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天人永隔
牛子厚在努力的理清头绪，每个人都屏住了气息，静静的等着！每个人都似乎意识到这是牛子厚最后的交代了，心中难过的同时，也担心自己的举动影响到他，让他更加费力。 “大丫妹子，你是穆兄弟，禾青兄弟托付到我这里的，我不但没能照顾好你们，反而到最后还让你把自己的私房钱拿出来，帮我做这些事情！我开始还想着，祸乱过去了，平息了，我就想办法还给你！后来就越来越怕见你们母子，我还不起了！对不住了，我什么都没能留下，就这酒楼最后都得给了别人…..“ “牛兄弟，你这是说什么呢，没有你，我们娘仨儿都活不下来….!”大丫抹着眼泪说道。 “放心吧，这钱我来还！”大玉儿安慰着牛子厚，她不想让牛子厚到这个时候还惦记着这些事情。 牛子厚点了点头，歉意的笑了笑，说道：“苦了你们母子！爹，也苦了你了！我对不住你们！本来想让你们过好日子的，到了倒是给你们留下这么个烂摊子，容我牛子厚来世再报吧！” “你这孩子，总是想着别人，何苦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吴有才忍不住埋怨。 “对不住了，爹！” “我也是没有办法！穆兄弟说的对，我是修者，修者就该除魔卫道，护佑众生！更何况青丘山出了那样的事情！要不是我下山，又遇到了你们，说不定现在，我也和我的那些族人一样了！如今这样，我知足，我也算是死得其所！ 爹，我求您个事！“ “说吧！” “等会儿，您带着他们都出去，等没事了，您自己进来，辛苦一下，帮我收拾一下！别吓着他们！” “行！”吴有才靠着门框溜到了地上，声音颤抖着答应。 大玉儿刚想说话，就被牛子厚拦住，说道：“不是不让你陪着我，你也知道，我是什么人，临了的时候，你在旁边反而害了你！” 大玉儿紧咬着嘴唇点着头，将肚子凑到牛子厚的手边。 牛子厚轻轻的抚摸着，“辛苦你了！今天我带回来的东西，你看看，你看着办！若是还想经营这酒楼，你就多留些财物出来，预备着还了兆司晨！若是不愿意，一样还是多留些，回头你和爹，还有孩子也好过日子！ 禾青兄弟那里，也不知道他还回来不回来，总之他也不会在意这些，到时候，不管是继续经营酒楼留着他的股份，还是说……” 说到这里，燕儿看到，牛子厚身上的灵炁慢慢的暗淡了下去。 “燕儿姑娘，等见到穆兄弟的时候，替我道声歉，开始我是不知道实情，后来知道了，我也是觉得羞愧！麻烦你跟他说，郎谭未必就知道真相，就连妖主大人如果知道真相，也不会就打他的功法的主意！ 青丘山的妖族虽然参差不齐，但也不尽是坏人，身不由己罢了！还请你转告穆兄弟，求他看在白长老和见初姑娘的面上，对妖族能够手下容情！我牛子厚做的这些和妖族的过错比起来，算不得什么，但请他多少能够念些情分，多少帮上一帮我的那些族人！“ 牛子厚强撑着身子，翻过来，趴在床上，努力抬起的头，就重重的磕在床板上，“谢谢了！” “嗯，我答应你！我见到我的老师，就把你的这些话，还有你做过的事情都告诉他！我老师一定会帮忙的！”燕儿大声的说着，牛子厚身上的灵炁越发的暗淡了。 “到时候了，你们都出去吧！”牛子厚就那样趴在床上，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子厚！”虽然已经知道了接过，然而听牛子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大玉儿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看着牛子厚痛苦的趴在床上，她心痛的如同被针扎一样，哭喊着就要去抓牛子厚，仿佛这样，就能够将牛子厚留下来似的！ 燕儿闪身过去，一把从背后将大玉儿抱在怀里，低声说道：“不能过去，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说着，燕儿拖着大玉儿向后退去，“都出去，现在都立刻出去！“ 直到退到月亮门的后面，燕儿仍旧死死的抱住了大玉儿，不让她动弹，“不要哭喊，牛子厚现在正在散功！你如果想让他死了都变成孤魂野鬼，你就喊！“ 燕儿知道，就算牛子厚像朱雨娘说的那样，妖丹破碎，如果要撑下去，也能撑上一段日子，但他选择了彻底的放弃，只因为他不想再拖累别人！ 燕儿的一句话顿时让大玉儿紧紧的闭上了嘴，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一口漆黑的棺材摆放在院子的中央，落了一层厚厚的雪，在雪的映衬下，黑的寒气四溢，仿佛整个院子都比先前冷了许多！ 虎子最终都没能找到好的棺椁，最后还是跟他娘商量了之后，把他娘的寿材搬了过来！如今的快意楼外已经站满了人。受过牛子厚恩情的乡邻，还有芦棚里的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没有人去关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只知道，牛子厚要死了，这个让无数人活下来的人要走了！ 虎子在一些人的帮助下，把寿材抬了过来，一些人家也找出了一些麻布，撕扯着，分发着，只等着最后的时候。 翁嗣长打发走了郎中之后，回来后就站在门外，听到了所有的事情！虽然牛子厚说是要为自己的族人赎罪，他更愿意相信，他是所谓的修者，在和他提到的那些人一样，为了所有人能够活下去，做着自己的努力，最终让自己死在了这件事情上！ 此时的他，在儿子的搀扶下站在众人的身后，望着紧闭的房门，老泪纵横。他知道，就算牛子厚不是他说的妖族，他也会像现在这样做！在修者中，他肯定也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潆水城也有修者，可他们除了保护这座城，或者说拿着供奉，保护这座成中供奉他们的达官贵人，巨富商贾，包括他们自己，他们从来没有像牛子厚这样，把普通人的性命看得如此重要！ 除魔卫道，护佑众生！竟然有这样的人，在默默的坚守着这样的信条！ 突然间，黄色的光芒从那房间中透过窗纸，散逸出来！门窗，窗纸都在向外鼓荡着，风雪为之一滞，继而便向着空中倒卷了上去。黄色的光芒直冲云霄，风雪被卷集成了一线，天空的尽头，一点黄色的光华轰然亮起，如同一道烟火，然后便暗淡下去。 雪飘飘洒洒，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吴有才从虎子手里拿过一条绣龙的寿被，却突然被大玉儿拉住了袖子。 “爹，我要跟你一起去！我跟他是夫妻，没有什么好忌讳的！“ 吴有才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含着泪点了点头。 父女两个便相互搀携着，走进了屋子，回身掩上了门。 “怪不得他憨厚如此！”这就是吴有才见到牛子厚的真身之后的第一个念头！ 原先的床上，一头黄色的小牛横卧在那里，四条腿蜷缩在腹部，腿的根部，额头上，螺旋的说不出图案的五彩花纹显示着他的与众不同。两根微微泛着黄色的牛角在额头的两边盘起数周，一节拇指大小的泛着光泽的黄色牛角断落在牛头前面，小牛仿佛睡着了一样，原本牛子厚身上的伤口和鲜血也都消失不见！ 吴有才将那节牛角捡起，回身交给了大玉儿，说道：“这该是子厚留给孩子的，你收起来吧！“大玉儿接过，将那牛角贴身放进怀里，感受着其上若有若无的热度，眼泪就止不住的落下来。 “爹，子厚除了没告诉我们他是妖族，其他的事情，他也不算是在骗我们！他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他是误食了灵草，才意外的懂得了修行。他在青丘山无亲无故，一切都得靠他自己！“ 终于看到了牛子厚的本相，看着蜷缩在那里，睡着了一样，却又似乎有些无助的牛子厚，大玉儿的心突然收紧在一起，然后便像突然就被一只手攥住，压迫的喘不过气来，心里惴惴的疼。 “子厚也是个可怜孩子！他对咱们父女好，怕吓着了咱们，算不得扯谎！除去他没说自己是妖族，其他的也都是实话！ 诶，可怜这孩子，一片为了别人的心思，好人却没有好命！“ 吴有才害怕别人看出了什么，用寿被将床上的牛子厚严严实实的包裹了起来。 “爹，您让我再看他一眼！“大玉儿凑到近前，掀开了寿被的一角，看了看，便将额头贴在牛子厚缎子一样的毛发上，泪水顺着油亮的毛发就流了下去。 “孩子，咱们趁着人少，赶紧送子厚上路吧！“ 大玉儿哽咽着点了点头，转过身去擦拭眼泪，便陪着吴有才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燕儿知道这其中有些事情不能为外人明言，早就和闻讯赶来的邱友恭在门口接着，一路上两个人用身子故意遮挡，陪着父女两个将牛子厚放进了打开的棺椁中，然后帮着将寿被整理好，看看没有露出什么马脚，便叫着虎子等几个伙计赶忙盖棺。燕儿又取过了大丫帮忙准备好的孝服为大玉儿披上。 大玉儿不敢扒在棺椁上再看牛子厚最后一眼，只能任凭伙计将棺椁钉好！听着木锤砸在铁钉上的沉闷响声，大玉儿甩开了燕儿就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