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华裳走了不大一会子就派来了个叫小燕儿的丫鬟，是千山王府的家生丫鬟，行事利索竟让人看不出是个刚满十二的小丫头。如此各房跑腿、出门买东西的活就都归了小燕儿，她年纪小闲不住，也乐得四处跑。

    快进了六月，天气日渐热了，文氏有孕怕热，小厨房里日日备着凉茶、绿豆羹这些消暑的饮品，每天做好了小燕儿都取一份到玲珑苑来，连着几日的调理，恨雪的身子果然明显好转。

    这日，恨雪带着小燕儿提着一盏新做好了桃花蜜酿去锦漓轩给文氏请安，文氏的胎满了三个月，不必整日都卧在床上养着，偶尔也在院子里走两步舒展筋骨。此时文氏正坐在院子里给一盆月季花剪枝，她不常在花草上面用心，有了身孕又不宜动针、刀这类的东西，今日不过实在无聊随便剪一剪。大门外丫鬟通报玲珑苑来请安，文氏随口应了一声让人进来。恨雪见了文氏，请了安，文氏笑着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恨雪指着小燕儿手里的食盒道：“民女做了盏桃花蜜酿，想着王妃近来喜欢甜饮，便提了一盏送来。”

    “meimei有心。”文氏笑道，秋夕接过食盒，将青花瓷盏拿出来散热气。放下剪刀，丫鬟们收走月季花盆，将石桌打扫干净，秋夕给文氏浣手，文氏看着恨雪道：“有件事我斟酌几天了，一直不知要如何跟meimei讲。”

    “王妃有话直说无妨。”怕是文氏又要游说恨雪留在千山王府，恨雪心中不悦，面上却不得表现出来。

    文氏想了想措辞，道：“元意托人捎话来，想与meimei见一面，不知meimei意下如何？”

    恨雪不假思索第答道：“那日拒他不见便已是表明心意，何必再苦苦纠缠。”

    “俗话说不撞南墙不回头，说的就是元意那人，meimei不如索性见上一见，把话说开了也好。”文氏说得有道理，依元意的性子，这次如果还不见，他必然会再找机会来求，恨雪道：“民女不想再为千山王府添麻烦。”

    文氏伸手拍了拍恨雪的手背道：“我知道meimei心里对元意有怨气，可是如今他违背自己的意愿娶妻生子，又被圈在府里日夜被人监视，算是已经受到惩罚了。他一心里只有meimei，meimei一再对他视而不见，当真是在他心口上插刀子。”文氏已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再不见元意，就是她的不是了，需得见上元意一面，打消他的念头才好。恨雪轻道：“一切只听王妃的安排。”

    午膳留在了锦漓轩，之后在园子里逛了一圈就回了玲珑苑，正要午歇，文氏身边的二等丫鬟请恨雪到湖心亭。恨雪只去过湖心亭一次，那次是求文氏送她入宫，现在又请她过去，想必是有紧要的事要单独讲。

    独自一人出了门，眼下时节，午后的日头还不算毒，下人们有一头没一头的打着盹，前面引路的丫鬟挑着人少的小路走，恨雪不住的左顾右盼，生怕被人瞧见。平湖岸边停着一叶小舟，舟上船夫戴着大大的斗笠早已等候多时，见恨雪来了赶紧将竹篙立在水里稳住小舟。扶着丫鬟的手上了舟，待恨雪坐稳，船夫撑起竹篙，渐渐驶离岸边。

    湖上威风清凉，日头却刺得人睁不开眼，身边的荷叶长得茂盛，恨雪无心赏荷，手搭凉棚眯缝着眼睛往湖心亭方向看。湖心亭四周种着翠竹，元忍爱竹竟到了痴迷的地步。船夫撑着船，行得又慢又稳，缓缓靠近湖心岛，拨开长离水面一尺多高的荷叶，小舟终于靠了湖心岛的岸上。

    船夫上了岸，待系稳了小舟，恨雪才扶着竹篙也上了岸。湖心亭内空无一人，恨雪不明文氏此番用意为何，正躲在几棵翠竹后面遥看对岸，只听身后的船夫轻声道：“佑蘅。”

    恨雪一惊，原来那戴着足以遮住面容的大斗笠的人就是元意，想不到文氏的手脚竟那样快，前脚刚应允，后脚人就来了。她立刻行礼问安，道：“民女给立山王请安。”

    一声立山王让元意的心都要凉透了，他摘下斗笠面色黯然，道：“我早就不是什么立山王了，起来吧，咱们进去说话。”

    沉默的跟着元意进了湖心亭，二人相对而坐，元意道：“我早该想到你会留在二哥身边，那天在宫里见了你，看二哥对待你的神情，我才知道我那时错得有多离谱。”

    “立山王若只想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就且回吧。”自作多情的毛病只怕元意这辈子都改不了了，管他元忍当时什么神情，与你元意有何干系，恨雪气得把头扭到一边，“我不过是千山王的丫鬟，立山王多虑了。”

    不顾恨雪的情绪，元意继续道：“你选择的终究还是二哥。”

    恨雪猛然站起来，她抿着双唇，眼里隐约含着泪，可见是真的动了怒，“如今的丁家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是我害了你，害了丁家，”元意从袖口抽出一块棉帕，走到恨雪跟前递过去，恨雪不接，他道，“湖上风凉，别伤了眼睛。”

    出来得急，忘记带帕子，恨雪只好接过元意的用，他的帕子上有淡淡的皂角味，许是刚换过干净的。恨雪低头拭泪，然后道：“谁也不怨，只怨我自己，是我自己拿不定主意，又贪图正妃之位。”如今得不偿失，又家破人亡，恨雪不免又哭了，她边哭边道，“王爷从不亏欠民女什么，若一定要为民女做什么，也请先为自身考虑。”

    元意当即便问恨雪有何打算，恨雪擦干净眼泪，对他正色道：“我要你和我结盟。”

    “结盟？”元意想不到恨雪竟能提出结盟一说，“如何结盟？”

    “我既然住进千山王府，为的就是给丁家讨回公道，眼下千山王举步维艰，我自然不会再为他添置祸端。但是我又需要寻求帮助，那个能帮到我的人，就是你。”恨雪直视元意的眼睛，这让元意恍然大悟，眼下形势元忍必然不是元心的对手，元忍也不会冒着风险为恨雪讨回所谓公道，此时能与元心分庭抗礼的必须是旗鼓相当的力量，而元意背后依靠柔然势力，便是最佳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