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朝夕相伴，伴的是你
不觉又到了傍晚，暮光挥洒，印瞳向李老行了一礼便告辞离去。而李老却是闭上了眼，笑意盎然。 晚饭时，林瑶和印瞳依然还是在一起吃的。 “你在观后呆了一天。”林瑶小脸正对着印瞳，大眼睛眨巴眨巴的说道。 “是啊，在观后的点阅楼里看了一天书。” “点阅楼？” “其实就是图书馆。” 印瞳解释一句，而后说道：“你要去吗？那里不少功法术诀，对你或许有好处。” 话未说完，忽然印瞳想起了那本《南河录》，顿时脸色尴尬起来，想到林瑶如果去了点阅楼，会不会觉得自己一整天泡在那里是在看黄书？ 还好，林瑶听到印瞳问话却是摇了摇头，说道：“算了，我不喜欢看书。而且我是杀手，学那么多道术没用，要适合的才可以。” 印瞳心下顿时放松，却又想到可以把《南河录》收起来也就没关系了，便说道：“多学点自然是有好处的。实在不行，你可以不当杀手啊。” 林瑶顿时一愣，甚至连咀嚼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印瞳静静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孩面色一直在变，似乎在想着什么。 许久之后，林瑶忽然说道：“这菜不是寂清观的厨子做的。” 印瞳深深的看了林瑶一眼，也不说回杀手的问题上，而是顺势点头：“我做的，你吃的出来？” 林瑶张开小嘴，一口咬掉半个鸡腿，连鸡骨头都被啃断了，看的印瞳心下一颤，林瑶却是一边嚼着一边面带享受，惬意的说道：“你做的菜，味道很与众不同。” “一吃就能知道？”印瞳开心的笑起来，问道。 “一吃就能知道。” “那就多吃点。” “会胖。” “胖好啊。” “哪里好？” “稳重。” “你在说冷笑话吗？” “你这次居然听得出来？” “没听出来，我猜的。” “……吃饭吃饭。” 借着屋外渐渐黯淡的天光，两人吃完饭，印瞳便收拾碗筷去洗碗，却看到林瑶还坐在桌边，似乎有些出神。 过了许久，林瑶才悠悠开口：“印瞳。” 印瞳正在收拾着屋子，听到身后林瑶呼唤不由得一怔，竟然从她的语气里听到了一些眷恋之意，顿时语气温柔的要化出水来：“怎么了？” 而印瞳身后的那个娇小的身影却又是沉默，过了一会才说道：“我从记事起就是个杀手。” 印瞳一怔，顿了顿才微张着嘴茫然地“嗯”了一声。 林瑶继续说道：“那时候我很小，身边有很多与我同龄的孩子，他们和我一样，每天在一个不知是哪里的地方训练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后来我才知道那些训练是用来杀人的。” “杀手也分很多种，我是那种最直接的也是最笨的，没有伪装，没有潜伏，我执行任务从来都是藏在黑暗的地方，等待时机，杀人，离开。我们这类杀手被称为影杀手，藏在黑暗阴影里的行走者。” “我今年十九岁了，从我执行第一宗任务到现在已经十三年。我从六岁开始杀人，杀了十三年，我以为我天生就是要藏在黑暗中，不停的杀戮。” “可是我竟然遇到了你，而你，竟然告诉我，我可以不当杀手。” “原来我可以选择不当杀手，我竟然一直忘记了这个选择。” 印瞳停下手里的活，来到林瑶身前，低头看着林瑶说道：“你现在选择，不晚。” 林瑶没有抬头看印瞳，而是继续说道：“可是我怕我没有资格选择这个选择，我们组织非常严格，我怕在我杀第一个人时，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印瞳笑了。 他伸出双手，轻轻的扶住林瑶小小的rourou的脸颊，让林瑶抬头看着自己。 印瞳看向林瑶水光潋滟的大眼睛，眼中泛起点点晶莹的印记，一字一句的说道：“或许之前你的确没有退路。但是我会给你杀出一条路来。你若想就可以，你若不想，那么谁都不能强迫你。” “你连我们组织的名字都不知道，我们组织很厉害的。” 印瞳摇头，依旧定定的看着林瑶的眼睛：“我不需要知道那么多，你也不需要想那么多。”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想要什么，然后相信我可以做到，这就足够了。其余的，交给我。” 印瞳嘴角带着浅浅的笑，语气平常轻柔的就像问林瑶明早想吃什么一样随意，但是眼中的印记却更加闪亮，甚至开始在眼中缓缓旋转。 林瑶坐在椅子上咬着下唇，沉默许久，忽然就这么伸手揽住印瞳的腰，侧着脸贴着印瞳抱住了他。 顿时印瞳的淡然超脱全没了，想说话说不出来，想动手手不听使唤，任由林瑶这么轻轻的抱住自己。 很安静。 ………… 此后数天，印瞳白天一直泡在观后点阅楼内，遍阅楼中典籍，查询历史，观看道法，与自身咒印术相互借鉴印证。他的天赋极佳，境界高深，往往能够闻弦歌而知雅意，举一隅而以三隅反，虽然未曾进阶，但是术法运用和理解上有了巨大的进步。 “剑法奥妙，多在攻杀；阵法繁奥，多在变化；符法精深，多在悟解；念力难修，多在诡异……一切道法都有其特点，你精通阵法，是位阵法大师，咒印师念力强大，也同时算得上念师，因此这两道你大可不必太过上心。最多看一些关于技法运用的典籍来增加你的战斗变化；而符道与咒印有相通之处，你学起来也简单。至于铸造与驯兽之流极为偏门，你也无需太过关注。因此，你若要看，不如多看些炼体道法和剑术法门，将之融入咒印之中，肯定会有些惊喜。” 印瞳点头称谢：“李老对于道法真是极为精熟啊！” 李老摆摆手，他依旧还是之前的邋遢模样，但是言行之中却多了些生气，笑道：“寂清观记录天下万法，除了各派的秘技典籍，寂清观出于尊重不会觊觎之外，这点阅楼里有着关于道法的一切基础法门和有缘得之的心诀术法，你大可随意观阅。便是佛门典籍，这里也有，不过不如寺庙里的正统全面罢了，不看也罢。” 印瞳再次称谢，李老并不理会，反而说起闲话来，带着调侃的笑意问道：“听说你来寂清观是带了一个女娃子？” 印瞳点点头，说道：“是啊。” “听说你上山时说那是你媳妇，怎么后来又说不是了？” 印瞳面现尴尬之色：“因为她的确不是我媳妇。本来我是怕有什么麻烦，所以就说她是我媳妇，后来看看也无妨，还是对寂清观以诚相告的好。” 李老点点头：“听说你们除了没有同房，平时一日三餐都是在一起，可谓是朝夕相伴。虽然还不是媳妇，恐怕也是有这个苗头了吧？” 印瞳苦笑道：“老人家你的听说还真是多。” 李老看着印瞳的窘迫模样，得意的笑起来：“幸亏有你在，被你一语点醒我才明白，人生虽为修道，也不能轻慢了这红尘世界，否则才是枉了为人一生。所以了解一些八卦并没什么，何况是关于你这年轻才俊的。” 印瞳摇摇头：“那我早知道就不点醒你了。” 李老有些恼怒的说道：“你这就不对了，风花雪月两情相悦之类的欢喜****，亦不失为红尘人生的赏心乐事。你身为供奉，光天化日，当着满观还是单身的大庭广众秀恩爱，还不许我们说说了？” 印瞳不由得无语，许久才用自己才能听到的低语反驳道：“我那是秀恩爱吗？很正常的日常生活好吗？” 渐渐又是天光逝去，印瞳合上书本和李老招呼了一声便离开了点阅楼。 刚走到寂清观的偏殿，就见林瑶喜笑颜开的迎了上来。 “怎么了？” “我们去看海吧？” “是啊，来这里这么多天还没去看过海呢！” “好吧，现在就走？” “嗯。” 两人说着便转向向着山上走去，走后不久许尚和许诺就跑了过来，一脸无奈。 “我师父呢？” “我大jiejie呢？” “唉，师傅让我每天锻炼念力，初期目标我已经达成了。还想找他汇报一下呢。” “哥，大叔答应教你咒印术了？” “没有，但是给了我一篇入门心诀，让我没事背着玩。” “背着玩？什么心诀啊？我也想看。” “师傅早就猜到你会想要看，所以他在给我的时候就说了，如果许诺要看的话……” “怎样！大叔肯定是不给咯？哼，小气鬼，我要去找大jiejie告状！” “不对，我师傅跟我说，如果你meimei也要看的话，那你就跟她一起看吧。” “真的呀？”许诺的丹凤眼顿时眯成了一条缝。 许尚回答道：“真的。师傅说了，反正我跟你都看不懂，要记都得死记硬背，看就看吧！” “哼！大叔这么瞧不起人！我要找大jiejie告状去！大jiejie呢？” “师傅人都没了，还找jiejie？他们肯定在一块呢！” “那等回来我再告状。” …… 许尚和许诺两兄妹各自嬉闹不提，印瞳和林瑶却是行动很快，不过片刻便到了将近山顶的山崖上。 这是一片宽阔平坦的崖坪，看起来像是有人故意打磨出来的一样。在这里，正好是在宁海山的侧面，回头能看到寂清观的檐角，对面则是开阔的大海，视角极佳。 一登上崖坪，林瑶便愣住了。 “怎么，没见过海啊？”印瞳问道。 “见过，这是第二次看到。真漂亮！” 此时夕阳西下，在远处海天相接的天际线处静静的黙立着，洒下了成片成片炫目金黄的余晖。 这些暮光洒在大海上，将波光粼粼的海面也映成了金色。随着微风过处，海浪翻涌，将成片的金黄打的稀碎，如同流金一般在海面上流转，看着林瑶的瞳孔都是金黄色的的。 “瀚海长空，落日余晖啊！”印瞳也看着这壮阔美丽的景象，由衷的赞叹了一声。 青山葱郁，碧海泛金，落日染霞。大千世界有喧嚣红尘，也有如此壮丽安静的美景。 林瑶走到崖边坐了下来，双脚悬空，对着这大海落日静静不语。印瞳也走到林瑶身边，与她一般坐了下来。 两人沉默，不知心里在想着什么，只是落日渐渐的沉入了大海，余晖渐渐的散尽，夜幕从远处遮临，天光晦暗之下，还能映出崖坪上两个并肩相依的轮廓。 而印瞳两人在宁海山你侬我侬时，天下间却将会有股风暴，从这世界的最北方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