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相府议法
听到韩震说出这个词，吕不韦脸色一滞，然后接踵而来的就是无尽的尴尬，他可没想过，韩震这等年纪，竟然会知道这么多事情，这事就算是秦廷最老的纲成君都不知道啊！ “奇货可居”这一词，乃是吕不韦初见子楚，也就是秦王政的生父嬴子楚时所说的话，当时子楚困局邯郸，为秦在赵的质子，吕不韦往邯郸买卖货物，见到子楚，觉得他非常有潜力，于是就说：“此子有才，如奇货，可囤积居奇也！”这就是“奇货可居”这个词的出典。 说起来，对于治学的大师来说，污点都是非常显目的，因为他们总会被不少人拉出来批判，吕不韦曾经是商人，又屡纳姬妾，为正人名士所不齿，而且他从事秦国，时常做出决定攻打东方六国，就更为东方六国之博学者所不容了。 “这是个什么典故？”纲成君沟壑纵横的老脸上满是好奇，拄着竹杖凑过来，似乎想要吕不韦说个明白，李斯也做倾听状，想来已经是好奇至极。 “纲成君勿怪，这只是韩震与吕相的玩笑罢了，当不得真。”韩震见自己给吕不韦找了个大麻烦，赶紧把话头转开：“吕相邀我至此，不知所谓何事，韩震事先声明，编撰一事，绝不是我可以参与的。” 李斯与纲成君蔡泽果然被韩震吸引过来，不再询问吕不韦那桩旧事，也都等着吕不韦说话，吕不韦还没说话，就被韩震一句话给堵回来，一时愣了愣，然后醒悟过来，就开始摇头叹息：“都说韩将军少年早慧，果然非常，老夫本想请韩将军为编杂事篇，没想到韩将军竟然无心！” “哈哈！”蔡泽哈哈大笑，不住地用竹杖捣着地面：“我就说吧，韩将军年少英雄，肯定不屑于被困在书山之中，你还不信，见了吧？” 吕不韦也是恍然，韩震本是将军，虽说吕不韦自己将之看做以为知晓杂物的能人，但人家真真切切就是大秦武将，怎么会从事立言这样的事情呢？ 李斯也在一旁好笑：“文信侯虽说年长睿智，看事情却越发不透彻矣，韩将军战场搏杀之将军，纵马驰骋何等快意，怎会像我等文生，整日对着竹简发呆？” 韩震慢慢的听出几个人语气里的不对了，蔡泽李斯虽说是在帮自己说话，实则在挤兑自己，意思基本就是自己是武将，即便通文知墨，也不会与他们这样的儒生整日对着竹简愣神！说白了就是在迫自己帮助吕不韦啊！ “真是几个老狐狸！”看着韩宸那请求的目光，韩震暗自在心里腹诽一声。 “几位就这样挤兑我一个后生。”韩震故作遇人不淑状，一手抚着额头，一手指着李斯：“没想到通古兄也是这样的人，罢了，既然如此，吕相要是有所差遣，就提出来好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然后脸色一瞬间变得通红，他们哪想到韩震会把事情说的如此透彻，要是传出去，那还不得被举国臣民笑死！看着韩震贱兮兮的模样，吕不韦第一次有了一种奇怪的想法：妖孽！ 不得不说，对于韩震这样自认为“博古通今”的人来说，这个时代的人还是太朴实了，要是再过个几十年，腹黑党创始人韩信出世，说不准还会有些改变，不然的话，这君子之分定时要影响华夏千年！ “吕相但有吩咐直说即可，韩震自当尽力，刚才的事情也不会说出去，只是韩震本是领兵将军，要是忙不过来，还望吕相不要见怪！” “那当然那当然！”韩震已经答应下来，吕不韦也不好多说，随即他将几人请到正厅，奉茶招待，这个季节在咸阳乃是最热的季节，古秦人称之为“七月流火”，也不是没有根据的，因此吕不韦上的茶竟然是凉茶，也就是将茶水风凉之后加了些许冰块，倒也喝得舒畅。 “韩将军回到咸阳，不知可以停留多久？”纲成君看着坐在下方的韩震与韩宸，眼中含着些许满意，在他这样的老人看来，韩震，蒙氏兄弟，李信王贲这一类年轻人，就是秦国的未来，他们有才有能，他自然也开心。 “待到雍都事毕，再回北地处置匈奴事宜。”韩震简明扼要把事情说完，然后等着两个大佬问话，李斯则是看着韩震则是充满敬意，也不知道他到底崇敬韩震哪一点，韩宸乖乖坐在韩宸下方，只是认真在听，一动不动。 “唉，雍都之事，国之耻也！”蔡泽长叹一声，然后又看向吕不韦：“那些事，知道的人也不少，你怎么就那么糊涂？”蔡泽说这话在场几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嫪毐的事情，起源就在吕不韦，要说罪责最大，肯定是他！ “当初老夫亦不知会有此结果！”吕不韦也是悔不当初，嫪毐是他给赵姬送去的，现在惹下了滔天大祸，只要嫪毐一倒，无需多久就会轮到他：“老夫只想尽快将编撰完毕，然后改革法令，以免身死族灭还了无建树！” “吕相莫要心急！”李斯开口说话了，吕不韦对他有知遇之恩，他怎能看着吕不韦这样撞个头破血流？当下一边向韩震使眼色，一边开始劝阻：“秦国视商君为天下唯一知法的人，若是丞相枉顾天下民心直直撞上，难免头破血流啊！” “嘿！吕相，小子说句实话，不知您愿不愿听？”韩震则是嘿然一笑，完全不想想李斯那般委婉。 “但说无妨！”吕相目光灼灼盯着韩震。 “丞相的，无非是行王道之政，兴天下义兵，那么，晚辈有一言相赠，若不变法，天下善之，丞相善之，可得百年，若是变法，丞相必然身死，还需落得一世骂名！” “韩震，休得胡言！”纲成君脸色大变，呵斥韩震一句，然后又惶惶然去看着吕不韦，却发现本来精神很好的吕不韦此时却像是被霜打了的嫩苗一般，几乎没了往昔所有锐气！ 吕不韦面色颓然：“蔡老哥，韩震说得对，往日老夫但想，秦王与我多有恩情，说不得可以借此将善法推行出去，只是韩震一言，却是戳破了老夫数载妄想，真是可悲啊！” “秦王自幼尊商君之法为治国根本，根本不是些许恩情可以改变的，商君之法在秦国行之有效，在六国却不一定，六国的灭国之战不远矣，诸位可是还想着以秦法治天下，我只说，这实在太难了！”韩震也是唉声叹气，秦法霸道至极，几乎伤民，只是遵行有效，才被民众所接受罢了，若是要说他伤德，几乎可以从中挑出千万根骨头！ “若是吕相相信韩震，那就将编完，然后扶住秦王稳稳掌控朝局，否则，变法能不能且不说，丞相必然受苦！至于善法，往后定然会有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