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绝处逢生(六)
月夜之下有两个人朦胧的黑影在奔跑。 后边紧跟着一群打着火把的锦衣人,飞鱼服、绣春刀,这是一队锦衣卫。 “七哥,咱们走投无路了,和他们拼了吧!”其中一人气喘吁吁地说了一句,还不等她身旁的人有所回应,她便忽然停下身影,转身过去,猛一跺脚,激射出去。 后边追逐的锦衣卫明显一愣,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此人竟有如此胆气,面对数十倍的兵力,竟然还敢回身反击。 “毋须耽搁,你们继续追击,此人就交给老夫了!”一个身着锦袍,面若猛虎,满面虬须的大汉突然身形一顿,便抽出腰间横刀与那突然冲杀过来的黑衣人颤抖一起。 “孙百户小心!”锦衣卫这边传来一声娇喝,她往颤抖的二人那里看了一眼,身形却为停留片刻,只一闪身,便如飞仙一般继续冲向另外一个还在疲于逃命的黑衣人那里。 “柳姑娘,我那女婿的身家性命便要拜托你了!”孙姓的虬须大汉全然没有把对手放在眼里,他在与其缠斗之间还能有余力照顾其他地方。 “小娃娃,快快放下武器投降,老夫尚可饶你不死!你若在做挣扎,可莫要怪我下手无情!”虬须大汉不是旁人,正是突然归来的孙屠子。只见他刀光一闪便把对手的长剑荡开,但他却没有急着继续冲杀过去,而是立马横刀,抱臂望天,俨然一副高手风范。 “孙老狗,你休想从我这里过去!”对方强忍着发麻酸痛的手臂,咬碎银牙,怒目相向,又且战且退,便是游斗起来。 “噢?你竟认得我?知道我姓孙?!可是你家长辈私下里与你说的?”孙屠子见对方仍是执迷不悟,挡在自己身前,不禁有些恼火,但听到她话中蹊跷,不禁手下留情,只使了三四分功夫便就让对方疲于应对,险象环生。 孙屠子之所以一忍再忍,并不是他天生一副好度量,而是因为他看出了对方是个女儿身,这让自持江湖老前辈的他,却不好拉下脸来与后生晚辈多做计较。 “孙老狗,休要望向从我这里套出什么!来吧,咱们手上见真章!”对方也看出了他有所顾及,虽不清楚原因为何,但只要他手上不尽全力,自己就有机会反败为胜。是故,她这才又有恃无恐地骂了一句。 “小娃娃端是不知好歹,我见你是晚辈,又是女子,这才一忍再忍!你却如此的不知好歹,也罢…我便替你师傅教上一课,让你知道什么叫作绝望!”孙屠子一声爆喝,单手抡刀,只大开大合全然不用防备,就只把对方傻的溃不成军,几近绝望。但是,孙屠子到底还是没有下死手,仍是留有余地,这才让对方还能有喘息的余力。 “老六,你这是在绣花么?自家女婿都被人掳走了,你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逗耍?!” 就在二人僵持不相上下之际,一道白光黑影,急掠而过。只才片刻,刚才还与孙屠子对持游斗的黑衣人便就当场倒下。而在场的,除却孙屠子与她之外,却又多了一名锦袍老者。他面色冷峻,手抵横刀,斑白银发更在月夜之下泛着点点星光。 此人不是外人,便是早前与孙屠子一同赶往京城办差的老唐头,张文若曾在此人身上吃过大亏。当日就是因为他的玩笑作趣,张文若才会因为屎遁误入群芳馆的。 “你怎么来了?!刘太监那边,你不照看着?”见对手倒下,孙屠子颇是无趣地插刀入鞘,更悻悻地嘟囔了起来。 “刘太监也不是个庸才,用不着咱们帮忙!”老唐头冷哼一声,便大步走到黑衣人倒去的地方。他弯腰蹲身,大手一挥就把对方蒙脸的黑巾扯下,待他看清对方的真面貌后,不禁咦了一声,“老六,这咋是个半大的女娃娃?!” “废话!”孙屠子翻了一记白眼,没好气地说道:“要不是因为这个,你以为我会留她到现在?!”说着,孙屠子不禁眼珠一转,便是嘿嘿地笑了起来:“…真没想到你老家伙英明一世,临到老了,却是作出这么一个恃强凌弱,以大欺小的下作事来…这若是传到江湖上…诶,怎么,她的手指在动?老唐头,你是不是年纪太大,连刀剑都端不稳了…” “废话!我又没下死手!”老唐头冷哼道:“那刘太监要咱们留下活口,刚才我就用刀背拍了下她的后脑勺…把握着火候着呢!放心,她就是昏过去了,没多大点事!”说着,他又皱着眉头疑惑问道:“老六,你说这是咋个回事?好好的,指挥使大人怎么就派咱们八百里加急赶回义阳城?…是不是他早就料到了现在这个光景?!…还有,你那女婿到底是个什么来历,怎么连锦衣卫的人都对他青睐有加?!” “这我哪能知道!”孙屠子瞥了老唐头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要是早知道张家后生有这么大的能耐,还能傻乎乎地陪着你们几个老东西窝在义阳城这个个屁大点的山沟沟里受苦?!我早就把幺妹子许给他了!” “那倒也是!”老唐头讪笑点头,又眼珠一转,低声问道:“你可没有跟兄弟说实诚话,我可是记得咱们刚进京城没多久,你便背着咱们消失了一夜,后来咱们就荫了官身,作了锦衣卫!…老六,这里面肯定有事儿!…趁现在没旁人,说说吧!要不然,咱们连兄弟都没法子做下去了!” “你问这干嘛?!”孙屠子眼珠一缩,神色有些紧张,但见老唐头逼得紧了,他只好吱吱唔唔地解释道:“哪有你说的这么玄乎,我就是遇到了一位飞黄腾达的长辈罢了!咱们受人提携,得人恩惠,可不能背后编排人家的不是!” “好小子这里面果然有事儿瞒着咱们弟兄!”老唐头脸色大变,急拽着孙屠子质问起来,“说,今儿个必须说清楚,要不划个道道出来,看老子不活剥了你!” “还能咋说!能说的我都告诉你了!” “那就说点不能说的!” “你这是耍混啊!啥叫不能说的,那可是杀头的罪过啊!俺刚得了官身,还没尝过官瘾,你就想害我?…这兄弟是真没法子做下去了!” ………… 却说另一边,那黑衣人背负伤患,臂环一人,也亏得他身若铁塔,壮硕绝伦,若换作其他瘦弱一些的,便说像他这样宛如疯马一样风驰电掣地逃亡了,即便只是普通的走上几步,在这崎岖蜿蜒又沟壑纵横的山涧之间,说不得就得寸步难行。
而起身后同样疾驰追逐的不是旁人,便就是昨夜与张文若一同受俘的柳青黛。只见她领着一对训练有素的锦衣卫,一马当先,穷追不舍。 “你已经走投无路了,还不速速投降!”眼看就要跑到悬崖边上,柳青黛担心贼子穷途末路会狗急跳墙,再把其腋下压着的张文若给伤了性命。便就急忙勒令众人停步不前,并对前面那人威逼利诱起来。 “废话少说,放马过来吧!”那人也意识到了前面便是绝境,也遂即停住脚步,他转身回头,又从腰间摸出一柄蒲扇大小的解骨利刃,便要与柳青黛一伙人对持起来。“我看谁,还敢上前一步!”他单手扼住张文若的喉咙,另一手持刀,并悬在张文若的胸口处。 “放下张公子,我可饶你一条性命!”见到如此境况,柳青黛急得直跺脚,但又不敢于越雷池半步,生怕惹怒了对方。 “不仅仅是我,把你们擒下的人全都放了!要不然…这个姓张的小白脸,就得给咱们陪葬!”那人见事有可为,便瓮声瓮气地讨价还价起来。 “这事我做不得主!”柳青黛恨的几欲咬碎银牙,却还得小心翼翼地赔笑道:“好汉若是有意,大可等候片刻,待我们当家的话事人过来,你在与他说道。” “是孙应麟那个老匹夫吗?没想到他投身官府,便就做了锦衣卫的主事人…嘿嘿,真是讽刺!当年那个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一起男儿竟然做了朝廷鹰犬!” “我这是识时务!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孙屠子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身边却是少了老唐头,估计是押着刚刚擒下的女匪回去刘太监那里邀功去了。 “瞧你话里的语气,你似乎是认识我?”孙屠子横刀立马,迎风而笑,好是一副豪气冲天。 “我若早就知道你是这般不堪的为人,当初就应该刮了你!”对面那人眼睛一缩,语气生冷。 “刮了我?!喝,好大口气!”孙屠子不屑地啐了一口浓痰,满脸的鄙夷,嘲弄道:“你若真有本事,便就放下人质与我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若你取胜,我孙应麟好大的头颅便就送与你了!” “你以为我还会上当?!…白日做梦!” “那你想怎么样?” 那人微微一怔,却见孙屠子满是无奈地看着自己,不禁眼珠一转,遂即大笑道:“本来我只想着能够脱身,但是现在…我却改变注意了!孙老狗,你先自断双臂,自废武功,若我心情顺畅,便与你再作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