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相亲（上）
皇后这几日甚为烦恼，替羽凰郡主择婿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了地位相当，年龄相仿外，还要品貌出众，关键是没有娶妻。羽凰郡主自然是不能做小的，即使是续弦也委屈了她，可同等地位，此般年纪的男子又哪个没有娶妻呢？正在皇后苦思之际，贴身婢女彩玉进来道：“启禀皇后娘娘，太子求见。” “噢，太子来了，快让他进来。” 太子仍身着朝服，进来后作了一个揖，皇后忙让他坐于榻上，“雍儿今日怎么想起来给母后请安？” “儿臣心里是一直牵挂母后的，只不过最近政务实在是过于繁忙，今日下朝得了空，儿臣就来了。” “既然来了，就在母后这用膳吧，咱们母子俩也可以好好说说话。” “是。”皇后起身朝饭厅走去，太子也随后跟上，“儿臣看母后脸色好像不太好，最近身体可有不适？可要传太医来瞧瞧？” “唉，不必了，母后的身体倒无大碍，只不过有件事让母后头疼。” “噢，可是羽凰郡主择婿的事？” 皇后回身看了太子一眼，“你今日想必也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吧！” 太子有些羞赧，随即恭敬地道：“儿臣是来给母后分忧的。” “噢，这么说，你有合适的人选了？” “人选儿臣倒是有，只不过还要母后帮帮忙。” “你且说来。” “我选的人就是舅舅的次子程岩，他今年二十四岁，长得是玉树临风，而且去年科举中了探花，才华自不必说了，只是这地位……” 皇后会意地点了点头，当今皇上吃过外戚做大的亏，所以对于后宫嫔妃的亲属一律不予以要职，多是封些有名无权的虚衔，“如果他能让羽凰郡主看上，封侯加爵那是肯定的，只不过你能保证他入得了羽凰郡主的眼？” “这……儿臣又不知晓羽凰郡主喜欢什么样的，这件事还要麻烦母后了。” 皇后在餐桌前坐定，理了理襦裙道：“这程岩可是我们的娘家人，若母后私下约羽凰郡主见面，只怕到时让人说闲话。” 太子有些焦躁地挠了挠头，“那可如何是好，总不能让他们在大庭广众下见面吧？” 皇后没有言语，夹了一筷子菜放入嘴中，“这是什么？入口香脆，甜而不腻。” 彩玉忙上前道：“回皇后，这是香炸荷花。” “荷花？” “是的，最近咏荷苑的荷花开得甚好，所以御膳房的管事就做了这道小吃送给各个宫中。” 皇后突然轻笑出声，“看来，真的要让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见面了。” “母后何意？”太子颇为不解。 “这咏荷苑的荷花开得如此好，没有人欣赏岂不可惜。再过几日便是七夕了，母后就在咏荷苑办一个赏荷会，届时请些适婚的王公子弟，淑女名媛一起来热闹热闹。” “这办法好是好，但儿臣怕……儿臣可听说近段时间荣贵妃他们可也没闲着。” “母后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我们越藏着越容易让人趁虚而入，到不如把它摆在面上。你回去也叮嘱叮嘱程岩，让他好好准备准备。” “是，儿臣晓得了。” 这几日烦恼的除了皇后还有幽州王府的人，玲花可算知道了什么叫作门庭若市了，凡与幽州王有些关系的人都借着幽州王的名义来拜访玲花，可最后无非是想从玲花嘴里套出些消息。 “唉，没想到jiejie这么受重视，大家都想知道jiejie会嫁与何人。”青鸾一手托腮，坐在前院的凉亭中，看着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感慨万千。 “他们重视的不是你jiejie这个人，而是她身后的十五万军队及整个幽云十六州。”叶青城抿了一口茶，打开折扇慢慢地摇着。 “这么说，我jiejie要嫁出去岂不是很难？” “嫁出去不难，关键是你jiejie想嫁给什么人。如果只是一门心思想相夫教子，那等着皇后替她找好，让皇上颁道圣旨就行。如果想巩固幽州的地位，那就找一个能帮得上忙的。但如若她想找一个真心相爱的，那就比较让人头疼了。” “你说……jiejie会如何选择？” “这我哪知道。”叶青城朝青鸾身后一努嘴，“你自己问她不就行了。” “要问我什么？” 青鸾一回头正好看见玲花走进凉亭，“没……没什么。他们都走了吗？” “走了。” “唉，怎么每天都有这么多人来？”青鸾郁闷地趴在石桌上。 “你别看人这么多，其实只有三种人。”叶青城侧头看着青鸾道。 “噢，哪三种？” “第一种就是为自己的主子打探消息的，如今皇宫中成年的皇子只有三人，太子萧景雍，二皇子萧景翼和三皇子萧景扬，太子虽然早就立了，但众所周知皇上最喜欢的是三皇子萧景扬。太子才华平庸，不是治国之才，而三皇子从小聪颖好学，在文学上的造诣更不是一般人可比的。大家都看得出皇上早有了换太子的念头，但太子有皇后看着到从没犯过什么大错，皇上也就没有了借口。现在皇上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三皇子估计有些按耐不住了，当然太子党也不会给他可乘之机，所以你jiejie就成了他们相互争夺的一个重要目标。” “那二皇子呢？” “呃……二皇子这个人比较神秘，他很少参与朝堂之争，平时深居简出，皇上对他也没过多的关注。” “第二种人呢？” “第二种人就是为自己谋前程的，如果娶了羽凰郡主，那前景可是一片光明啊！” “最后一种呢？” “这最后一种……就是纯属无聊，没事闲的。” “我看你倒像是没事闲的。”青鸾朝叶青城翻了个白眼。叶青城忍不住大笑。 青鸾转向玲花问道：“jiejie，你可曾想过要嫁个怎样的人？” “你很好奇吗？”玲花忍着笑意问道。 “恩。”青鸾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 玲花刚开口就被匆匆赶来的未福打断，“郡主，又有人送拜帖来了。” 玲花接过拜帖看了一眼青鸾道：“你已经长大了，是一家之主了，jiejie的终身大事也就交给你了。”说完就将拜帖塞给了青鸾，又对未福道：“福伯，如果以后有人送拜帖来就直接交给世子。”话音刚落，玲花就走出了凉亭。 “jiejie，你……”青鸾拿着拜帖不知所措。 叶青城走过青鸾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你……节哀顺变。” 玲花并未回房，而是从后门离开了王府。“你跟着我做什么？”玲花头也未回的道。 叶青城摸了摸鼻子笑道：“就准你出来躲清静，我也出来躲躲清静。” “我还以为你比较喜欢热闹呢！” “嘿嘿……误会，误会。哎，让青鸾一个人对付那些人，你放心？” “他该学着独当一面了。” “拔苗助长也不是一件好事。” “可我怕我没有时间了。” “看来郡主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这条路，我十年前就想清楚了。” 玲花与叶青城转过一条小巷，来到了朱雀大街上，叶青城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道：“你现在可是焦点人物，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不怕被人暗算？” 玲花停下脚步，回头瞥了一眼道：“我到觉得你比较招人恨，小心被暗算的人是你。” 叶青城一脸茫然，也回头看了一眼，随即了然，轻笑道：“你怎么知道是你招人恨还是我招人恨？” “试试就知道了。”玲花一转身向右侧的一条小巷走去，叶青城唯有继续前行。走出约莫十步，叶青城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的确还是自己比较招人恨。 叶青城走进一间茶楼，拣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要了一壶茶和几盘点心，刚将桌上的两个茶杯注满，便有人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叶青城将一杯茶移至他面前，“这是云雾茶，产之益州汉阳山，香气鲜爽持久，汤色清澈明亮，滋味醇厚而甘……哦，我到忘了，益州本就是飞凤将军你的故乡，对于这云雾茶，你应该比我了解。” 曾毅端起茶杯在鼻下一过，一饮而尽，“确是好茶。可我是个粗人，不懂得品茶之道。” “哈哈……这品茶除了闻其香，观其色，品其味之外，还要了解它的由来及典故，这样更能品出其中滋味。” “看来先生对于茶道之术甚为精通。” “精通说不上，略有研究罢了，不知将军有没有兴趣听听？” “有如此好茶，又有故事听，何乐而不为呢？” “可我从不免费说故事，一个故事一个承诺。” “噢？”曾毅微侧头，笑道：“那就要看看你的故事值不值得我的承诺了。” 叶青城一边给曾毅续杯一边道：“从前在汉阳山峰下有一户农家以种茶为生，老农户在临死前将茶山分成三块分别传给了自己的三个儿子。老大好吃懒做，不懂种茶之道，老三心比天高，不屑于种茶，只有老二每天勤勤恳恳地管理着自己的茶山。到了茶叶收获的季节，老二得到了自己应有的报酬，但老大和老三却红了眼，趁着老二不在家的时候偷偷毁了老二辛辛苦苦培养的茶树。老二回来后看到此情此景不由失声痛哭，老二的满腔苦衷，感动了上天，在老二悲伤的哭声中，从汉阳山上忽然飞来许多鸟儿。它们不断撷取茶山上散落的一点点茶籽，衔在嘴里，飞到云雾中，将茶籽散落在汉阳山的岩隙中，很快长起一片翠绿的茶树。老二看得这高山之巅，云雾弥漫中失而复得的好茶园，真是心里乐开了花。一年之后，采茶的季节又到了，汉阳山奇峰入云，老二实在无法爬上高峰云端采撷，只好望着云端清香的野茶兴叹。正在这时，忽然百鸟朝林，还是那些鸟儿又从云中飞过来了，驯服地飞落在身边，老二把这些美丽的小鸟喂得饱饱的，让它们颈上各套一个口袋，飞向汉阳山峰的云雾中采茶。老二猛抬头仰望高峰云端，只见仙女翩舞，歌声嘹亮，在云雾中忙着采茶。之后，这些山中百鸟，将采得的鲜茶叶交给老二。这种茶叶是百鸟在云雾中播种，又是它们辛苦地从高山云雾中同仙女一起采撷下来的，所以称为“云雾茶”。” 听完故事，曾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果然更觉清香甘甜。” “不知这个故事能不能换取将军的承诺？” 曾毅放下茶杯，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笑问道：“平常都是你给别人说故事吗？” “是啊，有何不妥？” “那你今天有没有兴趣听我说一个故事？” 叶青城微皱眉，“噢？将军要给我说故事，那可真是担待不起啊。” “但不担待得起那得听完故事才知道。” “那我洗耳恭听。” “以前有一个国家，他们除了皇帝之外，最受尊敬的就是国师。他们的国师相当于军队中的军师，除了要献计献策之外还要为重大事件进行祭祀占卜。所以他们不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精通五行八卦，星象医术。历代国师也都是父子相传。但国师并不参与朝廷斗争，继承者出生后都会被送往宗族山上进行抚养学习，到十六岁成年后就让其一人游历各国增加阅历，等上一任国师年迈隐退后才会回国继任国师之位。可最近一任国师的继承者出生后，发现他先天不足，体质虚弱，于是国师就违反祖例，没有将他送上山，而是留在皇宫中抚养，用皇宫中的珍稀药物增强他的体质。虽然这个孩子在皇宫中长大，但国师并不允许他与皇子皇女们接触，所以他很孤独，没有一个朋友，只能自己一人在药库的后花园中玩耍。但有一天，他在后花园中碰到一个因被母亲责骂而哭泣的小女孩，他们很快成了朋友，经常瞒着大人偷偷在一块玩耍。直到后来他才知道这个小女孩就是皇帝最小的公主，可他已经放不下她了。一眨眼，这个孩子就满了十六岁，需要出宫游历，他们约定等他回来后就向皇上提亲。可这一任皇帝并不把国师放在眼里，不仅不听劝阻发兵攻打别国，更有甚者想除去国师，巩固自己的皇权。国师一怒之下，带着家眷离开了皇宫，隐居到了山上。皇帝和预测的一样战败了，为了求和便将唯一没有出嫁的小公主远嫁异国。在外历练的孩子听到这个消息马上赶回国可还是晚了一步，可他不甘心，想尽一切办法想要再见到小公主……” 叶青城等了半响不见曾毅再开口，只顾喝茶，便忍不住问道：“那后来呢，他见到小公主了吗？” 曾毅神秘地一笑，“我也不知道，故事到这就结束了。” “结束了？”叶青城自言自语般地问道。 曾毅站起身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布包放在叶青城身前的桌上，“后面的故事我等你来说给我听。” 叶青城望着小布包出了神，竟不知曾毅是何时离去的。他抬起手慢慢解开布包，竟不觉有一丝颤抖，当他看到最后露出来的东西时终是忍不住落下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