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解围（上）

    第二日天空刚刚泛点亮光，闹腾了大半夜才睡下没有多少会儿的鞨真族人，就在进攻的号角声中被头人连踢带踹的赶出了营帐，众族人揉着发涩的小眼睛，提起弯刀在帐外整队。

    松松垮垮的排列出一个个方队，架着长梯，鞨真族兵依旧在号角声中奔赴城墙方向展开进攻，可就在这时，奇异的情况发生了，高大的城楼门口，突然间轰轰作响，沉重的大门自己居然打开了，透过大门甚至可以看到里面冷冷清清的街道上积雪皑皑，道路中间竖着三竿大旗迎风飘展，尽显诡异之色。

    本来架着梯子挥着弯刀跑的撒欢的鞨真族兵越跑越没底气，直到了一箭之地也不见一只弓箭射来，就都不禁慢慢停下脚步，只伸着脖子踮着脚尖试图观看城墙上到底怎么了。

    “咦？有古怪，有古怪！”站在后方督战的鲁偎也踮脚观看了片刻，只见城墙上旗帜招展，只有几个巡逻的士兵毫不在意的来回走动，隐约间就仍可以看到有刺眼的光点一闪一闪。

    这时，一身戎装的思布族长沉着脸庞走了过来，沉声问道：“鲁偎，你看汉人是怎么了，突然间就毫无抵抗。”

    鲁偎连忙转过身来抚胸行了一礼，这才直起腰杆儿，看了看城门口那空旷的街道一眼，也是大惑不解道：“族长大人，这……我也不太清楚，汉人一向狡猾至极，只怕是他们想到了什么，前面，怕是有了埋伏……”

    思布族长也是点了点头，迟疑的说道：“是啊，城里还有不少士兵，他们这样献城不像献城，防御不像防御……鲁偎，速去通知族人退回一箭之地外原地待命。”

    “好。”鲁偎满头问号的挠了挠光亮的头皮，跨上马儿前去通知族人原地待命。

    擦着鲁偎的马儿，又有两匹快马赶到思布族长面前，马上的鞨真部族亲兵翻身下马，抚胸禀告道：“思布大人，都虎族长与讫林谷族长发现东西两座城门不战而大开，观城墙上刀光闪烁，恐有埋伏，两位族长不敢硬冲，特来禀告大人。”

    思布族长局促不安的点了点头，挥手下去道：“好，煮熟的鸭子跑不了，让两位族长暂且按兵不动，我倒要看看汉人要玩些什么鬼花样……”

    两个部族亲兵纵马返回，擦着他们的又来了数十骑手，待到近处来看，最前端的是一把胡子散乱的苏克哈族长焦急的脸庞。

    苏克哈是打怕了，他本来组织人马想要佯攻一番就打道回府，可是城门大开以后，满城的古怪居然就把他吓了回去，勒令所有族人立即撤回大营，摆起木桩栅栏，做出据守营盘的态势。而他自己则是马不停蹄的直奔思布的营地，亲自前来禀告了。

    “思布老哥，思布老哥……”苏克哈勒马在思布面前，翻身下马，有些惊慌的立即说道：“城中不对劲啊，不对劲啊！城门大开，是要引我族人入城……”

    “好了，好了！”思布族长一声喝阻挡他的语言，烦闷的渡着步子又是看了两眼城门口，嘴里喃喃道：“不可能啊，不可能啊，城中人马不多，这群汉人有什么所恃依靠，可以无惧我族人杀入城中呢……”思布族长又是看了两眼，念及昨夜就是中了汉人的计谋而使得苏克哈部惨遭溃败，这一会儿他怎么也下不了进攻的命令。

    苏克哈站在旁边急得直搓手，语气甚至都有些哀求：“思布老哥，咱们也相识几年了，你是知道我部落的艰难，这次战斗损失惨重，部落里早就有了怨言，要是现在连剩下的人马都带不回去，我苏克哈还怎么有脸去见族里人……”

    “好了，苏克哈，你就不能安静会儿，吵得我心烦……”思布族长烦闷的吼道。

    这时，远处一名部族亲兵匆匆的边跑边喊：“族长大人，族长大人，城门有变，城门有变！”

    思布族长一惊，抬头望去，只见城门口方向隐隐约约的出现了大批人马聚集，刀枪盾矛，旗帜飘飘。

    “汉人这是疯了吗？城中人马居然敢出城与我相战？”思布族长惊奇的叫道。

    苏克哈也是有些不解的看了看门口越聚越多的汉人军民，缄口无言道：“这……这汉人的行为真是让人难以捉摸，出城一战，即可便亡啊。”

    思布族长恐城中有诈，但是城外野战还能有何埋伏不成，便立刻吩咐下去道：“立即让族人上马备战，汉人要是敢出城，立刻围歼！”

    不一会儿，鞨真人都退回营地翻身骑马，顷刻间南城杶准答部三千多骑兵便武装起来。

    思布族长也骑上他的纯白骏马，闪亮的宝石弯刀高举着，目光紧紧凝视着城门口的大宁军民，即将发起冲锋。

    可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震天的战鼓轰鸣，咚咚咚的击鼓声急促响起，无数旗帜突然间出现在树林、高坡、刀光剑影混杂着人声呐喊骇人听闻。

    思布族长惊诧的勒住了胯下突然收惊的俊马，大惊失色的大声喝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儿！身后的是谁的人马！”

    不需要人禀告，周围的鞨真族人都各自惊呼起来：“宁国人马，宁国援军来了！”

    身后的大旗越来越多，进攻的战鼓也越来越急促，树林里率先冲出来近千名大宁官军手持刀矛的冲向鞨真骑兵，而这时，城门口的城内人马也呼喊着冲出城中，两面里成夹击之势，围攻向惊慌不定的鞨真族人。

    思布族长瞠目结舌的自言自语道：“援军？援军从哪儿来的！”

    苏克哈看着旗帜招展的大宁玄黄金龙旗子遮天盖地的扑来，腿都吓软了，他惊慌着告了声退，立即纵马奔向自己北城驻扎的兀单部族人组织撤退。

    鲁偎此时也纵马赶到思布族长面前，有些惊魂不定的问道：“族长大人，咱们是战还是撤？”

    “撤！快撤！”思布族长看到两面合围的大宁官军，徒然惊醒过来，大声呼喊道：“快，敌军不明，吹号撤军！”

    呜呜呜的撤退号角响际在天地间，许多鞨真骑兵早在号角响起之前就呈现溃败之色，此时一听撤退的号角，立即散乱一团，各自纵马夺命而去，思布族长此时扯着大旗也是召集有限，不禁顿了顿脚，也是向着西边狂奔而走。

    其他两面城墙前的鞨真部落也受到溃军影响，两位族长拦住一些乱军一问得知大宁的援军到达，也是吓的立即扯旗撤退，一瞬间，满河州周边溃散的骑兵四面而逃，不多久就只留下满地狼藉的破烂营帐、锅碗瓢盆。

    李安景勒令士兵禁止追击，只是将周边的战场打扫一番，在城中城墙上插满大旗，做出一番援军入城的摸样，同时派出一百多人马出城东去，一边做出一些援军行军的痕迹防止鞨真人前去辨别真伪，并且一边打探凌胜军的情况。

    李安景进城的时候，满河州大小官员列队迎候。

    南城门口，许多百姓都聚集此处载歌载舞，欢呼着向城外进城的大宁官军赠送东西。梁主簿眼睛尖儿，看到李安景后率先便蹿到他面前，拱着双手喜笑颜开道：“恭喜贺喜！李大人智胜鞨真，真乃我大宁谋将之才，虚实结合，此战胜的漂亮哇……”

    “同喜同喜。”李安景拱着手，眉头却是皱了皱，出言吩咐道：“梁主簿所言胜利甚早，方才我们只是利用了鞨真人疑心与突然受惊而已，待他们反映过来，只怕仍是要寻回城来找其晦气，好在敌人四散溃败，鞨真族长在聚集起来恐怕也要小一天的功夫儿，迅速通知城中百姓，收拾好家中软细之物，下午我们就要弃城进山林了。”

    “啊？”满河州的新任大小官员都有些短路，前两日敌人眼前强攻时，拼死硬抗也不放弃城镇，今日大胜敌人溃退，反而要卷铺盖逃往山林里去，李督察这是甚么意思啊？

    故土难离别，立即便有人出言相劝，新任镇长张老佝偻着腰，拄着拐棍颤颤巍巍的上前道：“李大人，鞨真野人既退，我们为什么还要出城逃难呢……山林中风雪甚寒，只怕大伙儿受不住啊，咱们镇子里可还有不少老弱妇孺与伤残军民，此时理应静心调养，稳定居民才是上上之道。”

    “张老有所不知……”李安景解释道：“满河州剩下的军民已经不足以与鞨真骑兵对抗，此一计就是虚张声势的吓退敌人，以来给我方军民争取安全出逃的时间，计谋漏洞颇多，待到鞨真人安定下来细细一想便可分辨我军虚实，咱们若还是死守这座城墙，所冒的险岂不都毫无意义了呢，时间不多，等到派出的探马送回附近的消息后，咱们就要撤了，赶紧回家先整理东西准备出逃吧。”

    说罢，李安景便对着主簿、巡检等人吩咐道：“赶快组织民兵挨家挨户的通知情况，两个时辰之后，咱们差不多就入林上山，准备到附近的大城避难。”

    李安景亲自到了何万毅休息的地方，听柔姑娘告诉他何万毅一直未醒，考虑到山林里车马难行，李安景便找来四个民兵做了一副担架，两两轮流抬着行走。

    两个时辰很快便过去了，此时的南城门口熙熙攘攘的挤满了拖家带口的满河居民，许多人包了几个大包裹在身上，更有甚者几家凑在一起架着毛驴小车运送家当，也不知道他们准备怎么让驴车进入山林。

    就在这时，站在城楼负责警戒的民兵突然间急促的敲响警戒的铜锣，指着东边的方向一声大叫：“有骑兵！有骑兵冲过来了！”

    城门口的人群瞬间就炸开了锅，人们尖叫着争先恐后的转身拖儿拽女想要挤回城里，可是城门就那不到两丈宽，还有驴车包裹的阻碍，一时间摔倒无数，驴子叫声配合着人们相互谩骂踩踏的景象充斥着整个城门。

    李安景也是大惊失色，连忙在混乱的人群中呼喊着组织民兵出城阻敌，自己也仙力大开，纵身飞向空中，观察敌人的情况。

    这一看就把李安景看的咧开了嘴巴，东边急急马蹄赶来的摇曳大旗上，不正是自己苦苦等待的“凌”字旗随风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