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抓伤
“啊！” 顷刻间哀嚎声此起彼伏，堂中顿时一片喧哗，憬集心跳吊在嗓子口，条件反射屏住了呼吸。 跪着的百余名囚犯被他们身后的侍卫砍断手脚或削去耳朵，众人捂着伤处疼倒在地，不停的翻滚。 这时候一名囚犯抢了侍卫的刀冲了上来，怒发冲冠，目恣欲裂。他被削去的左耳汨汨流血，鲜血大股大股地流进脖子，渗入衣服。他的动作很快，拖着脚上的铁链以破竹之势杀了几名侍卫，直奔着大堂过来。憬集吓得连连后退几步，却因为腿脚发软摔在了地上，这一摔，竟吓得爬不起来。 堂中的官员惊恐的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连连后退，有些人则已经躲在了柱子后面。哀嚎声越来越弱，伴随着有些人因疼痛而渐渐发不出声音的哼哧声。唐姬脸上血色全无，整个身子都剧烈地发抖，嘴唇遏制不住地颤抖。褚洋要动，董卓轻瞄他一眼，他便又退了回去，董卓继续饮酒，堂外的一切仿佛真如他所说是一场好戏。 突然憬集眼前一个人影闪过，奉先已经和那人纠缠在一起，他手上没有长兵器，只抽出了腰间的短匕首接下招数。兵刃相接的清脆声音令憬集耳膜作响。奉先一昧防守，侍卫们围在周围，只等着找到契机便冲上前去。这时候那人一刀从奉先耳边划过，奉先不躲，匕首对准那人脖颈刺去。憬集瞪大眼睛，却见匕首已经贴上那人的喉咙又被奉先硬生生地偏开，同时奉先闷哼一声，那人虽也躲闪但刀仍是伤到了奉先的手臂，电光火石之间，那人手肘抬起砸在奉先脖颈上，奉先踉跄几步滚下了台阶。 奉先翻滚着站了起来，只觉得脖颈隐隐作痛。 那人趁势进入大堂，直奔董卓而去，憬集被吓得目瞪口呆。一干囚犯的哀嚎声也渐渐弱下来。 须臾间，董卓立身站起，反手抽出褚洋的刀，刀刃划过刀鞘的声音转瞬即逝，下一刻，便见囚徒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头颅重重的垂下。手中的刀也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整个过程不过只是转瞬之间。 “百长！百长！”一断掉双臂的囚犯声嘶力竭地吼叫，失去了双手没法站起来，他费力扭动着身子往前爬。脸上因用力而筋脉明显，本来疼得血色全无的脸上因为这怒吼染上赤红，令人胆寒，陡生怖意。 “百长，百长······”除却他的声音还有人因这囚徒的死落了眼泪。 瑟缩在角落里的官吏见董卓这般举动，面容惊惧，都不敢看董卓一眼。连素来不分天时地利见缝插针拍董卓马屁的李儒都因董卓这迅疾的出刀而吓倒在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奉先捂着受伤的右臂怔愣地看着堂中死去的囚徒，抿了抿嘴角，看了眼站在堂中冷笑的董卓，心里开始担忧起来。 憬集心里如同经历了一场山呼海啸，别开眼不再看眼前这残肢断足。奉先将匕首插入鞘中，走进堂中半跪下查看那人的气息。奉先起身的那一刹那，董卓手中的刀便冲他掷去，奉先手忙脚乱地闪身躲过，刀径直就朝在门边的憬集飞去。 “喵！” “憬集！”憬集根本来不及反应，刀已经落在了她身前一寸的地方，刀上的血迹未干，血的腥味窜入她的鼻孔，她屁滚尿流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不知道往哪里跑。古语有言解铃还需系铃人果真没错，被吓得腿软，只要再被吓一次就完全被治愈了，真是好有道理。 憬集晕头转向之时，奉先将她一把提起抱在了怀里。憬集抬头看奉先，他的左脸上有一道深深的伤痕，鲜血如水般冒出来，可见伤痕有多深，表面的皮rou微微翻开，看得憬集头疼欲裂，她却实在没有挣脱的力气。 奉先将憬集放在唐姬面前，唐姬紧张地将憬集抱入怀中，不停地问她：“憬集，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唐姬的手冰冷入骨，还在止不住的颤抖，但她仍旧翻来覆去地查看憬集，憬集实在没有什么精神阻止她。 奉先跪在地上一言不发，董卓冷哼一声：“废物！”奉先垂下头，脸上的伤口流出的鲜血糊了他半边脸，手臂上的伤口的血迹也已经渗透了他紫色的深衣。 “众位大人莫要惊慌，快快回到座上。今日的晚宴还未结束呢。”众位大人战战兢兢地坐下，李儒站起来时候，衣摆竟然淌着水，原来是被刚才董卓的雷霆一击吓出了尿来。可是现在众人惊惧，没有一人敢出声，更遑论是取笑他了。而李儒压根儿就没有察觉到便做了下去，他双眼闪烁，连看董卓一眼都不敢。 董卓不开口让奉先起来，奉先就还跪在那具尸体旁边，有着与尸体同样的姿势。 双膝下跪，垂着头，身前一滴一滴的血砸下来，静如磐石。 憬集心里隐隐有些难过起来。 董卓笑着看向憬集：“唐姬，你说它叫什么名字？” 唐姬身子僵住，嗫嚅道：“憬集。” “憬集。好名字。”一边说着就从唐姬怀里用双手将憬集抱了起来，然后用两根手指掐在憬集的腋下将她举了起来，手臂伸长本欲逗逗她。但是憬集的半个身子已经悬在了桌案外，董卓笑道：“小东西，吓着你了吧。没事的，你只要呆在我身边，就不会变成他们那样了。”董卓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斜眼瞄了瞄众人，眼神中是威胁也是嘲讽。 “喵！喵！喵！”憬集本就吓得绷紧了身子，见董卓竟是这样的眼神，控制不住大叫起来，奋力扭动着身体，舞着爪子想从他手里挣脱开。但是憬集没有看到在座官吏因董卓最后一句话僵硬了身子，眼观鼻鼻观心，恭恭敬敬地安坐着。 唐姬在一边急得美眸失色，却不敢上前来阻拦。 董卓将另一只手伸向憬集，憬集大惊失色，是想掐死她吗？不不，不行。憬集将指甲从rou里伸出来，狠狠地挥了过去。董卓手上一松，失重感袭来，她大叫着往地上摔去。 突然身子被一只手掌捞了过去，然后一滴滴血砸在憬集的嘴上，她不可置信地睁开眼睛，见奉先抿紧了唇，脸上的血从尖削的下巴上滑落，仍旧是垂着头，也没看她。她看到奉先身边那囚徒双眼凹陷，两股血从两只眼眶中冒出来，像是两道血泪。左耳血rou模糊，血流不止，已经染红了他的左肩。颈项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鲜血汨汨。 憬集再也忍不住翻涌的咽喉，侧头狠狠地吐了出来。全数吐在了奉先的怀里。奉先条件反射往后一缩，却因自己此刻的处境而遏制住躲开的动作。紫色深衣悉数接纳了憬集对奉先救她一命的回报。 “我······我得······我得回去。”唐姬轻声言语，董卓轻问她：“回哪儿？”唐姬看着董卓脸上的森然笑意，眼眶通红，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董卓满意地抚掌大笑，突然冷声冲外面说：“割掉他们的舌头！” 奉先抿紧了唇，垂着眼睑看不出心情。憬集仍旧在他怀中，虽然因为秽物她很想离开，但是碍于董卓她实在不敢动弹。奉先没有动，反而将她的脑袋按近了秽物，憬集有苦难言。 外面又是一片喧嚣声，但是没过片刻，喧嚣声戛然而止，只有喉咙发出的“咳”的粗重的拉长了的声音，还有在地上翻滚的声音。 囚徒们都被割去了舌头。 董卓大笑不止，饮酒数杯。众人握着酒盅瑟瑟发抖，却不得不强颜欢笑举杯同饮，憬集听着外面那从喉咙发出的悲怆声音，眼眶酸涩，身上一个激灵，感觉已经快被吓出尿来了。 憬集生而为人十七载，未曾想过会见识到这样的场面，如若能够选择，她希望自己今后永远不再见到这些残暴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