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赴约
憬集睨了眼在一边的凤清，懊恼地低叫了一声。肥嘟见憬集这模样，不由得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凤清抬眼瞧瞧，散漫地回答：“我不知道啊。”手上却没闲着，将棋盘上肥嘟的黑子捡去了几颗。 肥嘟垂眼看了眼棋盘，大叫：“你怎么又偷子儿呢！” 凤清装模作样：“哪儿呢？别鸟嘴里吐不出好词儿。” 憬集支棱着脑袋看着窗外落雪纷纷，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酉时了。”凤清瞧着憬集心不在焉神思不属的样子，忍不住打趣道：“再不走可就误了时辰了。” 憬集偏了下脑袋，又问：“他要是送我回来怎么办啊？” “你拒绝不就得了。” “我-拒-绝-不-了。”憬集点着头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凤清挑了下眉毛，突然轻哼了一声：“你不是挺机灵吗？昨天都知道说你住院子，我住柴房。合着我倒是真成你下人了。” 憬集心里觉得好笑。她当时一听郭嘉问她与凤清是否住在一起，她条件反射就误认为是同居了。她还不是害怕郭嘉误会，才这么开个玩笑随便说说。憬集知道凤清不是在真的追究，于是盘腿坐在他的身边，用肩膀碰碰他：“你就当一次我感情路上的垫脚石嘛。说说，我该怎么办。郭嘉要再问我住哪儿，我回答不出来该被他起疑了。” 肥嘟抬起鸟眼皮，欲言又止地看着满脸欣喜的憬集，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将这件事情告诉凌钰。虽说憬集对郭嘉动情没什么，也不会影响到他们的计划，只不过，肥嘟担心凌钰要是知道憬集对别人情根深种，凌钰心里会不好受。 凤清更热衷与给憬集出谋划策，于是撇下棋盘转过身子面对憬集说：“到时候我假装偶然遇见你们，你就正好与我一同回来。郭嘉自然就不会跟着了。” 憬集双眼发亮地点头，这的确看起来蛮可靠的。 “如果问起住哪儿，你就说不识字就好了。反正你也不识字。” 憬集点头。这的确是真的，也不算是欺骗郭嘉吧。 凤清站在楼台上目送憬集走出巷子，脸上挂着乐见其成的笑容，肥嘟担忧地看着憬集靛蓝色的背影没入纷纷扬扬的雪花中，问凤清：“这样合适吗？” 凤清扫了它一眼，笑道：“这有什么不合适的。男未婚女未嫁的。你一只鸟懂什么人间情爱。” 肥嘟轻嗤一声：“你不也是只鸟。” “你能和我比？”凤清居高临下地睨了肥嘟一眼。 ———————————————————————————————————————————————————————————————————— 白雪纷纷，恰若柳絮。 憬集撑着绘有白梅的青色十二骨纸伞，靛蓝色的大麾拂过她的脚踝。郭嘉撑伞跟在憬集的身后，与人们擦肩而过，伞上的薄雪因伞被碰触倾斜而簌簌落下。 街上的雪已经被扫去了大部分，今日落的雪还未曾积起。街边两侧的摊贩依旧叫卖着，叫卖声收得极快，大约吆喝的时候怕冷着舌头。 郭嘉出门的时候正巧见憬集走在他的前方，便不做声地跟着了。来来往往的人们从两人身侧走过，长街十里，雪花漫天，郭嘉只看得见前方那抹靛蓝色的身影。 昨日憬集说骗回来，他应许下。今日本想让她先去百味珍等着，却还是忍不住估摸着时间出来了。 阴郁的天空中飘下白雪。 郭嘉不知道憬集为何现在会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唯恐这是梦境，是幻觉。初见憬集之时，便觉似曾相识。隐秘身体中深切的熟悉感日复一日渗透，昨日她在憬集清亮的眼眸中看见自己，恍惚觉得这一月的分别是不存在的。 憬集手心微微出汗，脸上却绷直着表情，既无忐忑，也无欢喜。但是她身上那件宝蓝色对襟儒裙出卖了她。 那是她换来换去才定下来的衣服。妆容也是精心打扮过的。 突然前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憬集有些出神，等到察觉前方的人群纷纷退向两边的时候，骏马已经逼近身前，憬集瞪大了双眼看着马匹之上的人，尖叫声被惊吓堵在了喉咙。猝不及防间身子被一股大力拉去。电光火石之间，憬集已经重重地倒在一人的身上。憬集不由得闷哼了一声。 郭嘉无奈地轻笑道：“我垫着你呢。你叫什么？” “我替你叫呢。”憬集站起来，厚颜无耻地说。随后伸手递给郭嘉：“这次换我来拉你了。”人群绕过他们两人，每个人都留下好奇的看好戏的眼神。郭嘉仰躺在地上，左膝屈起，蓝色深衣落在薄雪上，他看着憬集伸在空中白皙干净的手，心里像是揉进了一团棉花，绵软的漂浮的，像是氤氲的雾气那样润泽。 憬集居高临下地看着郭嘉，心跳一声一声咚咚跳着，左手撑着伞遮在郭嘉的上方。郭嘉伸手握着憬集冰凉的手指，另一只手撑着地站起来。憬集慌忙地从郭嘉带着暖意的手中将手抽出，郭嘉愉悦地笑了一声。 笑声慢慢敛住，视线放在了憬集的身后。憬集回过身子，身形颀长眉目凛然的男子牵着一匹红色骏马。憬集没有看错，方才那马上的男子，的确是吕布。吕布看着憬集转过身子来，眸子似有动摇又有疑惑，却只是开口问道：“看来二位无事，那在下便先走了。” 郭嘉方才为救憬集将自己的伞仓皇丢下，此刻已经找不到了。他接过憬集手中的伞撑着，没有去看策马奔走的吕布。 “你和奉先不是认识吗？” “是相识的。”郭嘉勾勾唇角轻描淡写地回答。 “为什么奉先在这里？” “自然是有事的。”憬集还欲问，郭嘉却看着她说：“昨日我说自己被骗了，你让我再骗回来。”憬集点头，郭嘉掸去憬集肩上的雪，“我骗不回来了。” 憬集心虚地回头去看吕布飘飞的发丝与衣角，莫不是吕布骗了郭嘉不成？但看着吕布远去的背影，心里隐约有了烦躁的情绪。吕布一心想要报仇，现在董卓还未死，他在邺城莫非又是投奔了谁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