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天使
澳大利亚真是个享受生活的地方，阳光明媚，城市干净，仿佛连空气都是甜的。 “还在生气啊？”苏蔓在墨尔本的街上，边走边打着电话。想想许怜霜都是担心自己才着急的，当初应该好好跟她商量才对，“好了，我错了行不行？” “才没生气。”许怜霜显然口是心非，语气都不对，“你爱怎样就怎样呗，姑奶奶我管不了你。” “好嘛我的姑奶奶，回去给你带礼物还不好吗？” “找不到陆励成，你肯回来才有得说。”苏蔓的性格许怜霜可是了解得很，“怎么样，你有没有查到更精确一点的位置啊？” “我正想问你呢，你知不知道‘地球的心脏’是什么地方？” 许怜霜瞬间无语了，“怎么，你要钻地下去找陆励成？难道说，他已经……” “你别瞎猜了。你出门比较多，该是去过很多地方吧？”苏蔓自认是一个典型宅女，一个人旅行去过的地方五个手指都能数出来。 “是挺多的，不过就是没去地府。” “姑奶奶，你还闹？”这真是急死苏蔓了，“我都错了还不成吗？” “好吧，我真的不知道。就想让你快点回来而已，你这样找得找到什么时候！”许怜霜终于正经了，不过又不忍心让苏蔓放弃，“有困难找民警，蔓蔓你连这个都不懂？那至少你该懂问当地人吧？” 苏蔓朝手机白了一眼，“我有那么蠢吗？可问了几个当地人都说没听说过。” “那就回来吧。”许怜霜不是不想找到陆励成，可是不能这样大海捞针啊，会累垮苏蔓的，“蔓蔓，等他想明白了就会回来的。” “好吧，你不知道就算了，我慢慢找。”苏蔓一贯喜欢追求，不喜欢等待。 墨尔本的衣食住行都不算贵。晚上，苏蔓找了一个临近海边的酒店开二十四小时钟点房。她是出来找人的，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待太久，对于随时都会离开的她而言，不适合标准房。 苏蔓没想到，自己曾经一直幻想的所谓流浪，竟然就是这样开始的。 现在，上海是秋季，墨尔本是春季。月亮比较暖心，微薄的云上，偏青的光照下来，穿透窗前的丝帘，像一层轻烟洒在地上。苏蔓反常地没开灯，坐在沙发上，察觉到夜的美已经降临，心生一阵触动，慢慢合上笔记本的屏幕，走到窗边拉开帘幕，蓦然看到一轮望月。她想起了四年前，她跟还没相认的宋翊约定，顺着月亮的方向走，如果能碰见对方，说明有缘。可是，她遇见的，是陆励成。 苏蔓看着不远的海平面，为美好的回忆不自觉地笑了笑。她忽然想去海边游荡游荡，于是说走就走。没准就碰到陆励成了呢？ 夜里的海是格外深邃的，沉沉如静。苏蔓闭起眼，手拿着鞋子，脚踩在沙滩上来来去去的潮水，沿海岸线一直往前走。有一丝仿佛来自海底的冰冷钻入苏蔓身体里，让她忽然想起了人鱼公主的传说，不禁感慨，连神都逃不过爱情的命运。 睁开眼，发现前方的礁石上站着一个女人，一袭长长的浅蓝色连衣裙在清风中冉冉飘摇卷扬。苏蔓感受着她的气息，如沐春风，纯粹，温馨；又如鲠在喉，悲戚，窒息。想来一定又是个倾国倾城的美女吧。 蓝衣女子孤零零地站在礁石上看月亮，那种幽静的气场，比徐秋还要深几分。苏蔓不知不觉地被吸引过去，当她已经站在女子的左侧后面，她分明看到女子脸颊上挂着一滴泪，那么透明，透明得让人看到它仿佛蕴含了一世界的悲伤。既坠不落，也收不回。 苏蔓忽然不想打扰她了，从她优美的背影抽回心神，正要悄悄退开，那女子却回过头来，然后苏蔓就愣了。她竟然是，是前些时候苏蔓看的国际经济频道访谈节目的被采访者，是海心国度项目的形象大使！ 柳眉凤眼，挺起的鼻梁有微曲的弧度，自然轻张的粉唇，标准的瓜子脸，金黄色的长发在月光下极其艳丽，凹凸有致的身材，无不让苏蔓再想到人鱼公主的传说，尤其是她那对深渊般的冰蓝色眼眸，就像海洋之心一样，神秘莫测。真人比电视上漂亮多了，竟隐隐有能压下徐秋的感觉。 那风华绝代的人儿看了苏蔓几秒，用手拭去脸上的泪珠，动人一笑，柔和的声线吐出流利的中文来，“你好，初次见面，让你笑话了。” 外国人就是如此，就算互不相识也能像朋友一样交流，相比之下，中国人就逊了点。苏蔓惊讶她竟然能说那么流畅的中文，不过这种时候并不打算纠结这些闲话，“你还好吧？” 女子扯了扯嘴角，平静地看着苏蔓说：“没事。本来是看海的，海太触心，就改看月亮了。” 以苏蔓的观察分析力，轻易就能猜出些眉目来，“海那边，有什么让你刻骨铭心？”说完她就后悔了，素不相识，怎么能打探人家的隐私呢，马上改口，“对不起，我多嘴了。” 可是女子只是回过头去看海，嘴角微扬，是发自内心的笑，大概是想到什么美好的回忆了吧，“一个人。一个我看似触手可摸，却遥不可及的人。” 苏蔓想了想，伸手去拉她，走下礁石，认真地对她说：“既然得不到，那就放手吧。不再看他，不再想他……”本想说不再爱他，但有些于心不忍，“默默爱他就好。”说完后苏蔓自己都无语了，这些恐怕她自己都做不到，凭什么去劝一个不认识自己的人。 女子看见苏蔓很认真的样子，略感安慰地笑了笑，抱了一下苏蔓，说：“谢谢你。”然后转身走了。 望着女子离去的背影，苏蔓看到了落寞，还有一种坚定不移的执着。 苏蔓没有立刻回酒店，而是在街上漫无目的地瞎逛，才发现这里很多地方都已经有海心国度的广告了，看着大荧幕上那个像人鱼公主一样的形象大使跳着《天鹅湖》，有些不可思议，自己竟然能遇见女神级的人物。只是苏蔓并不打算认识她，所以刚才没问她的名字。 一生匆匆，聚散不定，有很多人终究只是个过客，何必都纠结于相识相知呢。我们记不住太多人，如果真的惜过错过，记住他们的脸就好。 至于海心国度的项目，苏蔓已经无心过问。渌水豪庭才开始，陆励成又杳无音信，她哪有那么多精力想太多。再说席叶都把可能性说死了，现在的她，就是不想放也不得不放。 接下来苏蔓又找了几天，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她感到自己的力量太渺小，许怜霜说得对，她真是傻了。 心情不好。忽然发现墨尔本也不过和上海一样，人在其中，无所遁形。在城市里，没有空旷的地方释放，也没有安静的角落隐藏。 因为不在城市中心，夜还是挺静的。苏蔓找了一天，正在回酒店的路上，看到街边有一家夜总会，中文名译为“心房”，苏蔓忽然想到“地球的心脏”，就下意识地进去了。 灯红酒绿的空间，迷幻和寂寞掺杂在疯狂的人群中，劲爆的音乐驱散了所有的压抑。穿着性感的美女，裸胸袒背的型男，尖叫，狂笑，空气中充斥着醉人酒精的味道。在这个放荡的世界，没有人会在乎你是谁，更不会有人想知道你的过去，他们只要释放，只要激情。 苏蔓看到一群身材火辣的女人围着一个男人跳舞，就想起以前在上海夜总会里，陆励成也是这样的，就算他拒人千里、冷面绝情，在这样的地方也总有很多女人围着他转，然后无知地找他调情。那个男人是他吗？苏蔓走过去，终于在人体的空隙间看到了男人的脸。不是。 本来还想在这里跟着所有陌生人疯狂，现在一下子连疯狂的心情都没了。苏蔓转身想走，却无意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眨眼睛看清楚，竟然是上次那个蓝衣女子。她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酒，看样子已经半醉了。很多路过的男人见到如此美人，哪个不想扑上去，不过看看蓝衣女子周围，四个像保护神一样定定立着的强壮保镖，什么色心都碎了。 苏蔓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了，离女子不到两米，就被保镖拦了下来，她一急，竟然用中文说：“让一下嘛，我们认识的。” 人家保镖根本听不懂，面无表情地横着粗大的手臂，也不看苏蔓，两眼直视前方。女子似乎听出来是苏蔓的声音，用法语说了一句话，那保镖就收起了手。 “你没事吧？”苏蔓坐到女子身旁，看着她绝美的容颜，很是同情。 女子笑了一下，拿出一瓶罗曼丽·康帝葡萄酒，倒了半杯给苏蔓，说：“没事，就是很久没喝酒了，忽然想喝点。” 苏蔓看那瓶葡萄酒还有四分之一，可以知道这个美女酒量不好，应该真的不是常喝。她举起杯子碰了一下女子的杯，咀了一小口，味道有点涩涩的，然后很甜，全身就暖了起来。其实她也不太会喝酒。这次她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感觉同病相怜，“你叫什么名字？我能和你交个朋友吗？” 那女子似乎愣了一下，凝视苏蔓很久，大概是看到了苏蔓的真诚，就轻轻地笑了，“我叫伊丽莎白·安洁莉亚，你呢？” Angelia，天使。真是人如其名。苏蔓没有什么英文名，只好说中文名了，“我叫苏蔓。” 安洁莉亚听了，眼里闪过一抹无法意会的情绪，沉默许久后又无奈地摇着头笑，对苏蔓伸出手，说：“很高兴成为你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