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言情小说 - 我家帝君很缠人在线阅读 - 七十三 恨断情绝

七十三 恨断情绝

    天雷轰下,打得我几分混沌几分清醒。我观向今朝,他强装出神色自若,不答话,只是直直看着面前之人。四目相对,来来回回看不出个什么,他终于恭顺地抬手作揖:“兄长若只要我一人,我留下便是。只求兄长莫要……”

    “你是以为你我都已时日无多,左右都不过半日,才会如此答应。”未尽的话被拦腰打断,司幽深吸一口气,望着他耳边散落的鬓丝,继续道,“你留下,与我共承魔神之身,可保你我魂魄永生不灭、永生不离。”顿了一顿,似乎是发觉自己下意识居高临下的语气,方慢慢缓下声道,“只要、只要你好好的,我……我便……”

    便什么呢?道不出来。我知道,他也知道,他给不出今朝想要的东西。

    “我好与不好,同你无干。”今朝见他伸手,下意识便往后缩了半步,依旧是谦卑的神色,“兄长如此苦心算计我数月,想必是有万全准备的,更何况此等苦rou之计。”

    司幽一惊:“你当我……是在使苦rou计?你当这九黎境的陨落是假的?”

    “真真假假,小仙不敢揣测。”

    不敢揣测,说得何其天衣无缝。

    九黎境陨落为造假,这种猜测其实连我都没有想过。我与今朝都不了解现在的他,可他这样作想,先不说事实真假,是刻意回避什么,还是真正在意什么?

    一生都站在最高点的魔神,说出几句软话不容易,习惯了的冷酷高傲再度作祟:“你总是说害怕伤了别人,可你无时不刻不在伤我。放在以前,我或许会忍不住杀了你,不过现在我明白了,你口口声声的这些,都只是假话罢了。”

    一旦他语气趋冷,我立马提起十二分戒备,可再如何戒备都敌不过魔神之力。瞬息之间,他已闪至今朝身前,伸手一把狠捏住他下颚,捏得他的手指骨节泛白。而今朝,今朝虽然依旧面如寒冰,可他身无法力,怎受得了司幽如此对待!

    我正欲抬剑偷袭,地底忽冒出两只魔爪捉住我腿脚,令我无论如何都都动弹不得。

    “方才我以盘古树枝为引布幻境,入阵者可看见自己至为思念之人之事。引你入幻境,就是为了让我、也是让你看清你自己。”司幽笑得痴狂,遥手指向盘古之树,“现在这里没有旁人,你也不必觉得尴尬。你就在这,对着我族神树,一五一十地说,说你在幻境看见了什么,说你满脑子都在想些什么,说,你心心念念的人到底是谁!”

    今朝由着他凌.辱,只是淡淡地问:“这重要么?”

    司幽被他的的话噎住,一时竟再说不出什么来。半晌,才艰难地开口:“你到现在都还要这么违背本心地‘伟大’下去?”停了停,自袖中取出一截盘古树枝来,交到今朝手中,话中越发掺了几分迷茫,“你的话会骗人,可你的心不会骗人。你喜欢我的,你……”

    那截小小的树枝,与盘古树上任何树枝都不同。枝头本该玲珑洁白的莲花却如血一般,赤红,妖异,散着淡淡魔光。

    或许那也不是魔光,而是希望。

    今朝定定看了它许久,抬手,凄凄一声轻响,魔光渐渐黯淡下去。

    不过是一截树枝,轻轻一折,便再无生气,在掌中化作烟尘,也再无复还可能。

    不过是,小小的一截树枝罢了。

    平静的眸对上慌张的眼,似乎起了半丝波澜。可再如何的波澜,都只在瞬间便沉了下去。

    骄傲成了习惯,便再也面对不了狼狈。风吹乱了鬓发,衣冠不整,司幽痴痴地盯着面前人平静如水的眸,慌乱的眼中亮得剔透,口中犹在喃喃:“你喜欢我的啊……”

    “这截树枝,早已是这样了,兄长何苦自欺欺人。”今朝摊开手,烟尘随风而散,“从万年前司卿步入人界起,从你苦心经营算计于我起,就已注定了它是这副模样。”

    “可你以前也曾经无数次说过,你要陪着我……要一直陪在我身边……”他还是在痴痴说着。

    我的记忆中,今朝从未说过这样的话。以前,以前又是何时呢?

    百年是以前,万年也是以前。能说出这样的话的,只有那个许久以前还一心相信着兄长的小司卿吧。

    “时间早已过去了太久,山曾无棱,海曾桑田,没有什么能永远不变的。”今朝的目光依旧淡淡,甚至带着丝悲悯。

    最后的话最轻,轻得转瞬便散在了风里。

    “以前的诺言,我后悔了。”

    ……第三人称分割线……

    盘古之树满枝头的命莲,风过便如雪纷纷而落。正如时间一般,一层又一层掩埋了所有过往,直到最后,再也扫不开了。

    记忆中,他还是那个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一点点长大的孩子,还会躲在门背后之类的地方偷看,还曾因为他的一愁一笑费尽心思。

    还会像模像样地举着纤细的手臂,说:“我会永远都陪在哥哥身边。哥哥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只要你好好的,我……我便……”

    便怎样呢?既道得出,又道不出。既然是自己害得他魂魄近散,那好好护着他吧,像过去那样护着他。九黎境将毁,但这世上还有许多地方可去,只要他肯原谅,怎样都好,去哪里都行。

    这个犟孩子,过去落到自己手里都能以自毁魔元的方式四散逃掉,他如今说出什么都不奇怪。他嘴硬,没关系,他本就是这样的性子。

    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只要他答应,哪怕是为了所谓天下苍生答应,自己都能在将来的千千万万个日夜里慢慢给他讲清楚,只要等讲清楚就好了,只要讲清楚……

    总是以为,自己是最了解他的。可以为,终究不过以为。

    “我后悔了。”

    话就像他的面色一般平静,淡淡的,没有爱更没有恨,仿佛说的事根本无关紧要。

    后悔了,记忆中的那个孩童的模样转瞬便打成了碎片。记得他被自己救回来时脏兮兮的脸蛋,记得他笨拙地握住剑柄的手,记得每日他躲在门后露出的一只水灵灵的眼睛。可破碎的记忆无论如何都凑不出一张完整的脸,他以前是什么模样?

    不能想,不敢想。想起的总是他琵琶骨上两处伤疤,和那日他在人界倾心的女子倒在他怀里时,他眼中的恨。

    笑话他自以为是的“伟大”,却从未笑话过自己的“伟大”。口口声声为了九黎境,甚至连引他来此都是为了九黎境,伟大得连彼此的私心都无处可放。

    他恨他,他本就该恨他。

    ……第一人称分割线……

    “哈哈……早该如此……早该如此……”

    “算计万年……早该落得如此田地!”

    我见今朝看着面前人一把推开自己,而后跌跌撞撞地后退,不知在叹息,还是在自嘲。末了,司幽竟仰天大笑:“司幽啊司幽,琵琶骨两剑和一条命,都是你亲手葬送的一切!是你无情无义、咎由自取,万年来仍执迷不悟,如今落得如此结局,也是天意!天意!哈哈……”

    他发疯不要紧,反正也不是第一回。可要紧的是这回他动怒,眼中却不似上次那般魔火灼灼,只有一望无尽的冰冷和空洞。我虽从未亲身经历这等事,也认得明白,那是对万事绝望之人才可能有的眼神。

    抬头一观,本就不太平的天色竟再度风起云涌,翻滚的云染作血色,雷霆阵阵,电闪雷鸣。脚下九黎境亦无端异动,甚至可看清远处分散的浮空小岛脱力而坠,落入东海,便是滔天巨浪。

    这等问题仙门已无力对付,可这显然只是前兆。我正心头纠结着,不晓得该留在这还是去帮仙门,却忽听今朝低声:“不好。”

    本想习惯性问句“如何不好”,耳旁忽然听得阵阵阴风,回身一看,那头司幽已踏足虚空,魔气与神力交错相生,在他背后凝为一张慑人的魔纹法阵,又是几声轰鸣,几道魔气自法阵冲出,直连天地!

    “既是天意,我便要这天、这地,一并为我、为这九黎境殉葬!!”

    (在此,我承认,我的确是一个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