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螭吻夺日净阴辉
“我们是夫妻，你曾赠我绿萝分体为器，我予你本命蔓珠为护。”华凌寒牵住了绿芜漪的手，望着前方，有些伤感说道，“曾经这里漫山遍野都是蔓珠沙华，红白相间，滋养着万物。” 绿芜漪见了这番景象，不疑有他，甚至怀疑自己闭关失败损害识海之事的真假了。如今这里一片贫瘠，龟裂的土地，干涸的河床，灰败的天空，唯有一点草色，还是方长出来。 华凌寒拉着绿芜漪前行，直到坑坑洼洼的一块土地，他指尖带着金光，随意往胸口一划，艳红的血液流下，漂浮于空中，朝中间最大的土坑涌去。 本命精血！绿芜漪震惊不已，开合了数次唇，最终还是未问为什么，亦未道谢。她握紧了华凌寒的手，十指交错间是深深的感激。这条命即使予他亦无妨！绿芜漪心中立下誓言。 华凌寒的面色苍白了些，却含笑安慰她，反手握得更紧些，道：“漪儿莫担忧，我没事。” 他的眼波轻柔而蔓软，如水中绿藻，不经意间陷入，便逃脱不得，就此沉溺。 突有嘤嘤声作响，却见被困住的灰雾扭曲间，一条拇指大小的鱼破体而出，金红的色泽色偏透明青质，极为显眼，一眼看上去不是凡物。 “螭吻，龙之九子？还是幼年状态，怎么会在我的识海之中？”绿芜漪诧异地问。 华凌寒皱眉沉思道：“我将螭吻的神识抽入宝物中圈养，它是硬生生被打回原型……” 一轮红日喷薄而出，将铁灰色的天空染成了一片红彤彤的霓裳，挣扎着扛起天，散发光和热。 “天快亮了……”领头的黑衣女子压了眉，目光犀利地盯着那一块死水般的灰雾，里面毫无动静。 “放神魂主阵！”黑衣人一咬牙，心疼地打开一个灰布袋。 这时，惊变突起，漫天灰雾突然被搅碎，众阴魂发出凄厉的惨叫，几欲震破人的耳膜。晓日破空，烈烈火光驱散了一切阴霾，一白一青两道身影缓缓从日光下走出。却有一尾金光闪闪的鱼从红日中闪跃而出，鱼身龙尾，周身包裹着火光，好像另一轮红日。 黑衣见势不妙，一丝犹豫也无，迅速撤退了。 绿芜漪回首问：“若无螭吻，你打算如何破阵？” 华凌寒眨眨眼，颇为俏皮，得意道：“山人自有妙计。” 绿芜漪好奇地看着这人平常与战斗完全不一样的潇洒随性，放佛是另一个人一样，虽没那么沉稳老练，却生动细致多了。 一路穿花拂柳，绿芜漪撑伞前行，额上见了汗渍，脸色也已苍白虚弱多了，肌肤已亦隐隐透明。螭吻跟在她身后，一口口吸食着绿芜漪的阴气，嘤嘤地鸣叫着，似在安慰。绿芜漪觉得更像是觅食后的喜悦。 华凌寒未想到绿芜漪这般脆弱，神色凝重了些，仍坚持她于阳光下拔出体内阴气。 ”我上次见你时，你体内阴气聚集，但有强大的灵力镇压，出不了什么毛病。但今日看来，你体内阴气失衡，已影响你的生机了。” 绿芜漪默默颔首，突收起槐木阴伞，猛烈的阳光泼洒下来，她的衣物与皮肤都刹那失色。烈焰灼身的痛楚，洪汛冲刷的撞击，绿芜漪咬牙支撑，眼里交织着痛苦与坚毅的色彩，华凌寒由一开始的大惊失色，到如今点头赞赏。 当绿芜漪被阳光洗濯成一团清气时，被华凌寒收于沉香木盒中，淡淡的木香充盈着她的身体，她的魂魄轻盈起来，神识也大涨。一个耀眼的法阵突从地上升起，绿芜漪突然被吸附了过去，来不及尖叫，她已落在柔软的床铺上。 绿芜漪诧异的地望着四处的摆设，很是符合自己的喜欢的风格，简约大方，主要是这张床足够柔软，仿佛是最温暖的怀抱。绿芜漪抬头看见头顶的绿萝纠结在一起，正是将她摄来的阵法。 突然她看到阵法中有绿萝垂下，缓缓生长起来。绿犹豫会儿，并没移窝，任由着绿萝柔软地将她缠绕，源源不断的力量传递了过来。 绿芜漪将神识散开来，可以看见外面的华凌寒，华凌寒的声音亦在耳际。 华凌寒正轻声细语地与她说着从前的事，似乎怕惊扰她。 说的是从前，也是他的从前，做为一个个体鲜明的存在，混合了主体输给他记忆的从前。与绿芜漪的失忆不同，那些似是而非的记忆于他脑海十分分明，或是说十分模糊。 除了这些，他也将那个分体的记忆提了提，半魔半仙，最后也为她而陨落。华凌寒并没有提她在葫芦中被叶妩附身的事，绿芜漪也因此错过了探究的机会，直到很久之后，真相大白，后悔的却不是绿芜漪了。 “这盒子是你以前留下，可以镇魂，如今倒用上了。虽说我的任务是带你回天界，但相比之下，我更想知道什么人在算计你。”华凌寒摩挲着沉香木盒上的梨花花纹，锐利的目光仿佛穿透一切。 绿芜漪沉默，也在深思着一切的阴谋。她还未从闭关失败，成了一个废物的打击中清醒过来，便被鬼王姬传召，送了一盏冥灯，执行一个任务。 更为惊恐的是，绿芜漪便发现自己的身体弱的不可思议，居然离不开阴气！她只不过是小小冲一下关，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唯一有可能的事她被仇人算计了，鬼王姬偏袒或不好得罪她的仇人，来找个理由骗他。 现在看来更像是灭口，鬼王姬是同伙或是主谋，她空了的这两百年挖掘出了什么秘密，从而被灭口了。但她这壳子还是有点用处的，便留了她一命。然而，这个人可信吗？ 绿芜漪隔着一个空间，神识却像经过增幅一样，将华凌寒的细小神情全收于眼底。她斟酌着提出最大的疑问：“为何选择信任我是绿芜漪。你们不是得出结论，我是叶妩吗？” “漪儿，灵魂想通总是骗不了人的。即使理智上我们都得出结论你是叶妩，但你的灵魂的每一个波动都是我们熟悉的，着迷的。即便割舍了我的记忆，但是我的灵魂一直在告诉我，你就是我的挚爱，哪怕是经轮回洗涤的残缺的半魂。” 他的目光深沉而孤往，如同深不见底的悬崖，偏执地坠下所有的阳光，唯剩下料峭的孤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