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路之终点
小丫一直很喜欢初次见面时候的朱雨娘，而对于第二天，从燕儿的房间里出来后，有些语无伦次，疯疯癫癫的朱雨娘则非常的害怕！以她这样的年纪，也根本无法理解这件事情，知情后的众人也知道跟她根本无法解释清楚这件事情，是以小丫对于现在的朱雨娘，一直出于一种既好奇又害怕的情绪当中！ 而对于有一天，突然出现在朱雨娘怀中，被她称作宝宝的泥娃娃，她害怕的同时，也是充满了渴望，她很希望仔细的看看那个娃娃，如果可能的话，她很想摸上一下！然而她一直无法如愿，原因无他，朱雨娘对于自己的娃娃从来都不离手，而她，也对朱雨娘充满了恐惧！ 而现在这个时候，这一切都变得可能了起来！ 她忘记了躺在床上的牛子厚，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大玉儿怀中栩栩如生的泥娃娃！她看看长生，再看看那泥娃娃，甚至觉得弟弟和泥娃娃比起来，那个泥娃娃倒显得更加生动了一些！他躺在大玉儿婶婶的怀中，仿佛睡着了一样，身上的小被子竟似在缓缓的起伏，一如长生睡着时候的呼吸一样！ 她正要伸手去摸的时候，却突然听到沉默了许久的朱雨娘突然说话，吓得她赶忙把手缩了回来，心里突突的直跳，有些不舍的看着大玉儿怀中的娃娃！她想：如果朱雨娘还跟以前一样多好，那样自己就可以跟她要上一个了！ “魔炁逆侵苦海，妖丹碎裂，怕是活不久了，你们替他准备后事吧！诶！“朱雨娘叹了口气，没人知道她这一刻是不是清醒的！她从大玉儿的怀中抱过了自己的娃娃，在小丫失落的眼神中转身离开，”宝宝，咱们回去了！你该饿了吧，我看你牛伯伯带回来好多吃的，娘给你找些好吃的，咱们吃饱了，好长个！长的高高的，壮壮的，像你爹一样！到时候，娘教你本事，咱们娘俩好去给你爹报仇！ 魔童！对，咱们的仇人就叫魔童！咱们娘俩一起去找他，给你爹报了仇，咱们就回西堤塘，回咱们自己的家！不过，娘怎么想不起来这个魔童在那里了呢？他到底在那里呢？“ 朱雨娘突然又犯了往日的毛病，不住的和怀中的娃娃开始反复的念叨魔童的事情，却又在魔童到底是谁，在什么地方，以及找到魔童为丹启报仇，然后回西堤塘之间不断的颠三倒四的说来说去，终究没有一个结果。 一众人也知道她并不会就出了什么事情，反而是被他的话吓得一时间面面相觑。 “丹家嫂子疯了，她说的都是胡话，什么准备后事！呸，呸！你们别信她的！“大丫单手抱着长生，伸手去搀扶瘫软在地上的大玉儿，“大玉儿妹子，你别信她的，一会儿郎中就来了，咱们让郎中给子厚兄弟好好的看看！多大的事情啊，怎么就能死人呢！是不是燕儿meimei，朱雨娘她自己疯就是了，还瞎胡说，害的咱们跟着一起担心！ 翁员外，贵公子帮着请的郎中到了没有！虎子兄弟，你快去迎上一迎，接到了就赶紧回来！子厚兄弟这里还等着呢！“ 大丫不停的说着，说服别人的同时，也在说服自己！她努力的想要把大玉儿拉起来，然而越是用力，就越是感觉到大玉儿整个身子的无力！她眼睛使劲的盯着牛子厚，真希望自己说的这些都是对的，朱雨娘是真正的胡说八道，也许下一刻，子厚兄弟就会坐起来，像往常一样和大家和善的笑！ 然而越是期待，就越是失望：难道真的让朱雨娘这个扫把星言中了！难道子厚兄弟真的没希望了吗！没了他，这些人可怎么办啊！ 想到这里，大丫又想到了音讯皆无的聂信，顿时觉得鼻子好像被酸水浸透了一样，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们都傻站着干嘛啊，你们一群大老爷们，总该想想办法啊！子厚兄弟可是为了我们啊！你们总不能就这么看着他这样吧！不能啊！” 朱雨娘的话击中了所有人的心，而在今晚见识到了朱雨娘这个疯女人的本事之后，虽然心中仍旧怀着一丝侥幸，但对于她的话的质疑已经降低到了最大的程度！他们被大丫哭的心慌，哭的害怕，哭的难受，哭的仿佛一柄巨大的铁锤，不住的在自己的胸口捶啊捶，咚咚的声响震的耳朵嗡嗡的响！ “虎子兄弟，你帮我去看看，给子厚找口好棺椁吧！他要走了，总不能让他走的凄惶！对了，要最大的！刚才子厚带回来的那些东西，你让大家收拾一下，归一下类！从里面挑些东西出来，够给子厚换个好棺椁的就行！余下的，就好好的藏好了，后面慢慢的分给外面的乡亲吧，就这些了！就这些了！就这些了……”大玉儿再也忍不住，泪水冲垮了心中的堤防，断了线一样落了下来。 “诶！“虎子答应着，抹着眼泪，带着几个伙计转身去了！ 牛子厚真的要死了，他们私下里没少猜测牛子厚到底从哪里弄来了那些粮食，又是怎么弄来的！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让他们些许明白了牛子厚的与众不同之处，也些许明白了，他为了外面的这些难民，为了弄回来这些东西，到底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朱雨娘说的话，他们也曾经像大丫一样，宁愿心怀侥幸，相信那只是疯婆子的疯话，然而大玉儿的反应，却让他们这点子心思显得没了最后的遮拦，直接暴露在了惨烈的现实之下！ 大玉儿是肯定知道这其中的事情的！到了如今这个时候，牛子厚真的要死了，他们除了为他伤心，为他的作为感动，也为自己的今后感到迷茫！ 吴有才默默的端来了热水，毛巾，“大玉儿，给子厚找身干净的衣服吧！翁老哥，麻烦你帮忙打发一下郎中，子厚这里已经用不到了！谢谢了！” 自从难民涌入潆水城，女儿女婿开始施粥，自从模糊的猜到牛子厚的身份，自从在那个雪夜，看到牛子厚满身的伤痕，他就从来没有将心放下过！他一日三惊，吴有才始终觉得，这件事不牢靠，每每城头想起号角的时候，他都要站到街边看上一看，如果有兵士经过，还还要问上一问，只要牛子厚不在家里，他的心里就始终担心着，担心就出了什么事情！ 然而直到今天，担心终于就变成了现实，难以接受却又无法拒绝！牛子厚就这样明明白白的躺在面前！他从来不赞成他的做法，他宁愿一家人一起，哪怕日子过的苦些，就熬过这段日子！这辈子多少风风雨雨不都是这么熬过来了！ 但他也没办法就站出来反对，他知道牛子厚做的是善事，他知道牛子厚是为了他的那些族人赎罪，他知道牛子厚是在尽一个修者的责任，这些他不懂，甚至有些觉得自己的女婿傻，傻的厉害，那些事情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可静下来的时候想想，又觉得自己的心思实在是无法对人明言：他知道，女婿是对的，只是他把自己忘了！ “娘，牛大叔的眼睛动了！“小丫抱着大丫的腿，躲在后面偷偷的看着牛子厚。 “别闹，你回去哄着长生弟弟，别在这里捣乱！“大丫低声呵斥着小丫，抱着长生，拽着小丫就走。 “真的！我刚才看到了，牛大叔的眼睛真的动了！“小丫不服气的说道。 “爹…….大玉儿……我……我….我对不住你们！”泪水从牛子厚的眼角滑落，他睁开了眼睛，侧过头来看着屋子里的人！ “子厚！你别说话，我再去叫郎中过来！”吴有才蹭的一下站起身，转身就要走。 他刚才让翁嗣长打发掉郎中，是因为他觉得牛子厚已经不可能再醒过来，而他是妖族，万一在这个时候再露出了什么马脚，让外人看到，实在是个十足的麻烦！那些伙计走后，屋子里的这些人多少都还让人放心一些！但这个时候，牛子厚的意外醒来让他一瞬间又看到了希望，他急着去找翁嗣长，想把郎中重新找来。 “爹，别去了，我自己的事情我清楚，他们治不了我的病！”牛子厚强撑着一口气说道，“刚才应该是丹家嫂子帮了我的忙吧，要不我连最后一眼都看不到你们了！” 吴有才骤然停在了原地，慢慢的转过身来！是啊，那些郎中怎么可能治得了子厚的病！ “子厚，你想吃点什么，我给你下碗面吃，暖…..暖…..暖和…..“吴有才猛然蹲到了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他发现，到了这个时候，自己竟然能做的就只有给女婿做碗面吃而已。 “爹，我不饿，不吃了！您坐下，我有话想跟你们说！“ “子厚！你歇息一下吧！“ 牛子厚努力的摇了摇头，说道：“大玉儿，你也别哭，我还有些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