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送走了元意，恨雪回到玲珑苑，见了秀影便把手里的几枝荷花苞交给她，她找了一只鹅颈瓶放到桌子中央，将荷花苞插进去，对恨雪笑道：“奴婢方才在楼上打扫，看见表小姐在湖上游玩，从没见过表小姐那么高兴过。”

    恨雪一手托腮，一手拨弄着荷花苞道：“我也是许久没那么轻松过了。”事先预备好的网已经铺开，只等着看能收获多少鱼。

    “待到入秋时节，荷花开得繁盛，湖上的景色才美呢！”秀影莳弄完花，接着绣丝帕，恨雪对她道：“明儿早上带着小燕儿去采些荷叶上的露水，”说到这很才发现小燕儿竟不在玲珑苑，遂又问，“怎不见小燕儿？那丫头去哪了？”

    “找她娘做毽子去了，说是做好了要拿给表小姐玩。”

    恨雪一听，噗哧笑了，道：“她倒是会玩。”

    千山王府占地大，四房妻妾各自住得远，大家看着和气，私下里往来并不多。平日里各忙各，恨雪住进来也很快将自己泯然于众，整个王府看上去死气沉沉，如此更加显得平湖泻玉气势磅礴。王妃们都爱静，四房之中数舞伎出身的孟氏最会玩乐，无论是跳舞还是唱曲总能博得元忍欢心，得意的时候不管走到哪都得搞出些动静，生怕被人不知道她来了。现在她被禁了足，府里除了飞鸟、流水、蛙叫、蝉鸣，只剩偶尔从宁氏的清研馆传出来的琵琶声了。

    吃了些瓜果，恨雪在小书房看书，今天没午睡，脑仁昏昏沉沉的没什么精神，两只眼睛不停的打架，楼下秀影仍在绣着帕子，准备入了夏给恨雪用。小燕儿手里举着两只鸡毛毽子欢欢喜喜的跑进院子，老远就看见秀影一个人在正厅，便把毽子藏在身后，轻手轻脚的走到她身边，想唬他一唬。不想秀影先抬起头，对她道：“早瞧见你了，出去了就不想着回来，表小姐在楼上看书，也不知道手脚轻一些。”

    被秀影这么一说，小燕儿像xiele气似的，嘟着嘴唇把藏在身后的毽子递给她看，道：“jiejie莫恼了么，我再也不贪玩就是了。”

    “偏你会哄人，今儿说完，明儿就忘了。”秀影看了看毽子，这毽子有几分重量，抛一抛却不打手，鸡羽选得也好，洗得干干净净没有异味，小燕儿得意地道：“今儿天还没亮，猎户送了几只野鸡过来，厨房里的妈子偏疼我，只把鸡羽单给我留着，我马上让我娘做了两个毽子，好拿给表小姐解闷玩。”

    “数你花样多，”秀影刮了一下她的鼻梁，“去叫几个手里闲着，毽子又踢得好的丫头，趁着还没到晚膳的时辰，陪表小姐玩一会子。”吩咐完，小燕儿一溜烟儿的跑出去，回来时恨雪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见小燕儿领来的三个丫鬟都是脸生的，恨雪一再询问她们是哪房的，小燕儿回答她们都是园子里莳花打扫的，恨雪才放心，几个人算上秀影围站成一个圈玩了起来。

    恨雪先开局，只见她将毽子高高抛到空中，在毽子落地的瞬间抬起左脚踢给对面的丫鬟。那丫鬟不慌不忙，用右脚轻轻松松的接过毽子，双脚交换着各踢了一下又转给秀影。秀影随便一踢，毽子奔着小燕儿就过去了，不想秀影身高腿长，把毽子踢远了，小燕儿小跑了几步猛地把毽子踢回来才不至于落地。

    丫鬟们都穿着短褂长裤，只恨雪穿着长裙，她一只手提着裙角，露出一双水绿底子的莲花绣鞋，晶晶亮亮的双眼紧紧盯着飞来飞去的毽子，你来我往几下，身上就出了层细汗，小脸上也映了两团粉红。在家里时丁家姊妹几个偶尔也结伴踢毽子，但是听白年纪小，手脚短，体力也不好，总不像今日这般尽兴。欢笑声渐渐散开，引得外面的丫鬟纷纷过来站在竹篱外瞧热闹，大家都跟着拍手叫好，恨不得都过去踢两下。

    元忍这时从锦漓轩出来要去书房，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欢笑声，顺着声音向玲珑苑望去，见院子里一只鸡毛毽子飞来飞去，院子外拿着扫帚的丫鬟七七八八站了好几个。永顺笑道：“王爷，咱们也过去看看？”元忍笑了笑，嘴上没应，步子却往玲珑苑迈过去。

    玲珑苑里玩得正不亦乐乎，谁也没在意元忍过来，永顺快走了几步，吩咐丫鬟把观看的好位置让出来。丫鬟们见元忍跪下就要拜，元忍抬手拦住，府里很少听见女儿家欢笑声，他不想因自己扫了大家的兴致。

    院子里的人只顾着玩，谁也没在意外面站着谁什么人，恨雪这时略有些喘，落下来的发丝挂到耳后。又是几个回合毽子不落地，恨雪兴致愈浓，面颊的粉红像两朵娇艳的桃花，她身着粉红花卉镶边淡黄对襟褙子，里面是月白色抹胸，下配粉红兰花刺绣长裙，衣着虽不奢华，却在一众丫鬟里十分打眼出挑。一扫往日里始终挂在脸上的愁容，元忍从未见过她笑得如此粲然，将她看在眼里，所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说的大概就是她此刻这副模样吧。

    大家玩得都有些累了，腿上也使不上多大力气，秀影身旁的丫鬟接过恨雪传来的毽子一脚踢给小燕儿，不料毽子却踢得高了，小燕儿躲闪不及，一下子打在她额头上。

    小燕儿顿时就疼得红了眼眶，蹲下来捂着额头正要哭上一哭，抬头看见元忍站在外面，生生把疼字咽了回去，赶紧给他问安。众人来不及查岗小燕儿的伤势，听见她道王爷万福也赶紧顺着她的方向跪下行礼问安。

    一时玩得忘了形，在元忍面前有失仪态，恨雪心中懊恼不已。元忍走进院子，挥手让丫鬟们都下去，只剩恨雪在他眼前，道：“起来吧，你也玩累了。”

    恨雪低头起身，头上的银钗划落了下来，元忍上前替她将银钗戴好。元忍的举动不禁让恨雪一惊，恨雪怕他，他是知道的，便向后退了几步，道：“回去休息吧，本王也回去了。”

    离开玲珑苑去了书房，一路上元忍忍不住勾唇浅笑，嘴里不断念叨着：踢碎香风抛玉燕，踏残花月上琼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