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元意忽然才发觉他竟从来不知恨雪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她个子不是很高，看上去柔柔弱弱、瘦瘦小小，坐在那里不说话，美得像幅美人图，黑黑的瞳仁闪着光亮，底下却暗藏汹涌。元意不由得压低了声音，低头看着恨雪问道：“你想我怎么做？” “回图蒙。”恨雪语气坚定的道。 元意一皱眉，柔然若回得去，他早就回去了，还会困在京城受人限制？看出他心有不解，恨雪解释道：“太子扣留你们自然有他的缘由，你们一家被他困在京城一年多，想必早已归乡心切，柔然那边定是也急等着你们。眼下我要你做的，就是不停向太子上奏，放你们回去。” “折子我不是没递过，起先几个太子还有回复，只说父皇心疼我，不忍见我和孩子在边关受苦，让我们在京城多修养些时日。到如今我的折子他连看都不看，更不给我面圣的机会，你说我该怎样回去？”说到回柔然，元意不免有些心急，不管怎么递折子元心都一一驳回，柔然寄来的信件也是先被他拆开看了之后才送到立山王府，阿比那云几次都想闯宫门去打一架，再这么下去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恨雪把帕子折叠整齐还给元意，道：“越是不让你们走，才越是要走，不管太子准不准你的折子，每月都要递两三个上去，让太子知道你有多想回去。切记折子里多留些把柄，好给太子攥着这些把柄继续扣着你们，扣的时间越长越好。”这话听着元意愈发糊涂，他道：“我担心再这样下去会挑起两国的争端。”阿比那云是柔然王独女，将异国公主长时间无端扣留，势必会挑起战争，到时受牵连的只会是周边百姓。 “太子敢惹事，便能平事，他不顾手足情将你们一家放在两国之间的刀刃上，你又何必给他留情面。”恨雪冷着脸，可见对元心恨之入骨。既能把皇子王爷们玩得团团转，又能摆得平自己挑起的战火，她倒要看看元心究竟有没有那样大的本事！ “若真打起仗来，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决的。”元意自言自语退回去坐下，元心正把所有人都逼向悬崖，等着看他们跳下去，是纵身一跃还是放手一搏，眼下谁也不敢下那么大的决心。“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没有。”恨雪斩钉截铁地答道。不管什么结果，无非是你死我亡，但她想要的结果只有一个。“你说过只要是我想做的事，你都会全力以赴帮我，咱们今天话说到这，你可曾有后悔？” 元意沉默片刻道：“我说过会帮你不假，但是我没想到你首先要我做的事会牵扯那么广，稍有不慎更会掉脑袋。事关重大，我现在不敢马上就应你，你也总要容我回去好好斟酌斟酌。”恨雪的话他听得明白，明着要他赶紧回图蒙远离是非，暗着是要他帮助元心拖延时间，好挑起柔然和元天王朝的纷争。阿比那云和世子被扣留在京城，柔然王自然不会轻举妄动，但那云的两个叔叔又对王位觊觎已久，元心的一己私利将柔然王置于内忧外患的境地，真要鱼死网破，元心未必是他的对手。 恨雪的表情软下来，略带了哭腔道：“是得好好想一想，你们最终还是要回去的。也把我送回去吧，待会子王妃午睡该醒了。” 回去路上恨雪采了几枝待开的荷花苞，准备放在正厅插瓶，元意看着她伸出纤细的手臂摘花的样子，含苞待放的荷花也夺不去她一丝一毫的光彩。感觉到元意在注视自己，恨雪回头看了看他，勉强笑了笑，曾经明艳的笑容再难出现在她脸上，她转回头看着岸边走动的丫鬟们，对元意道：“难得起了玩心，咱们沿着平湖再划一会子吧。” 如果把平湖比作一幅画，那么这一叶扁舟便是那画中一景，湖上风光甚美，岸上的亭台楼阁看着也与往日不同。穿梭于荷花荷叶之间，恨雪随意拨弄着立得直挺挺的荷叶，不远处是元忍的书房，玲珑苑缓缓出现在眼前，平湖泻玉的隆隆之声不绝于耳，岸边的垂柳随风轻摆。眼前的美好纵然留不住，恨雪想把这些留在心里，即便日后人各一方，想起曾经的美好，心中也会只觉得暖暖的。 元意回府后把自己关在书房，即使早已知道恨雪不是逆来顺受的普通女子，也想不到她竟存着那么深的心思。他亲拟了密信交给府里养的死士，死士乔装成普通百姓火速赶往图蒙，将密信送到刘令尘手中。当初被俘，刘令尘当初以三寸不烂之舌保住了他的命，自己却被皇上贬到图蒙永世不得还朝，如今他作为图蒙第一谋士，深得元意的信任。今日恨雪向元意提出的要求，他必须先跟刘令尘商量才行。 阿比那云抱着元雷闯进书房，困在京城的一年多她一直没能适应这里的生活，心里有气无处撒，连带着对元意也越看越不顺眼，她对正闭目养神的元意道：“此番出门应该兴高采烈回来才是，怎么连精神头儿都没了？” 元意不知如何开口，应不应该开口，他看着即将百日的儿子，心中五味杂陈。元雷的百日宴将在王府举办，那天若太子亲临，必然要再次向他提奏回图蒙的事，虽明知元心不会将他们一家永久困于京城，却不知这一切何时才是尽头。他对那云道：“以柔然当下的兵力，可否抵挡我朝的百万大军？” “我柔然铁骑可不是吃素的！”那云嘴硬着，旋即转口问道，“你到底去见了谁？要做什么？” 元意看着那云瞪着的双眼，又看着睡得正酣的孩子，道：“我担心你父王沉不住气，冒然出兵攻打边境。我方才给刘令尘写了密信，心中交代了我们在京城的情况，由他出面周旋，应该能暂且稳住你父王。” “暂且稳住有什么用，趁早回去才是。”那云当初设计嫁给元意本想寻求元天王朝的庇护，不曾想元意的处境与她一样，甚至还不如她。“再这么困下去，早晚要起一场硬仗，若真有那一天，你可别怪我不顾夫妻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