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补习
东兴大街穆夫人这穆戈堂的这扇侧门，原是林府内宅的一个东边角门，后来穆夫人租了这房子，太夫人就按照穆夫人请求把这角门给穆夫人做了大门，还在穆夫人搬进来前把这里修缮了一番，做成了一个两扇的广亮门。 大太太和许蔓进去的时候，门外有两辆青帷马车刚刚启程，古朴的车撵，雄伟健壮的马匹，神态沉稳内敛的马车夫，一一说明着车主人的身份地位和行事风格。 大太太打量了那马车好几眼，“咦”了一声，说：“这不是灏君的马车吗？” 灏君？方灏君？ 许蔓没想到第一天拜访穆夫人竟然就遇到了方灏君。 不知道那位叫做“红鸾”的夫人如何了？ 许蔓思忖着。 她当时还不知道大太太和方家之间的关系，听大太太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亲昵，一副与方灏君很熟捻的样子，不禁好奇地盯着大太太。 大太太这才反应过来许蔓一直打量着自己，顿了顿，含糊地说：“我们是姨表亲嘛！” 许蔓看大太太说话的底气不是那么足，笑了笑，聪明地没有再追问下去。 穆夫人在一间布置素雅的小厅里接待的她们，陈嬷嬷立刻将几盒子礼品递了过去。穆夫人之前肯定已经知道她的来意了，和大太太寒暄了几句后就开始打量许蔓。 许蔓也真趁着这个机会打量穆夫人。 她看上去很年纪，大约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材修长，微微发福，皮肤呈蜜色，脸颊却很瘦，大眼睛，嘴唇象花瓣一样丰盈，象一朵正在盛开的牡丹花，雍容、艳丽，不象一个教书的先生，反而哪家的贵夫人。 大家象征式地喝了几口茶，大太太就直奔主题，说明了来意，穆夫人也没有多费话，说：“……林府的两位小姐也刚刚没走多大会呢……我既然接了太夫人的帖子，前两天侯夫人也曾亲自登门拜访。家父在世时曾在京都遇难，多亏了林府的照顾……我这里向来收弟子的要求严格，既然都是林府小姐，就当是个侄女，常常到我这里来走动走动……” 这就轻描淡写地将那拜师掩了过去，既然都是林家小姐，那就都不用拜师了。 大太太了然地微微笑了笑，她和穆夫人寒暄了几句，定下了夏曦节后开课，每三天来一次的约定。 不过，穆夫人却说手里有四张夏曦节那日参加皇太后娘娘举办的晚宴的帖子，专门留给穆戈堂能够答对题目的学生，既然许蔓来了，就明日交一份答案好了。 然后，不容分说，就命人取了一张写了字的纸递给许蔓，许蔓知道推脱不掉，只好恭敬地福了一福，示意清歌上前接了，仔细放好。 从穆夫人那里出来，大太太的精神明显的有点恍惚。 许蔓也想着自己的心事。大太太既然和那方灏君沾亲带故的，不知道能不能通过她知道一点那红鸾的消息！ 不管是从女人的角度，还是从八卦的角度，她对这个有勇气抛夫为了幸福和情人私奔了的女人还是很关心的。 大太太并未同许蔓一道回林府，而是去了陈家在京都的宅子，许蔓猜测她是见椿哥去了，也不好说破，就装作不知道，微笑着等她离开，才又撑了轿子回林府。 吃完午饭，许蔓才不情不愿地将那穆夫人给的题目拿出来，见上面十分漂亮的簪花小楷一时出神，脑海里总是挥之不去昨晚尚未找到的那条写满字的手绢…… “……永德二十七年世家大族秘辛？”清歌进来给许蔓换茶盏，就十分好奇地打量那张纸，又说：“小姐，这个虽简单，却需要到外书房查阅，一般世家都会收藏一本叫做《世家录》的传体，这书一年出一本……” 永德二十七年？世家录？ 许蔓十分好奇地望着清歌。 清歌却两手一摊，回道：“您别这样看着我，我也只是今日听那穆夫人身边的小丫鬟提过……” 漏题？这算不算作弊？ 许蔓突然觉得这穆夫人还真是一位有趣的先生，只是不知道林清颖和林清华的题目是否和自己的一样，若是一样，恐怕自己早已是借不到这本书的。 清歌见许蔓一会忍不住微笑起来，一会又皱了皱眉头，似乎知道她想什么，就眨着眼睛笑着说：“小姐不必着急，我打赏了那小丫鬟一个金锞子，她告诉我那两位的题目以那城外栖霞寺一片菩提林为题写诗。” 虽然她并未说明“那两位”是谁？许蔓却明白指的是林清华和林清颖。 许蔓自然求之不得，就让清歌和瑞风一起去外书房借书。 午睡醒来，清歌和瑞风也回来了，两个人都沮丧着脸：“那个慕芯说了，外书房的书没有候爷的手书，是一律是不外借的。” 真正的读书人脾气都有点这样，借钱好说，借书不干。 许蔓不以为然。 瑞风补充道：“我又去求了太夫人，太夫人没见到，说是到什么工部侍郎家里去了，我们跟宋嬷嬷说了，宋嬷嬷说侯爷早朝还没有回来，这事就是跟太夫人或者候夫人说也没有办法，这是林府的规矩，外书房的书不外借的。” 许蔓却是不再纠结这些，心里有了盘算，不过明面上还是让瑞风帮忙差人去外面寻这方面的书。 等到瑞风一走，许蔓又让清歌取了两对绞丝银镯子去找刘mama，打算趁人不在意，偷偷溜到外书房去。 到了晚上掌灯时分，雨开始下起来，天空乌云密布，乱起了一阵凉风。 许蔓草草吃了晚饭，两人进入书房后，点亮两盏羊角宫灯，将书房照得灯花通明，才又将门关上，从书房后窗翻出去，经过后门游廊出了宜园，穿了木履，各披了一件蓑衣，没敢提灯，鬼鬼祟祟地从林中穿到了半月湖的六角亭。 六角亭前正有一个人神色焦急地在等她们，许蔓上前一看，除了刘mama还有谁？刘mama塞了一把钥匙给清歌：“快去快回，今晚雅香苑请了外书房的人去吃席，我留着吴婆子吃酒，最多也只能留她两个钟头……” 雅香苑？ 许蔓停顿了几息，才反应过来，那是林清颖住的院子。 清歌忙向她道谢，并保证一定会按时回来。 出了角门，两个人又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走在抄手游廊外面的鹅卵石小道上，哗啦啦的大雨在空中交织成了一道雨帘，身边不时发出雨打树叶的沙沙声，幸好没有闪电，二人也不觉得害怕。 许蔓突然生出荒谬之感。 真是的，难怪人家说谎言就象一个大雪球，越滚越大。自己现在不就象个雪球似的……为了不露马脚，快成贼了！ 到了外书房的后门，清歌上前轻轻叩了叩，立刻有人来开门，许蔓一看，芸香后面竟然是慕芯。 许蔓有些不自然地扭开头，慕芯也装作没有看见许蔓。 清歌立刻从怀里掏出两个荷包塞给了她们，低声说了一句“辛苦了”。 慕芯面无表情地将那包东西揣在了怀里，冷冷地说：“快点！” 清歌点了点头，带着许蔓进了外书房后门。 慕芯却是从那后门出去了，留下芸香守在那后门处。 那些如伞似地蔽着外书房的那七间主房的树木依然安静地立在那里，呼啦啦的狂风聚雨只能让它的枝叶曼妙起舞…… 清歌把许蔓带到树下，忙她脱了蓑衣：“快去，我在这里等你。” 许蔓却不愿意，也不好向她解释雨天不能站在树下，拉着她拿出吃奶的劲跑到了正房的屋檐下，让她在屋檐下一根大柱子后面等她。还好两人身上只被溅湿了一点点，又是夏天，并不难受。 她进了屋，从怀里掏出清歌给她的火折子，在空中轻轻摇了摇，象香烛一样细长的的火折子立刻发出温暖的桔色光芒，也不敢担搁，立刻跑到书架前翻起来。 靠着大画案的书架放的有点凌乱，有些书还夹着书签，一看就是林侯爷常常复阅的，许蔓颜不敢乱动，怕被看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来。 她在那些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书架上找书。 她找了半天，也没能找到那放置《世家录》这套书的地方，渐渐往书房里面行去。 过了一会，她被一套自称天涯海角的作者写的游记吸引。抽出来略翻翻，这对她了解夏国的地理人文非常有好处。她又找了一本《锦华传》的书，翻了翻，写的都是某年某年间的轶闻趣事。 收获太大了。 心里却很着急，怎么不见那世家录？眼看着时辰不早，她吹了火折子抱着书准备离开，窗边传来的雨声“叭啦叭拉”地象落豆子似的。 还是找个什么东西把它包起来，要不然挡一挡也好。 许蔓站在书架间左顾右盼，屋子里没有什么多的东西，前面不远的大榻上倒是有迎枕、靠垫一一俱全，可问题是能拿吗？她想了想，决定把身上穿的襦裙脱下来抱书，反正是夜晚，等会又穿着蓑衣？ 于是，许蔓正解了裙子蹲在地上包书，屋内突然传来一声非常非常轻微的“吱呀”声，她好奇地抬头，一个黑影从大榻旁的窗户里翻身而入，动作非常的灵巧轻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