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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棺冢诸坟,命系一发

    回府之后,宁舟安排了些琐碎事,交代素青渔居处,让她先行熟悉一下还丹峰。之后便起了遁光,往汗青庭去了,准备请教一些箓境斗法之道。

    时渊崎这一日功课做满,便出来溜达两圈,他这妖祸八炼诀,有八部龙塔在身,福至心灵般的,自懂炼法。

    宁舟也不去管他,只是偶尔考校一二,或是解答些修行之惑。

    素青渔立在湖畔,美目遥望还丹峰景色,一时觉的心旷神怡,仿佛魂儿都要飞起来一般,她心知,这是此间元气充盈之故,便盘膝坐下,准备感受一下,此间与俗世,到底有何不同。

    时渊崎一路行来,婢女仆从纷纷见礼,他不甚在意的挥挥手,“不用管我,我随意走走。”

    他除了修行之外,还酷爱戏水,只因瀚海多沙,水脉不沛,此时到了还丹峰上,真是喜出望外,忙不迭地的就朝湖畔走去。

    过不多时,他忽而眼前一亮,但见不远处,有个妙龄女子,静静的盘坐在一块卧石上,天光照来,脸颊如玉生辉,着一身简洁道衣,淡雅中却有几分出尘之气,头绾个飞仙髻,只有几枚饱满圆润的宝珠点缀发间,望去干干净净,大气非凡。

    他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人儿,不禁好奇,他来还丹峰也有几日了,从未见过这位女子,便走上去,施礼道:“这位姑娘来自何处,贫道怎不曾见过。”

    素青渔闻言转目瞧去,望了望时渊崎额前小角,不禁一笑,“望你年岁也不大,怎是老气横秋的。”

    时渊崎自市井中来,却是个爱玩嬉戏的性子,跟随宁舟已久,也没了从前的拘谨,呵呵一笑,“小道这厢有礼了。”

    素青渔转身站将起来,笑道:“师弟不必多礼。”

    时渊崎一愣,猛然想起宁舟曾与他说过,他上面还有一个师姐,如今看来,便是眼前这位了。

    没见素青渔之前,时渊崎曾以为大师姐应该比他大的多,如今见了真人,却是发现,两人几乎一般大小,他有些不服气,“原来你就是大师姐啊!看起来也不怎么大嘛!”说这话时,他一边摇头,一般上下扫量素青渔,心里暗忖,“要说个头,该当我为大师兄才是。”

    他不知道,这般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女子,是极为失礼的事情。

    素青渔自小生长与官家,礼数极严,见时渊崎这般无礼,当即心头微嗔,不过旋即一想,来时路上,宁舟与他说过时渊崎的些许事情,知道时渊崎是个野孩子,自小无父,娘亲待他也不好,还死的极早小就没受过诗书熏陶,性子野的很,此刻失礼,当不是有意为之。。

    一想到这,素青渔不禁暗生怜悯,“时师弟也是个苦命人儿,罢了,就不怪他了。”转颜笑道:“入门先后有序,委屈师弟了。”

    时渊崎也不是真在乎这些,方才只是随口一说,见师姐这么深明大义,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性子要强,确实装作无所谓道:“有什么委屈的,男子汉大丈夫,区区这点担当还是有的,就让师姐你占个便宜就是。”

    素青渔一乐,二人谈了一会儿,逐渐熟稔起来,时渊崎问道:“师姐,你有父母吗?”

    素青渔道:“自是有的。”

    时渊崎揉了揉脑袋,“我是没有。”

    素青渔宽慰道:“来的路上,我曾问过恩师,说过你的一些事情,师弟你固然命苦,但想想有些人,生来就没见过父母,岂不是更苦,相较起来,师弟幼时还有阿娘陪伴,这已是一笔极为珍贵的财富了。”

    素青渔毕竟没经历过世事,这宽慰的话,说来中规中矩,拿更苦的人相比,希望时渊崎摆脱思苦之念。

    孰料,时渊崎满不在乎道:“我一点也不苦。”

    素青渔一怔,不解时渊崎这般凄惨的幼年,怎会不苦?她不禁好奇道:“为什么?”

    “因为不想他们啊!”

    素青渔听罢,更是不解,哪有子女不想父母的,她满心疑惑,莫非这世上,真有烦忧不挂与胸的人?美目望去,“师弟真是豁达。”

    “不是豁达,是我想通了。”时渊崎缓缓道:“我不曾见过爹爹,故而丝毫不想他,但却是极想阿母,曾经我期望阿母能待我好一些,像别人家的阿母一样,待自家孩儿,直到她去了好几年,我还是对往事有深深的遗憾,直到后来,我才渐渐想通了。”

    “师弟想通了什么?”

    “从我入道后,接触了一些事物,长了见识,心思便越发灵敏,就像再次开慧一般,能想到一些我以前不曾想过的事情。”时渊崎徐徐道:“我这条性命,是阿母给的没错,只是我的出现,并非是我的意愿,是稀里糊涂来到这世间的,我想阿母既然那般待我,想来也不是有意专门就为了生下我时渊崎。我是无知无觉降世的,或许会经历种种苦难,甚至会死去。如此种种,师弟我自觉,我的出世绝不是阿母的恩典。前段时日,我读了几本闲书,上书道“夫妇合气,非当时欲得生子,情\/欲动而合,合而生子而已。”师弟深感此为妙理,故此阿母与我,又有何亲?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想他们,既然不想,又有什么苦的。”

    时渊崎为八部龙塔转生,此点宁舟因种种考量,没有对他道出,若是宁舟在此,恐也会惊异,自己这个二徒弟,竟还有这样一番见解。

    实则时渊崎有此念,也是受了八部龙塔的影响,只是此为秘事,旁人均不得知。

    素青渔早已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时渊崎竟会说出这般,在俗世中为离经叛道,大逆不道之言,她张了张嘴,有心反驳,可是往细里一想,却是觉得时渊崎这话,还是有些道理。

    一念及此,她不禁额头冒冷汗,暗想,“莫非我内心也是这般想么?”

    时渊崎讶道:“师姐怎么了,很热么?”

    “不是。”素青渔晃了晃脑袋,把方才的念头扫出,看向时渊崎,““既然你这般想,那无论恩师待你好还是不好,你也不感恩了?”

    “自然不是。”时渊崎认真道:“若父母与子,是贪一时欢愉,或是养子防老,亦或是望膝下有子承欢,抱有私念而生子养子的话,恩师比他们好万倍不止。”

    想了想措辞,时渊崎再道:“我当时一穷二白,身无长物,恩师待我,绝不会抱有私念,企图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师尊是丝毫不求报答的,只是想教我一些本事,师姐你想想,世上还有谁人,可以这样待你我的?我曾私下问过恩师,说,“如果徒儿不善习道,又该如何?”恩师当时想都没想,回道:“为师收你为徒,也不贪图你什么,你若不精与道,那保你一生富贵就是,任你喜好,为师也不来拘束你,爱作甚作甚。”说罢,时渊崎满心感动,一声长叹,“师恩如海。”

    人都有自私之心,可同时对某样事物,也报有无私之念,这等事迹,往往发生在修士之间,他们长命百岁,可保富贵,除了寻求超脱之道,心境也与凡俗之辈,有所不同。

    凡俗中的私塾先生,虽也担个老师之称,却因油盐酱醋茶等等原因,即便不寻弟子要吃食,也要书院的利钱,这就是私心私念。

    宁舟不是泥糊的光伟正圣贤,他也有私心,只是在传承之上,却从未想过。

    素青渔已是听得入神,不禁对时渊崎刮目相看,赞道:“没想到师弟还有这番体悟,着实了得,此番师姐算是茅塞顿开,一念通达,说来还是师弟居功至伟。”

    时渊崎笑了笑,打趣道:“师姐既然佩服我,那就让我来当大师兄吧!”

    素青渔玩笑道:“原来师弟这么有心机,说了半天,还是想把我掀下去。”

    “那是那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时渊崎眨眨眼,含笑道。

    素青渔抿嘴一笑,旋即很是认真道:“似师弟这么坦诚,心贯白日的人,已是不多见了。”

    时渊崎纠正道:“我是妖!”

    二人相视一眼,忽而齐齐笑了起来。

    就这般,这师姐弟二人正式相识,并了解对方,融洽的处在一起此以后宁舟门下弟子,在以二人为典范下,无有萧墙之祸的事发生。

    梅花小筑。

    宁舟将遭人用入念袭杀一事道出后,梅竹清没有任何动容,“此人手段,不过小术而已,只要提防得当,便无性命之忧。”

    宁舟回想,与那黑蛇斗法,虽则只是短短一刹,却也觉得凶险万分,他不解道:“弟子听说,入念之道,与神魂相关,无迹无象,通神诛魂,最是阴险不过,该如何提防才好?”

    “你所言也不差。”梅竹清道:“这入念相斗,最是凶险,除却入念外,还有物藉之法,也是诡异。”

    这却是新名儿,宁舟不曾听过,问道:“这又有何分说?”

    “先说入念,是将神念送出,寄托在人体内,斗法之时,为神魂直接相斗,有种种观想,此法一旦开斗,神魂纠缠,必分生死,若生死不分,双方必损,或痴或呆,绝道断基,故此,非逼不得已,少有人敢行入念术杀人。”。”

    “再说物藉,便是施展手段时,需要凭借对手身上一件与自身联系紧密之物,方可藉此施展。”梅竹清望向宁舟,“便如我要杀你,使用物藉之法,只需得到你七日内掉落的的毛发,血液,或是经过你祭练的法器,与你神魂相干的等物,只要你没有发现防备,不斩断联系,我就可起法开坛,千里诛杀。”

    梅竹清又细说道:“有一物藉法,需立一坛,结一草人,草人身上附着敌人神魂之气,亦或敌人毛发血骨,就可做法,头上倒挂盏灯,足下立起盏灯,脚步罡斗,书符结印焚\/化,一日\/施法三次,至二十一日后,施法满六十三次,敌人的三魂七魄就会被散去,身死不知死。世间物藉之法,大多如此,如要杀人必死,很是繁琐,耗费光景,而施法不成,只能算是吓唬敌人。而且,自丹境始,丹婴抱圆,精神内敛成团,气息难泄,一泄即斩,物藉法便无多大用处了,故此,丹境修士,无重宝不可斩杀。”

    血乃神之宅,发乃血之余,身体发肤,乃至精血,皆是神魂之根本,故而上有神魂气息,脱离身体后,若自身不起秘法抹杀,便可保留七天。

    所谓起法开坛,这个法坛,修士称之为‘念坛’。

    宁舟暗自动容,千里诛杀,好生可怕,真是攻杀人于无形,被杀了还不知被谁杀的。

    “不过物藉之法,却是极为繁琐,首先得耗费大量宝材。如果敌人过远的话,还需立起法坛一座,由一地灵机供养,得此相助,方可做到,施法威能传递千里不减,杀机持定。”梅竹清说罢,冷笑两声,“起法开坛,动静太大,那杀你之人,料也不敢在宗门这般干。”

    此时,宁舟才算对修士手段,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他私下一想,只要自己平日谨慎注意一些,不将身边之物,给予外人,那么旁人就不可用物藉之法来害他。

    梅竹清说罢,想了想,又道:“索性再与你说一些,往后你遇上魔宗修士,需要防备的地方。”

    宁舟笑了笑,“劳累师尊了。”

    梅竹清先不讲述,而是曼声吟道:

    种尸画法,灵冥血砂,法传千里,驱魔号煞。

    夜半惊魂,无常邻家,阴纹丹砂,心头滴蜡。

    暗面之下,黄纸悬杀,棺冢诸坟,命系一发。

    “这段话,你可曾听闻过?”梅竹清笑问道。

    宁舟摇了摇头,“不曾听说,但弟子可从字句中知晓,这三段四十八文,处处诡异,处处藏机,似乎凶威无限,杀机暗藏。”

    梅竹清微微颔首,“不错,我所言的,便是世人称魔头的概述。”

    “这是讲述魔头之道,修士可驱策魔头对敌,即可明着克敌,又可暗着袭杀,诡谲险奇,犹如迷雾漫山。”梅竹清道。

    魔头诡异,宁舟还未见识过,想了想那段魔头概述,忽道:“弟子听那四十八文中,有驱魔号煞四字,想来此法,是魔门擅长之道吧?”

    “不差。”梅竹清微微点头,“清升浊降,清气为罡,上浮于天,气中魔头越厉害,便本能地越浮越高,而上方却有天风烈阳,雷霆神火,在此天威下,清气中念魔低微,接近地表,方可存活,为我玄门所用。而其它魔头,一旦出世,大多被天地之威,生生绞杀,即便有漏存,也会被玄门修士诛灭,盖因漏存魔头太少,得来无用,累积此魔为己用,还不如自家好生修炼来得便宜。不过我玄门一脉,炼罡魔者,也不是无有,只是极少而已,故此驱魔法,多为魔门一脉的手段。”

    “而浊气却不然,浊气为煞,伏藏于地,深处地下之中,在那地表深处,无有外力干扰,魔头生发,用之不竭,取之不尽,可互相吞噬,自相茁壮起来,往往在其未成气候之际,被魔门修士降服,虽不可炼化增补修为,却可藉此辅诸般宝材,来练成自家神通,施展之时,千魔齐飞,万魔纵横,攸忽之间,便可灭杀一国,屠杀百万,魔头过境,生机尽绝,即便小门小户,也可宰杀性命,抽出魂魄亦或捉拿鬼物,投入浊xue中,增加魔头产出,来炼成魔躯为修士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