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后续
陈执事忙跑到宋嬷嬷那里去禀告了夫人，结果在喜棚子外等候了足足一盏茶功夫，宋嬷嬷也才慢慢悠悠地出来，身边立着林侯爷身边的大丫鬟念芯，却不客气地催着他回去林府看看。 今日的京都异常热闹，大街小巷行人摩肩接踵的，哪怕内城已经被禁卫军严格把手，闲杂人等不能进入，一路上还是有许多停靠在路边等着进入的各种马车。 被堵在出内城的路边近一刻钟后，陈执事一行人终于拿着林府的牌子出来内城。 陈执事塞了一小块碎银子给念芯：“爷找我什么事？” 念芯却是不接，只顾着望着前方的人群发呆，跟着她来的小厮福九也不知道：“只是催得急，要执事务必五点以前赶回去。” 陈执事顺着念芯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两个小厮模样的背影，隐约还能瞧见瘦削俊俏的背面，心里冷笑不已，真是关在外书房久了，见了稍微有点英俊的男子便这副德性！他也顾不得还在发呆中的念芯，直接招呼人往前走了。 回到东兴大街的林府还未过申时，他急着往林侯爷屋里赶，沿途却仔细观察着府上的诸人。 外院好象一切正常，偷懒的还在那里偷懒，溜号的还在那里溜号，可一进了林侯爷住的院子，气氛就立刻变了，阴沉沉的，几个女童哆哆嗦嗦地站在墙角，大气都不敢吭的样子。 念芯几步上前给丁执事叩了门，没有人来应门，林侯爷亲自应了一声。念芯立刻推开门侧身上陈执事进去，然后就小心翼翼地掩上了门。 屋子里的扇户都关着，光线有点暗，陈执事眨了眨眼睛才适应屋里的光线。 林侯爷盘腿坐在那架雕工精美的八步床上，手里正端着一个粉彩小茶盅。那茶盅丁执事认得，是去年江南沈府的舅爷来时送的，一共十个，说花了四千两银子，每个划四百两，都能在外城的南兴街买幢三进的青砖小院了。 陈执事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接过林侯爷手中的茶盅放到一旁的小几上，点头哈腰地轻声道：“候爷，您找小的来有什么吩嘱？” 林侯爷面带微笑，深墨的眼睛如枯井似的，好象有千万条阴灵在里面飘飘荡荡出不来。 他伸出洁白修长的手指了指地下。 陈执事随着他的手指望去，立刻身形不稳地“蹬蹬蹬”连退了三步：“这，这是……” 声音都变了！ 陈执事随着林侯爷的方向望去，光线不明的屋子角落里倦着一团暗影，液体从那里缓缓流出凝结成了一块黑色。 陈执事眼瞳不由地缩了缩。 思芯，竟然是思芯！ 她的身体非常反常地扭曲着，曾经红扑扑的脸蛋呈死灰状，他不用上前试探鼻息，就知道这个人没气了。 那么温顺的一个人，被人欺负了只知道哭的思芯。 他强打起精神笑道：“侯爷……” “什么都别说了！”林侯爷又指了指思芯的尸体：“慕芯不见了！” 慕芯，那个脸上永远爽朗的笑容，每天非常认真地描红，望着天空的眼眸充满了憧憬的少女……是逃跑了吗？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逃跑了吗？胆可真大啊！ 陈执事脑袋里乱转，嘴上却问道：“家里可丢了什么东西？” 林侯爷疑惑地皱了皱眉：“仔细查过了，什么东西都没有丢？” “什么东西都没丢？”陈执事傻了眼。 那凭什么跑出去。一没钱，二没户籍。陈执事这句话临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地压了回去。 林侯爷阴着脸：“家里一定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声不响的……，给我好好查查！” 陈执事脸色疑重地回答：“是，请侯爷放心吧！我一定把这贱人给抓回来给。”说着，他上前几步走到林侯爷跟前，指着思芯的尸体用一种商量的口吻道：“老爷，你看这……” 林侯爷脸色阴晴不定地望了思芯的尸体一眼，狠狠地道：“给我丢出去喂狗！” 陈执事应了一声，转身又唤了贴身的福七嘱咐了几句，福七转身拿了一条凉席进来，陈执事和福七把思芯的尸体搬到了凉席上。 思芯的身子都软成了几段，福七不忍地别过了脸去。 他们把思芯的尸体抬到院子中央，旁边立刻有个婆子上前帮忙。 陈执事从怀里掏出几两碎银子递给那婆子，低声地说：“买口薄棺材……” 婆子面无表情望着陈执事点了点头，倒是站在一旁的刚刚给思芯收拾身上衣裳的两个女童双眼含泪，感激地向陈执事道谢。、 陈执事和福七又找了一些香灰洒在了有血渍的地方，光洁的青石地砖上留下了薄薄的灰。 做完了这些事，陈执事背上已起了薄汗，他挥手让福七出去，然后给林侯爷续了一杯茶，低声地说：“候爷，你且宽宽心，还好没丢什么东西。这事还是悄悄的好，传出去了，总是不体面……”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外面就传来念芯战战兢兢的声音：“老爷，是太夫人身边的谢嬷嬷，说有急事禀告。” 林侯爷眯起眼睛看了陈执事一眼。 陈执事上前虚开了半扇门，隔着门缝问道：“什么事？” 谢嬷嬷满头大汗，神色慌张地道：“小姐，许小姐不见了！” “叭”地一声，陈执事身后传来瓷器坠地的声音。 陈执事在心底**道：完了，完了，四百两，就这么没了……转而又浑身冒冷汗，岂不是自己会陈府的机会已为零？ 陈执事有些疲惫地跨出林府高高的门槛，身后的贴身小厮福七就悄声地说：“陈执事，这，这到哪里去找啊？我看那念芯说不定真的知道些什么？” 陈执事双手负背仰天笑了笑，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哪里找，慢慢的找呗？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福七一怔。 陈执事笑眯眯地道：“这个许小姐，还真看不出来，关键的时候竟然演了这么一出，拐了慕芯跑了……啧啧啧，这要是说出去谁信啊！也不知道这许小姐知不知道慕芯到底是干什么的……” 福七听着这话，怎么觉得陈执事口里透出一股子幸灾乐祸的味道呢！ “怎么说的，读了书的人就是不一样。”陈执事继续赞叹道，“调了身边的瑞云陪着太夫人去了喜棚子，又让沈mama假传候爷的意思从马房里牵了两匹脚力最好的马，然后又趁着林府里人发现慕芯不在，去禀了太夫人的时候，跟着林府的人出来内城，到了外城才离开，当真神不知鬼不觉的……啧啧啧，真是个聪明的家伙！” 福七听了摸了摸脑袋，憨憨地说：“执事怎么说是许小姐拐了慕芯跑了呢？说不定慕芯是拐了许小姐跑了呢？” “哼——你没看见宜园的丫鬟婆子换了又换的，那许小姐身边没有得用的人，如何能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跑了？如果不是为了拐慕芯，怎么能够将所有人都瞒住呢？甚至都跟着太夫人进了喜棚子……” 陈执事沉思道，“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说不定是慕芯拐了许小姐跑了。可这样也说不过去啊，慕芯和许小姐屋里的东西都收捡得干干净净，什么线索也没有留下，但凡值点钱的东西都不见了……这许小姐可不像那种不知人间疾苦的白莲花啊，如何能放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跑了？”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慢悠悠地出了府门。 一个女孩子正蹲在林府的东角门上。 都立夏了，那姑娘还穿着一件天青色夹衣，不过脚上一双黑色的千层底布鞋到是干干净净的。福七最不喜欢邋遢的女孩子，一看那鞋立刻心生好感，上前问道：“你找谁？” 那女孩子低着头，声若蚊蝇：“我，我找，找穆夫人，说是在这里……”声音甜甜糯糯的，带着娇媚的尾音。 陈执事心中一动，走了上去，问：“你说你找谁？” 那女孩子继续低着头，小声地说：“找，找穆夫人！” 陈执事看不到小姑娘的面容，又心有所疑，弯下腰去看那女孩子的脸，谁知那女孩子正好偷偷抬头望她，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到了一起。 小姑娘象受惊的小鹿似地低下了怆惶的眼睛。 陈执事却心中一叹。 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可惜脸色因营养不良腊黄腊黄的，左脸上带了许多黑斑，不过脸上倒是干干净净的，难怪她总是低着头，还用半边青丝把脸给遮了起来…… 福七也看见了小姑娘故意用头发掩饰的半边脸，心生怜悯，好心地指着东边斜巷的道：“你从这里进去，那里有个红漆小门，那才是穆夫人住的地方。” 小姑娘又声若蚊蝇地道了谢，一溜烟地跑了。 两个人被这一打扰，反而停在了巷子里。 陈执事望着小姑娘略有些臃肿的身子，问福七：“你要是慕芯，会到什么地方去？” 福七想了想：“当然是回家去！” 陈执事一挥手：“走，去买慕芯回来的娼馆问问，看她是什么地方的人。” 福七道：“执事，你不是说，慢慢找吗？” 陈执事一挥手，这次是拍在了福七的脑门上：“多看多听少说话，特别是别传话，不然，思芯就是你的下场。” 福七笑嘻嘻地摸脑袋：“执事，我又不是女童，还会来月事。今天晚上要不要买几柱香去上上……” 两人边说边走，声音渐渐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