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面子
陛下竟然在李夫人那里，霍去病知道陛下现在正喜欢李夫人，他并不想在这等事情上有自己的丝毫痕迹，忙打断了通禀的宫人。 “不必打扰陛下，我先去皇后那里。” 陛下因为李家的关系冷落的原先的李夫人，谁知道又来了个李夫人，陛下很喜欢。 霍去病跟着陛下很久，刘彻几乎陪着他度过了整个童年到青年，霍去病也从他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但是他始终学不来刘彻的放荡风流。 或许是天性，刘彻天生就有着对美人的无限憧憬与热爱。而霍去病则欣赏无能。 他眼睛里看着汉宫里身姿绰约的燕赵宫娥，脑子里浮现的她们的面容却差不多是一样的，他贫瘠的词汇里甚至想不出什么美好的词来形容她们的眉目。 大概都是一样的。 霍去病沉默的走到了椒房殿。 他并不曾知道流苏来了宫里，他们一向互不干涉，互不打听。 皇后疑惑：“怎么你们两个进宫，不是一起来的？” 他这才知道流苏进宫了，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皇后絮絮道：“你们哪，公主来看王夫人，你来找陛下，本来一起来的就好，偏偏要分着来，你看看，倒不像是一家人。” 霍去病讷讷不能答：“姨母说的是。”他好半天才挤出来几个字，试图让皇后不要再说了。 再说下去，霍去病觉得自己要落荒而逃！ 可是皇后似乎对他怨怒颇深，一点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你们呐，一个个都不听话，公主哪里不好，你要冷落人家？” 霍去病大骇，他从来没有把流苏放到被冷落的位置上去，事实上他从来不想冷路过谁，他并不曾希望谁会因为他而受到委屈与闲言。 故而他对霍嬗的母亲，也是体贴百倍，虽然那个时候他还不太明白什么叫体贴，但是他已经尽力做到最好。 他从来没有想过，流苏会处在这样难堪的位置，被夫君冷落的女人？是吗？ 他眼里的流苏，还停留在那个言笑晏晏，坦荡机智的少女的样子。 他从未想像过她为人妇的样子，即便她已经是他的夫人。 他脸色苍白的看着皇后：“殿下很难过？”他低声道。 皇后见他如此紧张，微微笑了笑：“殿下深受陛下喜爱，身份尊贵，哪里会看出来难过，我是替她不平，她怎么就嫁了你这个木头，她今天来看王夫人” 霍去病记不起什么王夫人，但是他迫切的想要见流苏。 “我要去见见王夫人。” 霍去病脸色苍白的立起来，他想要去见流苏，他立刻就要见到流苏的样子，昨夜的事情他已经愧疚万分。 他觉得自己总是让流苏伤心难过，觉得自己对不起她。 人一旦对一个人爱之深切，就会生出千万的愧疚之心，甚至是自卑之心。 霍去病既要远离流苏，又怕她厌弃自己，更怕她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 王夫人病体难治，已经病入膏肓了，流苏蒙她回护之恩，来见见她。 “出身贫贱，今生能得见陛下，已经是莫大的荣幸。”夫人用无力的手握着流苏，脸上竟然还在笑。 而她的陛下此刻还在新纳的李夫人那里，并未起身。 霍去病抬脚进门，正看见流苏在王夫人的床头，面有凄容。 他止住了颂名的宫人，慢慢走近了流苏身边。 流苏见他来了，自然的侧身给他让了一点，王夫人一直感恩他当年的帮助，虽然他已经不记得了。 “骠骑将军，想不到你竟然来看我。”王夫人轻柔的笑笑。 霍去病本不是来看她，一时间不好作答，只能默默站在那里。 夫人低声笑了笑：“我那时候就说过，将军是个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上天果然不亏待好人，把送到了将军身边。” 霍去病和流苏同时尴尬的看了对方一眼，迅速又都看着王夫人。 夫人突然泪如雨下。拉着流苏的手：“殿下和将军伉俪情深，真是叫人羡慕。” 霍去病看她面容悲戚，心中痛苦难受，他五内翻搅倒海的痛苦起来，他见不得妇孺的生离死别。 幼年的生离死别与颠沛流离让他的心肠变得异常的柔软，他别过脸看门外地上的一点点的光影。 这好像将他一生的同情都要耗尽。 “去病去叫陛下来。”霍去病突然道。 流苏头一次支持他，朝他点头，王夫人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轻轻无力地摇头：“将军，不必去了，陛下公务繁忙，来不了我这里。”内朝大臣骠骑将军都在这里，还有什么可繁忙的？ 王夫人是聪明人，一切都不必多说。 她依旧抓着霍去病的手：“将军，妾还有一事相求。” 霍去病道：“请说。” 王夫人知道他的性子，他从来不会对人说：“我能办到一定给你办？”因为这句话在骠骑那里是默认的。 “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我的王子，陛下春秋鼎盛，不曾想过储君之事，把我的孩儿养在汉宫里，我只怕他将来德行有失，祸及性命，将军，请务必说动陛下，早早讲我王儿封王。” 流苏看看霍去病。 霍去病有些迟疑，默不作声的看着地面。 王夫人看着他：“将军，如今陛下的三位王子都已经不小，早就该定君臣之礼，封到王国里去，请相国教导治理一国的道理，陛下将他们留在京城，不过是因为嫌太子太过荏弱，要敲打一番。” 这是实话，霍去病和流苏只能点头。王夫人很明白，很清醒。 庶出王子留在宫中，若是不能得父亲宠爱得一个好的封地，将来兄长即位，只怕要封到偏远地方。 夫人低声哭泣：“可是我不能让我的儿子留在京城，他一个人在这里，没有母亲在身边，无人教导，将来怎么活。” “他在宫里也是有师父教导的，同太子一道读书，王子很是用功。”流苏低声安慰道。 夫人更加哭泣：“他是庶出的王子，理应学习为臣之道，同太子一起，岂不是······。” “去病答应夫人。”霍去病突然开口。 他答应了王夫人，然后便拉着流苏告辞出来，一切都不必再说了，所有的事情，霍去病已经有了计较。 他的手紧紧抓着流苏的手，不肯松开。 流苏惊讶的跟着他走了几步，心中很是不高兴，她现在不想理霍去病，她曾经对这人抱着多大的想法，现在就抱着多大的讨厌。 她肖想了霍去病很久，如今都化作了怨愤。然而她又舍不得真的怨愤。 她觉得自己真是中了毒。 她委屈的想要将霍去病蒙起来暴打一顿，心里又不肯将他归位讨厌的那一圈人里去，她很清楚的知道，霍去病就是再干出点什么事情出来，她也不可能把霍去病同李之荫和金童放到一起去比较。 流苏几乎是要绝望的摆开霍去病的手。 “放手，霍去病，你力气太大了。”流苏出声说道。 霍去病执拗的不说话，他一直拉着流苏慢慢走，一路走过的宫人退到一旁行礼，他置若罔闻。 流苏看着他那诡异的表情和动作，又恼怒又喜欢。 到了无人处，霍去病总算松开了流苏的手。 流苏捏捏自己发疼的手腕，苦笑道：“霍去病，你是吃生的长大的吗，我的手要被你弄断了。” 霍去病瞪大了眼睛盯着流苏的手。 “你，殿下为什么不说？”他口中笨拙的说出这些话，让人实在不知道拿他怎么办。 流苏仔细一想，觉得霍去病说的也有点道理，她这一路走来虽然手疼，心里恼怒，但是却没有表现太多的挣扎。 或许她的心里，还是喜欢的。 她从来不肯真的生霍去病的气，她心里还是对他容让了太多。昨晚霍去病离去，她一面恼怒觉得受到了侮辱。 更多的却是心疼和担心。 仔细想想，给人下药好像是自己不对。 流苏诡异的想着，再想想，霍去病那么忙，给他下药不好，不好。 她回避着自己不愿意面对的结果，一步步去想尽办法让自己原谅他。 “好了，我说了你就会听？”流苏笑笑，调笑的看着霍去病的脸，眼睛里满是宠溺和欣赏。 霍去病难得许久没有见到流苏脸上的笑容，没有见到她这样明快的同自己说话。 这正是他想要的。 于是他说：“去病会。” 流苏没法和他纠缠这个，她方才不过就是随口戏弄他一下，她不想他这样冷静认真的回答自己的话。 就在她满脑子里想着怎么欣赏霍去病干净而明亮的眼神的时候。 霍去病再一次开口：“殿下同去病一同回府，等着去病。” 一起离开，坐一辆马车，是不是显得夫妻恩爱？ 霍去病认真的看着流苏，眼神清澈而呆萌。 流苏恐惧的看着他：“为什么？” 霍去病认真道：“怕人笑话。” 流苏惊悚的后退几步，那一刻她甚至宁愿霍去病说的是：两个人一辆马车能省钱。 骠骑将军害怕人笑话。 笑话什么？霍去病竟然会为了面子这种东西要求自己同他一起坐马车。 流苏心里冷冷道：你当你是霸道总裁跟我定了契约？你怕人笑话就要我同你坐一辆马车，你要面子我偏不给。 “不了，我不怕人笑话。”流苏冷冷道：“谁闲着没事敢笑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