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登门(三)
就在张文若与刘太监闲聊之际,便有两个年过半百的锦衣豪客走进跟前。 “刘老,”其中一个较为年长的半百老人上前一步,与刘太监拱手道:“多日不见,刘老可还安好?”说罢,他又转向张文若道:“…诶,刘老身边的这位公子可是张文若张公子?” “便是张公子!”刘太监看出张文若有些困惑,便指着面前的老人为他引荐道“这是张素公张前辈,邻县有名的富户,名下良田千倾,豪宅无计。与文若公子同是姓张,算是半个本家,你便喊他一声伯父,也好亲近亲近!”说罢,他又指向张素公身后的灰袍老人想要介绍,却又一脸困惑,踌躇老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似乎刘太监并未认出此人是谁。 “刘公在上,老奴张贵,是我家老爷府上的管家!”这人一脸讨好道。 张素公也看出了刘太监的困惑赶紧介绍道:“刘老,这是小人府上的管事,之前曾与小人一同拜会过您,这次是跟我一道过来的!” 刘太监哦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却仍旧没有想起来张贵是谁,又听说他是张素公的管家,也不再感兴趣了。 “小子张文若见过本家伯父!”张文若适时地走出来与众人见礼。 “贤侄多礼了!”张素公赶紧走近张文若身边,将他虚扶起来,一脸讨好道:“早就听闻贤侄才貌双全,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端是俊俏的紧呢!” “才貌双全?”张文若无语地扯了扯嘴角,但还是一副恭敬地模样,笑道:“伯父胜誉了,小子无才无德顽劣不堪,端是当不得伯父如此美誉!” “贤侄这是哪里的话…”张素公一脸谄媚,还想再说,却被刘太监及时打断道:“好了,好了!你们若真是一见如故,大可以办完正事儿后寻个茶楼酒肆好好地絮叨絮叨,但是现在,咱们还是先去冷家处理正事儿吧!” 张素公话说一半就被人无端打断,却不敢怒,只是一脸谄媚道:“刘老说的是,刘老说的是!”待他看向不远处的冷家门第后,又一脸疑惑道:“早就听闻梨园冷家世代优伶,花旦名角每代人出,本以为该是个香火鼎盛的大家族,却不想竟会是落败如斯!” 刘太监却冷笑道:“不过一个唱戏的草台子,微末如猪,低贱如狗,能传承下来就不错了,你还指望他成了气候?真是笑话!”说完,他顿了顿,沉吟一阵才与张素公又道:“张老儿,孙公公的书函你可是收到了?” 张素公点点头,赔笑道:“家兄前日收到孙老公的信函便与小老儿传阅过了。…这不,小老儿当天便从洛阳动身,日夜兼程,昨夜方到。今日天还未亮,小老儿就备齐车马从邻县赶了过来。亏得小老儿时常过来义阳经营买卖,倒还算是老马识途,总算没有耽误了老大人交代的事情!”说罢,他又一脸踌躇道:“只不过…小老儿至今还是不能明白,孙公公让咱们今天火急火燎地赶过来,一路上还得吹吹打打的,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呀?…刘老若是方便,还请不吝赐教!” 张文若若有所思地看了刘太监一眼,很是疑惑,刘太监刚刚才与自己说过,这些人是邻县的富户,怎么张素公却说他是从洛阳连夜赶来的呢?…洛阳距离义阳城可是不近,这一来一回怕是需要不少时间,若张素公真是从洛阳赶来的话,那么孙公公为自己向冷家求亲的事儿,定然是筹划已久了! 然而,这一点还未想通,张文若心中不禁又想到:原来刘太监把人找来,并没有告诉他们是来做什么的呀! 刘太监似是有所警觉,偷偷地瞄了张文若一眼,又看向张素公,连忙岔开话道:“张老儿,孙公公在信上让你们准备的礼物可是备齐了?” “自是备下了!”张素公点点头指着身后不远处的车架道:“都在上面呢!南珠十斛、玛瑙三串、纹银百两、云锦、蜀绣各五十锻还有各式的蜜饯果脯合计两担…刘老,别怪小老儿多嘴,您老让咱们备的这些个东西,怎么像是媒聘彩礼啊?” “张老儿倒是好眼光!”刘太监赞赏似地看了他一眼,笑道:“咱让你们备下的礼品确实是聘礼!”刘太监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苦笑道:“说起来也是丢人,咱们这次出行乃是奉了皇命出来公干的,又不好与人前表露身份,从京城走到河南前前后后逛了千八百里地,也没捞到多少油水,孙公公又是个小家子气,舍不得银财,咱家几个兄弟虽然是个豪爽阔绰性子,却苦于手上没金没银,撑不了事儿。这不,咱几个老哥们一合计,事到临头了也只能求到你们老张家这里了!你们多多担待,等这事儿成了,咱们一定承你们老张家的情义!” “那可不能够!”张素公眼珠一转,断定这里面定然藏有猫腻,连连惊呼道:“刘老您这话说的就见外了!你们孙公公与咱家小李儿乃是师出同门,都是拜在张太爷的门下讨生活的,今日孙公公走到咱们的地界落了难了,咱们洛阳一系哪能坐视不理啊!” “张太爷?”张文若心中一紧,眼皮狂跳,似是抓到了什么关键。他正要上前一步与张素公问清这张太爷到底是谁时,刘太监仿佛有所警觉,冷哼一声,便是打断了张素公的絮叨,也扰乱了张文若的这个思绪。 “好了,闲话莫说,咱家就与张老儿好好说道说道这回叫你过来做啥!”刘太监冷笑一声,指着不远处的冷家府邸,说道:“张老儿瞧见没有,等会儿你过去替咱家叫门求亲!” 张素公闻言一愣,怔怔道:“刘老这是要纳妾?” 刘太监也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点点头,继续说道:“嗯,纳妾!冷家的大女闺女冷无艳,怜月儿!” “怜月儿?!嘶~那可是名角啊!”张素公吸了一口冷气,以为老朽老矣的刘太监动了“凡心”不禁替这素未谋面的怜月儿好是一会的感伤。又见刘太监冷冷地瞥着自己,心中一跳便赶紧收敛情绪,挑起大拇指赞道:“刘老端是好眼光!怜月儿也是好福气!天作之合,你们真是天作之合!” 刘太监听出味了,冷笑道:“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咱家一个阉人,眼光再好有个鸟用!那怜月儿却是好福气,不过看上她的不是咱家,是咱们的张文若张公子!咱们让你过来是替张公子求亲的,你可莫要掺合错了!” “呃,这样啊!”张素公恍然大悟,讪讪道:“都是小老儿糊涂,都是小老儿糊涂!”他眼睛一转,脸色微变,似是想到了什么,沉吟道:“敢问张贤侄可曾取中|功名?”
“尚不曾!”张文若摇摇头。 “那,贤侄可是准备科举出仕?”张素公又问。 “自然是要出仕为官的!”张文若点点头,笑道:“我庆和张家耕读传世,书香门第,如今传到我这一世,血脉仅存,仅余我一人苟活世间。文若虽不才,亦不愿蹉跎岁月庸碌一生,待明岁恩科我便下场取仕。” 张素公默默点头,又踌躇道:“贤侄有如此志向,也能告慰汝家历代宗祠。只是此去冷家求亲,却是做的不大妥当!”他见张文若疑惑地看着自己,便好心解释道:“贤侄莫怪老夫多事,冷家怜月儿虽说艳名在外,但她之出身终归有些…唉~怜月儿区区一介戏子,落户贱籍,仅比青楼娼妓略微好上一点点,她若是与贤侄结亲,怕是有些高攀了呀!”他怕张文若还不明白,又小心地补充了一句,“贤侄以后是要出仕做官的,若是娶了怜月儿为妻,恐怕会为人所看轻啊!”说到这,张素公不禁顿了顿,他见刘太监待张文若如子侄一般亲厚,又想到孙公公为了张文若能费心劳力的把自己从邻县找来,可见眼前这位文若公子来头不小,张素公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又向张文若讨好似地说道:“要是文若贤侄信得过老夫,你的亲事不妨交给老夫。贤侄放心,老夫定会替你寻个门当户对亲事!” 张文若无语地扯了扯嘴角,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作答。刘太监却看出了他的难堪,便好心替他解围道:“张老儿莫要在这胡扯,文若公子早就定好了亲事,倒不用你来费心。咱们找你去冷家求亲却不是求她与文若公子做正室的,而是一介偏房妾侍罢了!” 张素公闻言一怔,又连忙讪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刘太监不耐烦地摆摆手,冷声道:“咱们该说的也都说了,张素公你也该明白咱们找你过来的用意了吧!待会你去冷家提亲,就说文若公子是你的子侄晚辈,看中了他家的月儿姑娘,后面的事儿咱家也懒得交代你了。想必以你张素公在本地积累多年的名头也该好使,总不致于连个唱戏的破落户都拿不下吧!” 张素公讪笑道:“刘老说笑了,待会您就在一旁瞧好吧,有小老儿出马,此去为文若贤侄求亲纳妾,定然是水到渠成!” 张素公还未来得及表功,他身旁管家张贵却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袖,附到他耳边小声道:“老爷,冷家过来人了!” 张素公眉头一皱,顺着张贵指去的方向一看,冷家的大门果然洞开,从中先后走出了四五个男男女女,都在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这边。更有一个年逾三旬的中年男子,正一脸温笑朝自己这边走来。 “列位尊驾安好,在下冷延鳞向诸位叨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