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战韩陵
卷载：“汉韩信尝屯兵焉，故号韩陵”。 此时的韩陵，草木茂盛，但，虫不鸣，鸟不语。 肃穆的杀气，似乎要将青草折腰，树枝压断。 “将士们，”高欢站在高台上，做战前动员，“尔朱氏崛起于草根，显赫于乱世，当年平定天下，属有战功。然，尔朱荣入洛阳，杀天下之官贵于河阴，yin后宫之嫔妃于章台，屠刀沾血，身下污脏。吾王不忘此辱，立誓杀贼。虽诛杀尔朱荣，但尔朱家族权高位重，握天下之兵，占天下之地，掌天下之权。尔朱兆残暴不堪，乱杀无辜，六镇何罪，欲尽其杀；尔朱仲远贪婪好色，不恤部曲，任由杀骂；尔朱天光霸占关陇，欲称王帝；尔朱世隆废帝立新，挟天子以令天下。天下知尔朱氏久矣，何知有帝？ “某，高欢不才，欲起三万之兵，攻二十万之众。以卵击石乎？螳臂当车乎？否也。我兵虽少，但军心在我。我兵虽少，但民心在我。我兵虽少，但天心在我。我兵虽少，但众志成城。 “将士们，看吧，眼前的敌人虽多，他们五王不同心，万众不同命。外强中干，不堪一击。只要我军坚定信念，奋勇杀敌，破敌之时，只在今朝。 “将士们，我军必胜！” “必胜，必胜，必胜！” 尔朱兆的大纛下，尔朱兆一身战甲，拄着战刀，站在战车之上。 “传我命令，令平乐王带领本部，去围攻邺城，决不允许邺城之兵出城，来营救韩陵！”尔朱兆下令。 “得令！” “令，彭城王，陇西王，常山王配合进攻，全力攻杀！”尔朱兆再次下令。 “得令！” 高欢的大军在韩陵围成一个圆阵，在韩陵之上，是从邺城以及周边村镇征召而来的骡子、驴子、耕牛等牲畜，其他人全部背靠韩陵，整整二十万支箭，分散在各处。还有近百亩的拒马木枪，枪尖向外，绵延而出。 高欢坐镇中军，向西，面对尔朱兆。高欢的西北方，是高敖曹，西南方是族兄高岳，北部是侯景，东北部是窦泰，东部是斛律金，东南部是族弟高隆之，南部是薛孤破丑。 这近百亩的拒马长枪，是高敖曹和慕容绍宗算计好的，这个距离，刚好是一箭之地，如果尔朱兆的人马攻来，他们不得不弃马而战，可为了进攻，不得不令前军去清除拒马长枪，此时，弓箭射来，刚好射杀清除的前军，而紧贴在前军之后的弓箭手引弓抛射，恰恰不足以杀到韩陵的军阵中去。 尔朱天光的大军，主要聚集在韩陵之南，当年，在攻打水洛城的时候，王乐天用的就是拒马长枪阵，他已经见识过此阵的威力，面对尔朱兆的军令，他冷哼一声，对尔朱兆的传令兵说道：“回禀颍川王，本王已经知晓www.shukeba.com。” 尔朱兆的传令兵刚刚离开，他便下令道：“传令，令五千弓箭手在拒马长枪阵外放箭，不可靠近一步。” “得令！” 尔朱仲远的大军集结在韩陵之东，高敖曹使用反间计的时候，派出侯景前来送达尔朱兆的“命令”，大部分的言语都是在陈述他的过错，侮辱他的言行，心中愤恨，却不敢言明。此时，面对尔朱兆的传令兵，他当面唯唯诺诺道：“回禀颍川王，让他放心。” 待传令兵走后，下令道：“全军往前推进一箭之地，静观其变。” “得令！” 尔朱度律是尔朱家族二代弟子中，唯一一个有勇有谋的将领。尔朱兆比他大近十岁，是尔朱荣的养子，曾经在尔朱荣身边跟随七年，但是尔朱荣的打法、战法之精髓，他一点都没有学到，仅仅学会了勇。 尔朱度律一直非常敬佩尔朱荣，他跟尔朱荣的儿子尔朱菩提关系非常好，所以也一直跟随在尔朱荣的身边，尤其是尔朱荣从孝昌三年之后，尔朱荣的几次大战，如在邺城一战，扫灭葛荣；如在河北一战，平定邢杲；在荥阳一战，打败陈庆之……都是尔朱荣经典的战役，多半都是以少胜多的战役。尔朱度律在这几战中，都曾参赞军机，还领兵参战。事后，他也会多方总结得失，归纳经验，还会问尔朱荣自己不明白的地方。 尔朱荣也因为尔朱度律的虚心好学，着力培养，只不过他年龄太小，尚需历练，才没有像尔朱兆、尔朱天光那般，派出去，独当一面，镇守一方。 现在，面对高欢已经摆好的阵势，尔朱兆竟然下令直接强攻，这是要死多少人的？难不成他都没有考虑过？本来，尔朱度律对昨日刚刚到韩陵，没有聚将分工，尔朱兆就下战书今日决战的做法，极其不满，奈何，这几路大军中，他的兵马最少，不过万余人，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可今日一战，竟然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战略部署，只有强攻…… 尔朱度律一刀砍死了传令兵，下令道：“此战凶险，令盾牌兵在前，弓箭手在后，徐徐而上，试一试对方的手段。” “得令！” 尔朱兆一声令下，十万大军，铺天盖地，开始攻战。 不得不说，契胡武士确实是优秀之兵，令行禁止，这一声令下，大军如疯，喊杀声震天而响，冲了上去。 一时间，韩陵的西面，西北面，西南面，全部都是敌军。要想杀入韩陵，必须清楚掉这些拒马长枪，他们也以为，这些骏马长枪就是为了让他们弃马而战的。 拒马长枪，每一根都长约三丈，以一个最适合刺杀的角度斜斜埋入土中，地面上之后一丈有余，其余两丈都深埋在土里。要向将他连根拔起，那是不可能的。 期初，这些人不明所以，以为只是浅埋而已，众人上手，想拔出拒马长枪，韩陵之中，盾牌手在前列阵，预防万一。而后边的弓箭手，以两排为一组，第一排抛射，第二排上弦。待第一排射毕，提后，第二排上前。这一组每人只射三箭。三箭过后，退后休息，由下一组轮换。 一次抛射就有近一千支箭射出去。 一排换一排，一组跟一组。 人不停，箭不歇。 两军尚且没有照面，尔朱兆的前排大军就死伤无数。大多数的士兵，都是手握着拒马长枪，而被箭矢射杀。 这时候，由于人数铺排太多，要说后撤，根本是不可能的，即使下达命令，一时间也不可能传遍大军。 所以，死伤，还在继续。 “用刀砍！”终于有人不在去拔拒马长枪了，开始用刀去砍。 这些拒马枪大部分都是有山间小松、白杨削制而成，大部分都是湿的木头，而不是晾干之后的木材。所以，砍断，也是比较费劲的。 “还箭射击。”前排的人在砍拒马桩，后边有些人想到了射箭还击。可惜，他们慌乱中射出去的箭，还没有到达韩陵内的军阵，就落在了地上。 前排看到那么多人被射死，却不能寸进，人都是有害怕之心的，有些人开始下意识的往后撤，想要逃命，前后的人就产生了碰撞，这样，形成了拥堵。 后军不明所以，继续冲杀。前军不能寸进，开始后撤，大军一片混乱。 前进，进不得。 后退，退不能。 死伤一直在增加。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契胡武士征战多年，都是从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出来的精锐，这时候还没有动摇军心。 可，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唉，这打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仗！”尔朱天光看到这片混乱，心里有些怀念，怀念在陇西平定叛逆时候的大仗。总有人能够提出令人叹为观止，惊叹不已的战法，效果也都是出奇的好。 到现在为止，尔朱天光都不曾知晓，那位曾经在堂下说三剑的士子，才是让他此时怀念当时的“幕后之手”。 “传令我军，暂且停战！”尔朱天光看到自己的弓箭根本无法射入对方阵中，对方甚至连一箭都没有射出来，他也暂时停了下来。 “哼，还说本王无能，我看你颍川王尚且不如我呢！”尔朱仲远看在心里，乐在脸上，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愚蠢，愚蠢，愚蠢至极！竟然一次性压上去十万大军，这一座小小的韩陵，岂能容纳这么多人。”尔朱度律大骂尔朱兆无能。 韩陵之西，高欢笑看这一幕。 韩陵之北，高昂笑看这一幕。 “马浪尘西行一战，听闻王乐天巧用拒马枪，而战胜了王庆云和万俟道洛，今日小试牛刀，这一招，还真是挺管用，嘿嘿。”高敖曹看到这样的效果，暂时，还是挺满意的。 “没想到，仅仅一个小小的拒马枪，也能发出如此大的效果，真是厉害！”高欢说道。 “大将军，末将也是第一次见到，仗可以这般打的。以往，俺老彭，那一次不是披甲冲锋，提刀乱砍。”彭乐站在高欢身后，他的左右腰间，各挂了三把战刀。 “老彭，你说，这书院仅仅的一个弟子，就如此神勇，那这个书院，是一个利器，还是一个威胁？”高欢说道。 “大将军，您这个问题，应该问慕容先生，问俺一个大老粗，俺，哈哈……”彭乐打了个哈哈。 高欢望向西南，邺城的方向。 尔朱世隆围攻邺城的大军，已经被慕容绍宗指挥调度，击败了三次攻城了。 “段将军，我军伤亡如何？”慕容绍宗问段韶。 “还好，伤亡不过三百，尚且能够承受。”段韶说道，“不过，也幸亏是尔朱世隆前来攻城，城有四面，他为何只攻其一面？”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尔朱世隆得到的军令，无非就是缠住我们，不许去救援韩陵。殊不知，我们本根没有要救韩陵的打算，三千人，牵制他三万人马，这已经是巨大的军功了。”慕容绍宗说道。 “先生，刚从城中招募壮士两百，还有，您说的没错，我到邺城富家豪族游说加威胁，果然，得到私家精壮近五百人。”高无欢从外边进来，说道。 “很好，去，把我们的人，撤下来五百人，让这七百人顶上去，”慕容绍宗说道，“见了血和死人，很快就能够成为精锐战士了。” “啊？咱们不是借用吗？不等到扛不住的时候再用，这时候还帮那些富人练兵？”段韶问道。 “段老哥，你想岔了，既然借来了，哪里还有还回去的道理？有道是，rou包子打……”高无欢说道。 “赶紧给我滚，你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玩意儿。”慕容绍宗不等他说完，笑骂道。 “呸呸呸，怪我说错话！”高无欢笑着，又出了房门。 “走吧，我们登上城头看看。”慕容绍宗和段韶一起，登上城头。 “传令，再次攻城！”尔朱世隆下令道。 韩陵外。 “攻，攻，攻，老子就不信这个邪，下令，强攻，强攻，强攻！”尔朱兆大吼道。 “颍川王，我们都已经攻了一晌了，才刚刚推进十丈。传令兵道，拆掉的一些拒马枪阵中，还暗藏别的杀机，有些藏在野草、浮土下边都是有毒的铁蒺藜，还有撒菱，军医还没有测出来是什么毒，总之，中毒者，要么晕眩，要么肿痛，完全没有了战斗力。”副将说道。 这个季节，找来一个有毒的动植物实在是太简单了：毒毛旋花、土木鳖、曼陀罗、五步蛇、竹叶青…… “可恶，实在是太可恶了。”尔朱兆说道，“罢了，暂且撤下来吧，令将士们休整一番。” “传令，让彭城王，陇西王，常山王到我幕府军帐，商议军机。”尔朱兆已经打了一个上午，几乎是寸功未力，死伤无数，这时候，才想起，要召开一个军机会议。 韩陵内。 “大将军，敌军撤退了。”彭乐道。 “传令，令所有将士原地修整，休息吃东西，但兵甲不可卸，并且加强戒备，一旦敌军有所动静，立即反击。再令，派兵搜集敌军射来的箭矢，补充我军的损耗。”高欢下令。 “还有，请其他几位将军，前来幕府军帐。”高欢再次下令。 双方暂且休战，但，双方都知道，再战，就是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