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故人
午后的阳光格外明媚。 从炼丹房返回洞府的路上，会经过一片名叫“半灵湖”的湖泊，据说是由三百年前紫阳真人亲自开辟，湖底贯穿了多条灵脉，乃是外门最为珍贵的一处灵脉泉眼。 只可惜时过境迁，随着驭灵门日渐没落，就连半灵湖这处灵脉泉眼都有了干涸的迹象，灵气衰退，仅有一片清澈的水面，再无昔日灵气浓郁的鼎盛画面。 沿河行走，沐浴着温暖阳光，洛阳此刻的心情十分明朗。 “百里长老身为内门长老，见识渊博，既然连他都认定血珠里敛藏的是阴死之气，那就不会有错。” “按照长老的描述，太阴古经中释放出的金色灵气，有八成可能，就是那所谓的浩然正气！浩然阴死，分则剧毒，合则合抱阴阳，乃无上之灵……就连百里长老都这般叙述，若我能够将两种气息融合，纳入体内……晋升内门，便有了希望！” 是的，百里旬作为内门长老，高深莫测，就连他都对这所谓的阴阳灵气，给出了极高的评价，若是洛阳的猜想不假，纳入阴阳灵气，必然会是对他修为上的一场巨大提升！ “只不过，看刚才百里长老的样子，似乎不太愿意相信，这血珠是我捡到的……”洛阳低头思索着。 虽说方才百里旬没有抓住血珠的来源不放，可恰恰正是这种有意忽视，让洛阳心中有了几分警觉，他隐隐觉得，百里长老似乎对这血珠极其在意。 不过，即便百里旬当真不依不饶，仗着长老身份要查探洛阳的储物袋，洛阳也并不担心，因为早在他今日前往炼丹房之前，他便特意留了一个心眼，将其余两枚血珠藏在了洞府之中。 如今他远离安平村，孤身异乡，必须要处处谨慎。 就在这时，洛阳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湖畔前，正有多名外门弟子三两而聚，低声絮语，对一名独自坐在河边的少年指指点点。 那名少年身材略胖，身上锦衣虽有几分破旧，却仍能分辨出其布料的珍贵，想来这少年曾经也是出自有钱人家。 进入外门三月有余，对于外门的混乱，洛阳早已司空见惯，此刻微微摇头，转身便准备绕开此处，可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忽然见到了锦衣少年的侧脸，洛阳轻咦一声，依稀感到几分熟悉。 只可惜锦衣少年面朝湖泊，无法看清他真实相貌。 洛阳沉吟片刻，目中疑惑渐浓，下意识便收回了脚步，并未直接离去，而是朝着人群迈步靠近。 人群中的絮语渐渐清晰几分。 “呵呵，这小子还嫌自己不够丢人？居然还敢出现在外面！”一名矮小弟子满脸鄙夷，瞥了眼湖畔的锦衣少年，讥笑说道。 “话可不能这么说，人家好歹也是当过外门魁首的人，当初那会我才刚入外门，还曾远远望过元师兄一眼！”矮小弟子身旁，一名圆脸弟子笑着开口，只不过话语虽有辩解之意，可从他阴阳怪气的语气中说出，却尽是讽刺。 “哈哈，魁首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被徐师兄打得跟条狗一样，浑身筋骨错乱，修为大跌不说，更是再无变强的可能！”一名儒雅弟子靠近三分，插嘴说道。 洛阳脚步停下，清楚听见了这些弟子的话语，此刻轻轻咳嗽一声。 “谁他娘的瞎吵吵？”矮小弟子眉头皱起，循声便瞪了过来，可当他见到洛阳，并且快速认出之时，登时脸色一变。 虽说洛阳晋升外门不久，而且修为也不算过于出众，但两个月前，那具干枯尸体却是一度轰动外门，人尽皆知，当初赵师兄为了夺取神通，发难于一名新晋弟子，可结果……却是赵荃死状惨烈，惊悚恐怖。 在这件事上，直至今日仍有许多不同的言论，但所有弟子却是不约而同，默契地将洛阳视为忌讳，不敢再有不敬。 三名弟子把洛阳认了出来，整齐倒吸一口冷气。 “见过洛师兄！” 在外门，弟子之间的辈分从来不是以晋升前后来分，而是以实力高低区别，洛阳修为不高，但仅凭他抹杀赵荃这一点，便足够资格被叫上一声“洛师兄”。 洛阳深知外门的混乱，开口也不寒暄，淡淡看了眼那锦衣少年，轻声道：“怎么回事？” 察觉到洛阳只是上前询问，并无找茬的打算，三名弟子这才松了口气。 只见那矮小弟子瞥了眼锦衣少年，嘴角露出轻蔑之色，说道：“洛师兄有所不知，此人在八年前进入宗门，仅用了大半个月时间，就晋升到了外门。” “根据长老断言，此人资质上佳，乃是不可多得的璞玉，更是以惊人的速度，修炼至化灵五层，一度成为外门最强者，甚至有机会踏入内门。” “只不过……” 洛阳转头看向湖畔，那道坐在大青石上失神的背影，给人一种寂寥落寞之感，虽说对于矮小弟子所说言语，洛阳心中确有惊讶，可他却十分清楚，直到这句“只不过”之后，才是真正的重点。 果不其然，矮小弟子咧嘴露出一口黄牙，冷声笑道：“三年前，此子心高气傲，居然敢忤逆徐凡师兄的意愿，拒绝成为徐凡师兄的伴修道童，结果……” “结果他与徐凡师兄一战，浑身筋骨被打断，修为跌至化灵三层！长老现身阻拦，却是为时已晚，断定此子再无修行的希望！” “嘿嘿，洛师兄，你说这小子是不是作死？放着成为徐凡师兄伴修道童的机会不要，偏偏要自入内门，就凭他那点本事，还想与徐凡师兄并肩？痴人说梦！” 三名弟子对视一笑，各自从对方目光中看出nongnong讥讽。 反倒是洛阳，神色既无嘲笑，更无冷淡，面色平静，仅仅是眼帘低垂，遮掩住眼神中的情绪。 他轻轻开口，淡淡问道：“他姓元？” 矮小弟子闻言微怔，随即咧嘴笑了起来，道：“可不是吗！嗯？难不成洛师兄也听过这废物的事迹？嘿嘿，看来洛师兄与我等……” 然而不等矮小弟子把话说完，就见到洛阳终于按捺不住，转身便朝着湖畔走去。 半灵湖作为曾经外门的第一灵脉，水域辽阔，湖水清澈，阳光照射下，波光粼粼，还有不少锦鲤在湖中嬉戏游动。 锦衣少年孤身坐在湖畔，坐靠在大青石上，明知身后有许多嘲笑的目光，却是视而不见，嘴里咬着一根杂草，怔怔失神，似是在看美丽的湖面，又像是在看更远的地方。 自从当年贪玩留在山林深处，偶然被驭灵门长老带走，一晃眼，竟已是时隔八年。 修行门派风景固然美丽，却终究比不上家乡的寸土寸风来的舒服，不知村里那些叔叔伯伯，家里有钱的老爹，还有那个性子安静的挚友，可还安好？ 犹记最初来到驭灵门的时候，元宝心里全是惊喜，是啊，他居然能够与书本上写的一样，成为一名仙人，飞天遁地，逍遥自在，更让他喜悦的是，他居然具备了修行所需要的上佳资质，有望能晋升内门。 一旦晋升内门，就意味着拥有离开宗门的资格，若能飞着回到村子，买一笼徐叔家的包子，那该多潇洒！ 只可惜，在驭灵门中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人喜悦的、让人痛苦的、让人绝望的……直至今日，元宝已经忘记了当初那可笑的念头，如今心里想的，只有回家。 哪怕只有片刻，也好。 就在这时，他敏锐的察觉到，有人走到了他身旁，就站在大青石的另一头。 元宝神色渐冷，看也不看一眼，漠声说道：“如果你是来讽刺我的，那么你已经成功了，可以滚了。” 谁知那人却是一声不吭。 元宝不耐地皱了皱眉，张口便想说一番威胁的话，可话到嘴边，他才失望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去威胁他人的资格了。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轻声响起。 “元宝，我找到你了。” 嘴角的杂草被下意识咬断，盘旋飘落。 元宝如遭雷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