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谁说只有粉红切开是黑的
數天後，露易絲房間內。 露易絲坐在床鋪上，背靠牆壁，手裡拿著始祖的祈禱書，相當專注地想著事情。 一旁的尼歐，則是拿著一隻雞毛撢子在那清掃灰塵。 自從才人與其他人去尋寶後，露易絲就沒有去上過課了。尼歐對此並沒有多說什麼──因為尼歐發現，露易絲早就把托里斯汀魔法學院的那些教材全部背熟了。 為了彌補自己在魔法使用上的不足，露易絲幾乎是找遍了她所能找到的相關書籍，就只是為了能夠成功使用魔法。再加上，露易絲認為自己在魔法上已經讓父母丟臉，那麼在其他方面，就不能夠落了瓦利埃爾家族的面子與威望。 歷史、地理、法律、文化等等，像這類課外讀物露易絲都略有研究，甚至總結出自己的心得。就連父母送露易絲來學院的最主要的理由，也只是為了讓露易絲『實踐』所謂的貴族禮儀而已。 雖然有謠言說，露易絲會被送來托里斯汀魔法學院，是因為自身魔法的失敗，差點造成瓦利埃爾家族破產。但只要是稍微關心自己子女的父母，就絕對不會把財產拿來跟子女比較。就算露易絲使用的魔法，到最後都會爆炸，但露易絲的父母也從未放棄過她。 更不要提瓦利埃爾家族，在托里斯汀王國內，可是有著與王室和樞機卿馬薩里尼同等的影響力，與兩者並列為托里斯汀三大勢力之一，怎麼可能會缺錢。 可即使如此，露易絲也從未拿瓦利埃爾地位藉勢欺人──追打尼歐時例外。 根據尼歐的判斷，只要露易絲拿出瓦利埃爾家族的名頭壓人，除了丘魯克以外，整間學院裡絕對沒有人敢繼續喊『零之露易絲』這名號。 丘魯克是因為自身的澤魯普斯特家族，與瓦利埃爾家族本就是對頭。兩個家族的勢力與影響力自各自國家內幾乎是不分上下，如今的澤魯普斯特家族甚至還掌握著加爾瑪尼亞三大騎士團之一，馬爾他騎士團，丘魯克自然無須畏懼露易絲的背景。 然而，魔法學院內比露易絲跟丘魯克兩人背景還深厚的人，並不是沒有。 塔巴莎。只有名字而無姓氏。 塔巴莎可以說是魔法學院裡來歷最神秘的人，除了知道是戈里亞人以外其他一切不明──雖然說現在來歷最神秘的人可能要換成尼歐。 塔巴莎這個名字明顯是假名，身後的家族則是被戈里亞王室刻意隱瞞起來，在魔法學院裡幾乎查不到有關塔巴莎的事。如果不是有額外的情報來源，尼歐也無法得知塔巴莎的真實身分。 回歸正題。 露易絲從未拿瓦利埃爾之名欺壓他人，最多就是擺擺貴族姿態，然後偶爾──好啦，是經常──欺負才人。 ──雖然不拿出名號壓人，也可能是因為露易絲有著『自己配不上瓦利埃爾家族名號』的自卑想法。 簡單來說，露易絲的自信心所缺乏的，就只剩下『成功使用魔法』這件事。 尼歐偷瞄了一眼始祖的祈禱書，正在警戒著尼歐的露易絲也立刻一個眼神猛然瞪過來，尼歐馬上轉頭繼續打掃。 【好刺人的眼光阿……】尼歐心裡感嘆著。 自從被露易絲發現尼歐打算『拷問』祈禱書後，露易絲就一直用這種警戒的眼神看著尼歐。 與尼歐相處久了，露易絲也稍微瞭解該如何對待尼歐的行為。尼歐大致上行為可分為正經與發神經這兩種，正經時只要正常對待就好，不過偶爾會有些驚人之語；至於發瘋時就不需要顧慮太多，直接拿馬鞭打下去，會比動口說服有效。 但是尼歐也是有苦自知，只因為尼歐赫然發現，天曉得為什麼，露易絲的馬鞭居然也寶具化了…… 跟才人外套的自動修復不一樣，才人的外套只有一件，但是露易絲只要拿起馬鞭，被拿起來的馬鞭就會自動寶具化，上面自動附帶『無視特定事物防禦』能力。 尼歐敢拿自己全身上下所有東西來賭，那個『特定事物』絕對是指自己跟才人…… 露易絲的眼神持續刺痛尼歐，尼歐只好找個話題轉移注意力。 「我說露易絲阿，有關威爾斯的事情，妳打算怎麼辦？」 「當然是找個時間告訴公主……」 露易絲反射性的回答，卻說到一半便沉默不語。 「露易絲妳應該明白吧？就算知道自己愛人還活著，但這場婚禮我們依舊無法阻止。也許這樣告訴公主後，可以讓她重燃希望，但這份希望所帶來的，卻有可能是至死方休的情感折磨。」 「可是……」 露易絲似乎想說些甚麼，但因為貴族身份關係說不出口。 「還是我來說吧，確實，公主可以考慮把威爾斯當成地下情人──」尼歐用著無奈的語氣說著，「──但是威爾斯能夠忍受每天看著自己的愛人與他人在一起嗎？這對雙方都是折磨阿……更不要提被發現的後果。」 「那……難道要這樣子瞞下去嘛？！」 露易絲不滿的說著，身為安莉艾塔的朋友，露易絲不想騙她。 「就算不說，當公主出現在露易絲妳面前時，露易絲你說得了謊嗎？」 「唔……」 面對尼歐問題，露易絲答不出來。 「即使說謊，但是事情總有撥雲見日的一天，如果當公主知道威爾斯還活著，並發現露易絲妳刻意隱瞞這件事，露易絲你能夠承受公主的憤怒嗎？你們的友誼還能維持下去嘛？」 「我、我可以……」 「露易絲妳的心情都寫在臉上喔。」尼歐暗示著露易絲絕對瞞不過去。 露易絲被尼歐的這番話弄得相當鬱悶，長長地嘆了口氣，將始祖的祈禱書闔上。 「我老實講，我不敢賭公主能夠原諒露易絲妳，所以之前我完全沒有說的打算。」尼歐見到露易絲的樣子，搖著頭說，「這樣一來，如果公主怪罪下來，露易絲妳只要把我推出去當替死鬼，然後坦承自己不知情就好。」 「這種事情，我做不到！」露易絲聽見尼歐的打算，大聲說著。「我不可能放棄自己的使魔！」 「做不到也要做。」尼歐神色平靜地回答著，彷彿是在說著與自己完全無關的事情，「我現在是孤身一人，可露易絲妳還有著自己的家族要顧慮。」 「一邊是來路不明，還會偶爾發神經的使魔，另一邊是自己的家族，露易絲妳一定知道該選哪邊。」尼歐頓了一下，讓露易絲有時間消化自己的話語後接著說道，「總之露易絲妳只要說，這一切都是我的擅自行動，露易絲妳是後來才知情的，這樣就夠了。」 看到尼歐那完全不在乎的表情，一道念頭突然在露易絲腦中閃過。 「……這就是原因？」露易絲渾身發著抖，毫無顧慮地說出自己的想法，「這就是你一直在那邊發神經的原因？為了讓我疏遠你後，就可以毫無心理負擔的放棄你？」 「不全然是，僅僅只是剛好而已。」尼歐面無表情的說著。 「……騙人。」 「就算是騙人，露易絲妳也沒辦法證明。」 「……就連現在，你都打算繼續讓我厭惡你？」 尼歐與露易絲之間，陷入了一種非常尷尬的氣氛。露易絲完全沒想到，尼歐居然會把隨口的話題轉移到這邊，這讓露易絲再次搞不懂尼歐的想法。 「啊──！我果然不擅長說服別人阿！」 在這僵持氣氛中，尼歐突然大叫出來。 「……你又在發甚麼瘋？」 「不然這樣子好了，由我去跟公主說明威爾斯的事情，而露易絲妳就去想辦法安慰公主。」尼歐換了個提議。 「耶？」 「我說一件事，露易絲妳就知道該怎麼說了。」 尼歐將手上的雞毛撢子放在一旁，拿了張椅子坐下。 「雖然公主在信上寫著讓威爾斯逃亡到托里斯汀，但是信上應該也提到了原因，那就是安莉艾塔公主將會與他人結婚。可從某方面來說，這恐怕加深了威爾斯尋死的念頭。」 「尼歐你甚麼意思？！」 聽見尼歐的話，露易絲不敢置信的問── ──不，或許露易絲早就知道，但是卻打從心裡不願意去承認這件事，因為承認的話── 「身為一個男人，與其眼睜睜的看著愛人變作他人妻，終至變心亦或紅杏出牆；還不如轟轟烈烈的死去，使自己在愛人心中，佔有一個永不抹滅的地位──這樣即使愛人變心，至少自己永遠看不到。」 ──等於承認安莉艾塔公主的那封信，在情感上逼死了威爾斯。 「不過，威爾斯會尋死，其實跟安莉艾塔公主沒有直接關係。」尼歐看出露易絲在想甚麼，出聲安慰，「講難聽點，這是大男人主義作祟，跟女性沒有關係。」 「跟公主說明完這些事之後，這樣公主就不會對威爾斯還活著的事情牽怒露易絲妳──雖然有點卑鄙就是了。」 ... ... 片刻過後。 尼歐好不容易安慰跟說服完露易絲，並請露易絲幫忙申請與公主見面預約後，終於成功的將露易絲請出房間。 《事情總有撥雲見日的一天，這句話用在尼歐你身上亦無不可阿。》亞克再次出現，並用著嘲諷語氣說著。 「喔，亞克你說甚麼，我怎麼聽不懂呢。」 《別裝蒜，你根本是在為自己找理由辯解。別忘了，你可是抱著殺意，提供給威爾斯那份戰術喔。》 《是阿，大男人主義作祟──你根本是在轉嫁責任。露易絲跟安莉艾塔她們打從一開始就是真心為威爾斯著想，但你卻硬是把他們兩人拉到『間接害死威爾斯』這件事情上。》 《這樣一來，就算有一天被人發現，那份戰術是為了讓威爾斯賭命去做，藉而害死威爾斯，你就可以拿安莉艾塔的信當藉口，為自己開脫責任。》 《你，真的好卑鄙呢。》 「跟我在一起那麼久，不要跟我說你現在才看透我這人。」尼歐面不改色的說著。 《只是稍微說一下感嘆而已，更何況還不只如此。剛剛的你，非常刻意的在某件事上誤導露易絲喔。》 「喔，我怎麼不知道有這種事？還煩請說明一下阿。」尼歐裝傻著。 《你應該早就知道，如果你直接跟露易絲說第二個計畫，雖然在接受範圍內，但露易絲的反對機會非常高，甚至有可能看出你的真實想法。》 《所以……你刻意提出了一個露易絲無法接受的計畫，還故意拿平時的裝瘋賣傻強化可信度。這樣一來，在露易絲接受範圍內的真正計畫，阻力自然就少了許多。》 《舉個例子：當老闆只能給每位員工發一個半月的年終獎金時，你說老闆該怎麼辦。》 《方法很簡單，只要放出公司經營不佳，可能會在年末前裁員的風聲，讓員工們為自己的飯碗不保這件事感到擔心後；之後放出不裁員，但是沒有年終獎金的風聲，穩定住公司內部的人心後；最後抓準時機公布，今年的年終獎金有一個半月份，這樣就會有一堆人欣喜若狂，完全忘了年終獎金如此少的事情──朝三暮四的最佳代表阿。》 「……我怎麼不曉得我有這麼黑？」 《那是因為你打從一開始就黑到底了──你在幹嘛？》 「當然是找那本祈禱書阿。」尼歐開始在房間內東翻西找，「剛剛露易絲趁我不注意的時候，不曉得把那本祈禱書藏到哪去了。」 「我的滿清十大酷刑還沒用完，露易絲就阻止我了，這次趁露易絲不在，我絕對要它把咒文招出來！」 《……借問一下，你口中的滿清十大酷刑是？》 「目前準備的有剝皮──剝掉書皮，腰斬──拿剪刀從中剪開，凌遲──一頁頁的撕掉，烹煮──拿去火上烤，活埋──埋在土中，鳩毒──淋墨水，諸如此類」尼歐一邊說著自己準備好的刑罰，以不破壞房間原有擺設的方式尋找著，「反正書本沒『人』權，最大阻礙者也不在。」 尼歐伸手進床鋪底下摸索著，不料，尼歐像是撥動甚麼機關，隨後床底下忽傳一聲「啪」的聲響。 尼歐面無表情的抽出手來，只見出現在自己手上的是── 「……露易絲甚麼時候買的老鼠夾？」 ... ... 當露易絲回來的時候，正好見到尼歐與十幾個老鼠夾奮戰當中。 「阿，露易絲妳回──『啪』──嘎咿！不過有必要連天花板都放──『啪』──啊嗚！」 尼歐冽著嘴，忍著痛拔開老鼠夾。 露易絲看著尼歐的行為，挑了挑眉，從背後抽出尼歐遍尋不著始祖的祈禱書來，當場讓尼歐變成囧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