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大崩溃
韩陵外，尔朱兆的幕府军帐。 击鼓聚将，任谁也没有想到，五路大军的五大胡王，这时候只有常山王尔朱度律一人来到了尔朱兆的幕府大帐。 “怎么，乐平王，彭城王，陇西王何在啊？”尔朱兆忍住怒火，问道。 “禀颍川王，乐平王正在指挥大军强攻邺城，此时正是攻城的关键时刻，乐平王言明，再有一个时辰，邺城必破www.shukeba.com。”说话的是乐平王尔朱世隆的副将。 “禀颍川王，彭城王亲自率军攻打韩陵，不幸被敌人的冷箭射中了脚趾，敌人阴险狡诈，箭上有毒，此时彭城王的脚肿胀如鼓，不能下地，派末将前来领颍川王军令！”彭城王尔朱仲远压根也没有攻打一下韩陵，就连做戏一般射出几箭装装样子也没有，哪里来的冷箭射中了脚趾？ “禀颍川王，陇西王令在下待会口信，说高欢狡诈，最怕此时韩陵有变，陇西王不敢片刻离开营寨。”尔朱世隆和尔朱仲远虽然不肯亲自来，但是还是派出了自己的副将前来，尔朱天光干脆连副将都没有派来，只是让尔朱兆的传令兵带回来一句话。 “唉，人心不齐，即使百万大军，又有何作为？”尔朱度律在心里叹息道。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尔朱天光可曾猛攻过一次？还有彭城王，可有射出一箭？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尔朱兆再也忍不住，大吼道。 尔朱世隆和尔朱仲远的副将，两人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就那样一声不吭的站着，任由尔朱兆骂着。 “颍川王，好了好了，此时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还是军情要紧，我们还是商议下，下一阵我们该如何破敌。”尔朱度律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此时小不忍则乱大谋，况且尔朱兆之前以及现在的言行举止，都让他很是反感，可现在毕竟还是以大局为重的时候，毕竟敌人就在眼前。 “哼，等破了高欢再说其他，”尔朱兆愤愤的停下来，端起军案上的茶水，喝了一大口，润了润有些干燥的嗓子，说道，“本王还是那个办法，等会我们四路大军一起强攻，这次不能再藏着掖着。” 尔朱度律听完之后，恨不能一下子把桌子掀了：这个尔朱兆，难道还没有看清楚形势？一来，高欢有备而战，一上午的进攻，败退三次，死伤万余人，此时，自己将士的尸体还在战阵上没有撤下来，而军医营里，痛苦哀嚎的兵卒何止千人？竟然还不知道改变策略，还有强攻。二来，眼看着尔朱天光和尔朱仲远是铁了心不肯一新合作的，你尔朱兆竟然还要下达这样的命令…… “颍川王，可否听本王一策……”尔朱度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韩陵内，高欢幕府军帐。 “敖曹兄，果然是天策神威，这小小的拒马长枪，竟然发挥出这么大的威力，本将军着实是佩服，佩服！”高欢笑道。 “大将军过誉，这一晌的战斗，想必尔朱兆会改变策略，哪怕他还是下令强攻，但有一个人不容小觑。”高敖曹说道。 “这五胡王中还有其他利害的人物不成？尔朱天光虽然陇西平乱得胜，可我听闻是有人指点，才有了如此的胜算。这次，你那同门师兄弟，该不会也在军中吧？”高欢听高敖曹说有人不可小觑，顿时想起司马子如说起过，马浪尘曾经混迹在尔朱天光的队伍里，出谋划策。 “不不不，破尘兄不可能在此地，”高敖曹说道，“我说的尔朱度律，我曾经在洛阳城下跟他有一面之缘，此人虽然不是我的对手，但，还是一员有勇有谋的将军，只可惜，在尔朱家族中威望不足。” “哦？那我们该如何应对？”高欢问道。 “想必再一次的进攻，韩陵的拒马枪阵是要被破的，而从现在的局面来看，破阵的地方，必然是大将军所在的中军位置，不如，我们这样，将全军的三千骑兵集合在中军位置，有我暂且领之，另外，升起一座高台，我在高台之上，专门射杀敌军的指挥将领。还有，韩陵之上的牛驴骡，一定要时刻准备好。”高敖曹说了自己的办法。 “好，就这么办，”高欢也是杀伐决断之辈，一旦用人，便放开手脚去用，再说了，高敖曹的军策，已经征服了他，“令，斛律光接替高敖曹，首位西北方位。” “大将军，光儿年幼，很能担当如此重任？”斛律金说道。 斛律光，字明月，是斛律金的儿子，今年不过才十五岁。 “放心，我相信自己的眼睛。”高欢一脸微笑的看着斛律光。 “末将定不会辜负大将军的期望。”斛律光自信道。 战鼓再次擂响。 高欢站在韩陵高地，望向尔朱兆的军阵。 果然，这次已经不再是毫无战法的强攻。 只见尔朱兆的几万大军，分为三个梯队，顺序而攻，而不是所有人一起攻向拒马长枪阵，在第一波的近三万中，延伸出来一条长蛇，这条蛇约宽三丈，头顶都是轻木盾，而左右两侧则是高木盾，将四周掩盖的严丝合缝，盾牌长蛇缓缓而进。 到了射程之内，高欢大军的箭雨再次倾泻而下。 这次，箭雨大部分落在木盾之上，仅仅一轮抛射，就在长蛇头部和颈部的位置插满了箭羽，除了木盾下面有一人被尸体绊倒，而被射中，其他人全部毫发无损。 这就是尔朱度律的计策。 “暂停射击！”高欢下令，因为他要节约用箭，此时，他的心里再次佩服起高敖曹来，因为刚刚的幕府中，高敖曹已经言明，尔朱兆的大军一定会改变策略，想必，这个办法正是常山王尔朱度律的想法。 尔朱兆的大军看到计策成功，箭雨已经起不到作用，军心大振，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木盾长蛇行进到拒马长枪阵前，最前排的人将木盾覆盖在拒马长枪上，在木盾的掩盖下，开始砍断拒马长枪。 三丈宽，对于几万大军来说，确实是窄之又窄。但是，已经在前进，这就有攻破的希望。 高敖曹站在高台上，看着长蛇阵，他缓缓地举起了弓，千张弓。箭，鸣镝箭。 高敖曹瞄准了长蛇盾阵的前排中间第三面盾牌处，“鸣！”一声长鸣，鸣镝箭从千张弓的弓弦上飞射而出。鸣镝箭，是高敖曹特别为千张弓定制的长箭，比一般的箭矢长，且粗，且重，箭簇是一般箭簇的两倍，而且在箭簇有一个特别的凹槽，箭矢飞射而出的时候，会发出一阵鸣响，故名鸣镝箭。 鸣镝箭的威力也比一般的长箭大了很多，几乎类似于投枪。 鸣镝箭射中那面盾牌的正中心，生生将这张盾牌射成碎片，飞散而去，那支箭则从一个人的脑袋穿过去，有射穿他后面那人的胸膛，又射中再后面那人的脚面。 木盾阵中被这一箭的威力瞎蒙了，那一片顿时一阵慌乱，人一乱，盾牌就零散开来，高欢军阵中，有百人小队，抓住这瞬间的机会，百箭抛射，又是一群人被射死。 “举盾，举盾，盾阵不可乱，乱阵者，斩！”木盾下，有一个人百夫长赶紧下令，切不可自乱阵脚。 可此人的话刚落，一支鸣镝箭从他的口中射入，穿脑而出。 紧接着，又是一阵sao乱。而箭雨也会前如其分的射来。 接下来的一幕很是怪异，就是鸣镝箭射向何处，盾阵乱向何处，箭雨就射向何处。 尔朱兆的大军行进的速度很慢，但一直在前进。而那条长蛇渐渐地开始深入到拒马长枪阵中。 外围的人也开始慢慢地接触拒马长枪阵，这时的箭雨再次抛射，而他们也开始刻意地用盾、用木栏等东西来遮挡箭雨，时不时还要提防脚下的铁蒺藜和撒菱。 这一路过来，被高敖曹鸣镝箭射死的百夫长、千夫长不知有几人，被高敖曹射散的长蛇阵也不知有几次。不过，他们还是坚持了下来，直到距离韩陵不过三丈。 “投枪，准备！抛射！” 韩陵中的投枪投出，投枪的威力比弓箭大得多，所以，还是几次三番将长蛇阵打散，这一条路，几乎都是用尸体堆积而成的。 拒马长枪阵中，这条路也被后边越来越多攻进来的契胡武士拓展的，越来越宽，已经超过二十丈了，更多的人开始攻进来。 “牛驴骡阵，准备，放！”高敖曹大吼一声。 韩陵之上，有五百头牛，七百头骡，一千头驴，所有的牛角上，都绑着两把长刀，而在骡子和驴子的背上，横竖十字绑着三杆长枪，枪头朝前和左右。 所有的牛尾、骡尾巴、驴尾巴上都浇了火油，以及一根托在地上的浸油的棉绳。在牲畜大军的前方，有一条仅仅一扎宽的小沟槽，里边是点燃的猛火油。牲畜被驭手用大鞭赶走，经过小沟槽时，托在地上的棉线被点燃，紧接着，尾巴被点燃。 牛驴骡大军开始疯狂的奔跑。 牛犇，驴犇，骡犇。 两千多头发疯的牲畜，将大地震撼，将敌军震撼。 当尔朱兆攻入韩陵的前军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有些人吓傻了，呆立当场，不知所措，有些人掉头就跑，将后边的大军冲散。 疯狂的牛驴骡已经顾不上前边是人是鬼，直接冲杀过去。呆立当场者，当场被死亡，掉头就跑者，接着死亡。 尔朱兆的大军被牛头上的铁刀割死，被驴、骡身上的长枪刺杀、划伤，然后，被奔跑的牲畜践踏而死。 悲惨，凶残，残忍，。 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不但尔朱兆的大军吓傻了，就连高欢的大军也吓傻了。 不但傻了，他们甚至开始恐惧，害怕那位高丈余，又黑又壮，拿着黑铁大槊的人。 这人，简直，就是冷血的杀神。 高敖曹似乎觉得这一切跟自己无关，他从高台上一跃而下，骑上呼雷豹，举起自己的鬼哭槊，高呼一声：“兄弟们，跟着老子冲！” 高敖曹的三千骑兵，紧随着牛驴骡冲杀而去的血路，杀了出去。 紧随其后的，是高欢的中军，斛律光、高隆之，乃至韩陵其他地方的所有大军，也都开始往外冲去。 尔朱兆的大军，由于攻打的是韩陵高地，且这里是拒马长枪，所以大部分的骑兵都改为步兵，几万大军，被这两千多头牲畜冲击的七零八落，鬼哭狼嚎，所有的军心已经彻底涣散。 尔朱兆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大喊着“给我冲，给我冲上去！”可惜，已经没有一个人听他的命令了，哪怕他拿着长刀砍死了不下二十个人，都没有人理他，只顾着后撤、乱跑、逃命。 兵败如山倒。 “颍川王，我们败了，赶紧撤吧，再不撤，等高欢的大军追来，我们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副将说道。 “本王十万大军，怎么会败，怎么会败！”尔朱兆大喊着。 “颍川王，我们撤吧，还有五千亲兵，再不撤，连亲兵都要散了！” “唉，撤吧，我们回晋阳，重整旗鼓。”尔朱兆无奈道。 “报，颍川王大败，已经开始撤军！” 尔朱天光、尔朱仲远、尔朱世隆、尔朱度律在不同的时间，受到了相同的消息，就是颍川王尔朱兆彻底失败了。 “撤，撤军，全军往撤往洛阳！”尔朱世隆收到消息后，赶紧下令，撤回洛阳。洛阳还有天子，只要挟天子，依旧可以令诸侯。 “唉，真该听从贺拔岳的话，不该出关来啊，罢了，我们撤回关中！”尔朱天光也下令，撤回长安。 “什么？他尔朱兆十万大军，仅仅一天时间不到，竟然败了？那高欢是三头六臂不成？”尔朱仲远还在怀疑。 “兵彭城王，颍川王的大军本来已经攻入韩陵了，可谁知道，高欢大军里有妖人，他一施法，竟然从九天之上搬来火焰天兵，这群火焰天兵根本不惧怕死亡，直接冲杀而来，将颍川王的大军变成了人间地狱！”传令兵之见到一片狼烟沙尘之中，冒着火光和凄惨的惨叫声，就发挥了自己的想象力。 “什么？火焰天兵？本王**凡胎，怎么能够抵挡天兵？赶紧撤退，立即撤退！”尔朱仲远也开始往徐州方向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