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鬼愁涧斗智
若性格算是上天对人的一份礼物，那叶承一定是得到了眷顾，即使遇到困难和险阻，他也总是以乐观的心态去面对，就像那天他在狱中所说的一样，如果知道死亡的临近，就更要去享受活着时的阳光。 更为难能可贵的是，他这种性格却并非来自无忧无虑的人生经历，而竟然是出自坎坷曲折的身世背景。他不愿流露出苦难的神情，因为他深知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 他身旁谢奴却是完全不同的性格，裸露的双臂布满陈旧的疤痕，似乎在诉说着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他也不愿意提及自己的苦楚，但眼神中却总是充满着忧虑和不安。 一路之上，叶承打量着谢奴，他越是不说话，叶承对他的兴趣愈发浓厚。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叶承边走边朗声咏道，聊以消遣。 "谢兄，你说当年的李太白，是何等的洒脱不羁啊，一生踏遍大好河山，阅遍人间春色，这才是不枉一生，你说是吗？"叶承自顾自地问道。 "李太白是谁？"谢奴问道。 叶承惊讶地看看谢奴，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知道不是在开玩笑。于是笑道："他和我们一样，是个居无定所，游历江湖的侠客。" "他武功定是不弱了。"谢奴一脸严肃地说道。 叶承觉得有趣，但又不敢表露出来，只好也故作严肃地说道："他手中常持三尺宝剑，也曾写过"拔剑四顾心茫然"的诗句，但武功却是平常而已。" "那他称不上侠客。"谢奴冷冷道。 "谢兄，这世上并非一定要武功高强之人才能称之为侠客的。你知道吗，唐玄宗深爱李白之才，有一次金銮殿召见，亲自调羹赐食，并邀请他在沉香亭作诗为乐，没曾想玄宗早早在亭中研好了墨，却找不到李白了。你猜这是为何？"叶承笑着问道。 "不知道。"谢奴道。 "原来李白那天恰巧得了一瓶美酒，正独自在个僻静之所畅饮呢。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这样的气魄和对权贵的蔑视，就算是武功高强的人，又有几人能及呢？"叶承道。 "没曾想他也是个好酒之人。"谢奴对李白有了点兴趣，说道。 叶承继续说道："何止如此，玄宗身边的大红人，齐国公高力士总在李白面前飞扬跋扈，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但恰逢玄宗有外邦文书需找识别之人，李白早年游历番邦，却是认得，玄宗大悦让他起草回复文书，李白借机说靴子太紧，写作不便，需由高大人脱靴才可撰写。玄宗当即下令，高力士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官，竟然只好屈身在众目睽睽之下帮李白脱了靴子。" "没想到这李白敢如此戏弄权贵，的确可算个侠客了。"谢奴说道。 "是啊，对了，谢兄，你就一点不喜欢诗歌吗？我觉得诗与武学有很多相同之处，我们的拳法、刀法中，其实都含有诗的奥妙。"叶承道。 "诗不能杀人，刀可以。"谢奴又恢复了那种冷峻。 "有时候救人比杀人更重要。"叶承若有所思道。 "我们到了，那就看看一会儿是用我的刀杀人，还是用你的诗救人吧。"谢奴遥指前方道。 叶承顺着谢奴手指方向看去，但见山水灵秀，松堂交翠，煞是好看。 "这是什么地方啊？"齐大海上前问道。 "鬼愁涧，机关埋伏，十之八九都在这里，之前也有武林中人欲上山找玉蝎子娘娘寻仇，但是没有一个人能越过这鬼愁涧，这山涧永远看似那么平静，但那些来过的人，早已成为了冢中枯骨。"谢奴道。 "谢兄，那这里的消息埋伏你可熟知？"叶承问道。 "这里的埋伏都是由七寨寨主洪游天所设，这厮长得白白净净，风流倜傥，又会谄媚阿谀，再加上对机关陷阱颇有研究，深得娘娘宠信，如今已经是副总寨主了，前几日娘娘带着若干随从去了宜兴，现在寨主事务，应该都是有他掌管了。"谢奴说着，言语中流露出恨意。 "既然谢兄如此了解，那我们过得此涧应该不成问题。"叶承笑道。 "我也只是了解个大概，洪游天为人极是狡猾阴毒，因此他若留了后手就很是麻烦。"谢奴道。 "不如，不如咱们还是回去吧，家里那口子还等着呢，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是？"齐大海身后有的村民开始嘀咕起来。 "既来之则安之，已经得罪了这玉龙寨，这样回去你们以后受苦将会更甚，这样的日子你们愿意过吗？"叶承回身说道。 "俺们多开采点玉石就是，总能讨口饭吃，若是今天这个样子，只怕命都丢在这里了。"农户中有人说道。 叶承叹了口气，但转念一想，农户都是祖祖辈辈的老实人，又不会武功，自然胆小怕事，怨不得他们。于是说道："既然如此，有想回去者自行回去便可，其余人跟我们继续前行。" 此言一出，只见农户们相互嘀咕几句，相继离去了，只剩下齐大海一人站在那里。 "齐大哥，再往前走很是凶险，你那些朋友所虑不无道理，你也不必硬撑，回去便是。"叶承道。 "叶少侠，你把我姓齐的当成什么了？我虽然武功不高，但总不至于怂到把自己的事推给别人去冒险帮忙的地步。再者我受这鸟气够了，定要讨个公道今天。"齐大海大声说道。 叶承见齐大海意志坚定，也就不说什么了，三人押解着李福夫妻和郑头领，继续前行。走不多时，来到一条小路之上。小路两旁皆是竹林， 谢奴示意众人停下脚步，一把将郑头领拽了过来。郑头领在山寨多年，当然知道谢奴的用意，不由得惊声尖叫起来，如同杀猪一般。 叶承、齐大海尚且不明就里，只见谢奴用脚一绊，将郑头领摔倒在地，冲着眼前这条小道用力一推，郑头领本就双手被缚，现如今在巨大推力之下，就像个被放倒的木桶一般，朝前滚去，直吓得他哭天喊地。 突然间，只见林中咔咔作响，众人看得真切，一只只硬弩从道路两旁的林中飞射而出，擦着郑头领的头顶呼啸而过，郑头领一路滚了过去，但见飞蝗如雨，吓得他尿在了裤子里。 叶承看罢也不禁啧啧道："真是凶险，若不是谢兄在此，我等焉有命在？" 谢奴冷笑道："洪游天这小子自称设计的机关叫"三见阎王"，这才是第一见，后面还有好戏。" 叶承等人随着谢奴穿过林中小道，谢奴一把拎起已经是面如死灰的郑头领，说道："放心，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就死了。" 叶承在旁看着好笑，心想这大概就叫做坏人还需坏人磨吧。郑头领今后恐怕是再也猖狂不起来了。 众人继续往前，听见了涓涓细流之声，走进一看，一条小河横在眼前，好在水势并不湍急。齐大海见状就要拉着李福夫妇下水淌河而过。 谢奴一把拦住道："不可！你可知道这河中卵石之中，皆被洪游天放置了锋利短刺，这些短刺都被毒水淬炼而成，虽经河水冲刷，仍然经久不变，只要刺破皮肤，性命难保。" 齐大海闻言乍舌道："乖乖，这么厉害？幸亏你提醒，否则我老齐命就没了。" 说罢齐大海就要上吊桥，谢奴又阻止道："你这莽汉，好没个轻重，我又不曾开言，你如何就敢上那吊桥？" "这吊桥也有陷阱？"齐大海惊问道。 叶承在旁笑道："但凡到了此处之人，选吊桥过河者必定居多，焉有河中有机关，反而吊桥没有的道理呢？" 齐大海拍拍脑门，连连称是。李福在旁受不了了，高声嚷道："这位少侠行行好，别让这秃子押着我们了，以他这愚钝，我们早晚非得死在他手里不可。" 叶承微微一笑，转身对谢奴说道："谢兄，这吊桥机关却在哪里？" 谢奴哼了一声，又要拉着郑头领上桥，郑头领刚才尿的裤子还没干透，当下一听又要拿自己当饵，一着急又尿了。 "我说谢奴，谢大侠，你就不能换个人试试吗？李福那小子不在那吗，为何每次偏偏是我？"郑头领急道。 谢奴本是想吓他一下，当即也不理他，从地上挑了一块大点的石头，瞄准吊桥中央抛了过去。 但见石头在桥上翻滚前行，木板吱吱作响，却并无异常。齐大海笑道："看来这吊桥是姓洪那小子故弄玄虚。" 话音未落，只见石块滚动到大约第十一块和第十二快木板中间时，突然"垮"的一声，两块木板突然翻转！紧接着但见之前的木板也是如此，纷纷翻转，再看那石块，已经掉入了河中。 叶承在旁看得真切，不由叹道："这设置机关之人，果然心思缜密，颇为歹毒。" "你看出来了？"谢奴问道。 "他故意设置吊桥机关在中间几块木板之上，因为若一开始就让木板翻转，那时上桥者可能不过一人，后面若还有人就无法中招。现在这样设置，木板在中间翻落顺带前面的一起，这时基本上所来之人都已经上桥了，正好是一网打尽。"叶承分析道。 谢奴点了点头，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