑上灵气散尽，好似一块被冰封的废铁。 只听赤露一声冷哼，他手一松，便是铁器落地的声音。 碧春剑，碎了。 不是断了，而是碎了。 它碎得四分五裂，甚至让人难以辨认这些碎片曾是一把剑。 胡七吞了吞口水，这把剑陪伴了她八百年，现在竟然被赤露弄碎了！ 她这人念旧，向来是觉得新的不如旧的趁手。 更别说，这是常青亲手锻造，在她千岁时送她的礼物。 胡七捏紧双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 上方传来赤露阴冷的笑声：“你的剑确实是把好剑，看样子还是出自天族常家之手。常家被我义父灭门，只留下一位后人，”赤露顿了顿，飞身而下，拣起一块碎片端详，“没想到这位后人，还在锻剑。” 胡七目光空洞，脑中一片空白。 赤露伤了上方吟，碎了她的剑，现在还要用常青戳她的心窝子。 这人，真是歹毒！ 她脑中没了别的念头，只想踩着赤露的头颅让他道歉。 她身后六尾再次高高竖起，尾巴周围的火焰由浅红慢慢变成金红。 朝阳初升，晨光普照。 她尾巴上的烈焰和身后的朝阳融为一体，步履坚毅朝着赤露走去。 胡七扬手，掌心灵力凝聚，一颗金红的火球赫然腾在手心。 她嘴唇紧抿，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手中火球朝赤露扔了过去。 随之而来的，是无数个拳头大小的火球，带着火星，如流星般飞速投掷到赤露身前。 赤露甚至没有闪躲，他站定在原地，手中银剑挽出一个剑花，周身空气中的水气皆凝成冰霜。 火球遇冰霜，骤然炸裂。一时间，耳边全是哔哩啪啦的声响，迷蒙水雾将赤露的神情掩盖。 胡七心里咯噔一下，她心脏隐痛，有被烈火灼烧之感。 她将至阳真火开至六成，以她的修为，肉躯根本无法承受至阳真火的反噬。 可即便如此，赤露却将她的法术轻松化解。 未等胡七多想，几道匕首一样的冰棱从气雾后疾速窜出，直直地冲着她刺来！ 这些冰棱离她还有几米的距离，她便已经感觉到刺骨的寒气。 她来不及躲闪，一个巨大的身躯扑到她身上，将她紧紧地裹入怀中。 那身躯抱着她一个旋身，她听见一记闷哼，胸间瞬间袭来一阵冷峭。 冰冷如尖刀刺穿上方吟的身体，从他的后背穿过从胸腔，冰尖从他的胸间插出，挨上胡七的身体时，慢慢融成水液。 上方吟霎时失力，瘫在胡七身上，他在胡七耳畔轻轻唤她名字：“小七。” 他只唤了一声，脑袋就彻底耷拉了下去。 “上方吟？”胡七心头一紧。 “啪”的一声，头顶的巨大结界忽然破碎，天地之气猛地从四面八方涌来。 脚下的云彩蓦地消失，胡七捻诀踏风在空中，而原本瘫在她身上的上方吟倏地滑落，飞速往下坠落。 胡七也顾不上一旁的赤露，一头向下扎去。她伸手去够上方吟的身体，却怎么也追不上方吟下落的速度。 身旁景色飞速掠过，祥云交织着霞彩，浮光掠影，犹如层层叠叠互相缠绕的五彩丝线。 上方吟双眼紧闭，衣诀飘飞。 胡七怒吼一声，眼眶赤红，她拼尽全力飞向他，金红的光芒将她笼罩。她的身体被熊熊烈火包裹，流向四肢百骸的血液全都在血管里沸腾。 她的五脏六腑，她全身的肌肤似乎都在被猛烈地灼烧。 她好痛，浑身都在痛。 可她现在只想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她拼命往下飞，就快要抓住上方吟的衣角，可就在她触到他衣角的那一瞬，他的衣角瞬间化为灰烬。 她慌乱中抓住他腰间漂浮的玉佩，那玉佩冰凉沁人，竟将她手上的烈火熄灭。 那是她赠他的清明玉。 趁着手上无火，她努力去抓上方吟的衣服。 忽然，一个身影落下，单手环住她的腰际，将她猛地向上拽。 那手凉如冰霜，她不想也知道是谁。 她抓住清明玉，企图拉住上方吟的身体。 她紧紧攥住清明玉，只听“啪嗒”一声，拴住清明玉的细绳赫然断裂，上方吟再次疾速下坠。 她不顾一切地挣扎，那只手却牢牢地将她禁锢住，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上方吟的躯体离她越来越远，直至不见。 心跳忽然停滞几秒。 回神，她发疯似的，声嘶力竭地对着上方吟消失的方向哭吼道：“上方吟！你的逆鳞还在我这！你不许死，你等我去找你！等我——” 话还没说完，她的喉咙彻底嘶哑。 清明玉所带凉气从掌心输送到全身，胡七身上的烈火渐渐熄灭。 她恢复了些神智，麻痹的感官又重新被开启。 陡然间，难以忍受的剧痛席卷全身，那疼痛来自她身上的每一块肌肉，每一寸肌肤。 她头皮发麻，感觉有千万只猛兽在撕扯她的皮肉，它们啃她的肉，饮她的血，嚼碎她的骨头。 她痛得神情恍惚，眼皮忽然变得很重，往事如走马灯般一幕幕地在她眼前闪过。 她看见天山白雪，东海礁石，金陵河畔。 往日景色如烟如尘，在闪过的那一刹化为袅袅青烟，缓缓地向上升腾，逐渐消隐。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叹出一口长气。 仙关易过，凡尘难渡。 她，似乎是有些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