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才女悦华
王薄的话说到一半停下,并没有说的很直白,但意思很明显,想让邢尧天当自己女儿的书童。 仔细看了一眼王悦华,邢尧天顿时感觉一阵晕眩。 这是个十五岁左右的女孩,身材高挑,体态纤长。圆圆的鹅蛋脸上,淡粉色双唇欲滴,杏眼中黑眸轻动,一枚完美小巧的琼鼻点缀在中间,更显娇俏可人。 轻薄白衫配上一袭湖水绿长裙直拖至脚面,使一双洁白无污垢的鞋面若隐若现。一道比裙色稍浅的绿绸带从腋下穿过,于胸下紧束,留出两条长长的绸带,随裙轻摆。 乍一看,她有些像周琳那种未脱稚气的秀丽可爱。但越看越觉得,她那美丽到让人心动的脸庞上,已可看出两分成熟女子才有的韵味。 邢尧天费了很大劲才把自己的思绪拉回现实,深呼吸几下,压下了心头的莫名悸动。 待王悦华落座之后,邢尧天才开口道:“龙泉学堂是我梦寐以求的地方,但做书童……” 王薄不等邢尧天拒绝,抢先道:“你有什么顾虑我很清楚。在考场看到你的作答之后,我请人调查过你的身世,真没想到当年被冤枉受贿行贿,被皇上赐下九等文人恶名的传诏尚书邢文远,竟然是你父亲。” 邢尧天一直在奇怪王薄为什么会单凭一纸考卷就这么看得起自己,还肯不顾男女避讳,让自己去给他女儿当书童,原来是早就调查过了自己。 虽然感觉有点不太舒服,但邢尧天毕竟行的正坐得直,邢家的所作所为也不怕别人调查。因此查过了最好,反而可以避免以后不必要的误会。 抱拳对两人道:“不错,家父含冤而死,我身为邢家独子,要肩负起帮父亲平反的责任。所以真抱歉了王尚书,王小姐,我邢尧天虽然是个一文不值的穷书生,但还不至于沦落到要给人做下人的地步。” 嘴上很强硬,可邢尧天心里却有至少一半的想法,肯做这个书童。这其中的理由王悦华可能要占一大半,能陪伴这样的一个美女天天读书,绝对不是什么坏事吧。 而且作为书童,除了做一些杂活之外,有工钱领,有书读,生活可谓比直接上学堂读书还要好。如果放在现代,那简直算得上半工半读,还有美女作伴,简直不要太舒服。 可惜,这个名誉为重的年代,前二品大元的独子去给别人当书童,传出去简直要让人笑话死。自己无所谓,但娘应该不会答应。 还没等王薄说话,王悦华却淡淡说道:“于帝王,将相为下属;于命臣,官员为下属;于统帅,将军为下属;于师长,学生为下属;于父母,之女为下属。可这世上,将相、官员、将军、学生、之女等身份,并未自称过‘沦落’。可见这世上许多身为下属之人,也都不是妄自菲薄之辈。” 邢尧天顿时有点张口结舌,说不出话。仔细一想,她所举的例子明显有点诡辩。刚要反驳,却没想到王悦华这番话还没讲完。 “古有齐威王善听臣言,视孙膑为友,不分君臣;古有鲍叔牙得相位而不贪,举贤管仲,助齐桓公称霸;古有名帅白起,文韬武略无人能及,未尝一败,旗下衷心将领数不胜数,足可担当知才善用四字;古有孔丘孔圣人,广收弟子,门下三千,达者七十二贤,其旷世之才从未私藏,皆倾囊相授于后世。身为帝王、命臣、统帅、师长之人,对所谓的下属,也并非只是狭隘的统治与管理。对他们而言,这些下属可以是知心好友,也可以是值得托付性命之人。可见这世上许多身份崇高者,也从未轻视过下属。” 邢尧天又直直得盯着王悦华,难以移开视线。一开始或许是为了她的外表,可现在却被她的口才给震撼到。 王悦华先说明了‘下属’也可以有很高地位,从未自我轻视。又举证许多古人之事来作证,即使身为领袖,也有很多人很重视下属,从未轻视过他们。 原本身为书童那份屈辱感,仿佛瞬间就烟消云散。 邢尧天满脸纠结的苦笑道:“王小姐绝对是我见过最好的说客。而且我最欣赏的一点就是,你只字不提父母对子女从未轻视的例子,因为这世上的父母从来都不会轻视自己的子女……” 这也是邢尧天想通这件事的重要原因,自己完全不需要担心母亲的否定。她就算觉得心里不舒服,也一定不会因为自己做出这个抉择而对自己失望。 王悦华忽然微微一笑,双手抱住王薄的手臂,面露娇憨的神情道:“要举例也可以,爹爹这么疼爱我,就是最好的例子。” 王薄老脸微红,无奈笑道:“多大了,还像个孩子一样,不怕别人笑话。” 邢尧天舒了口气,仿佛下了什么重要决心似的,淡淡道:“身为王小姐的书童,我怎么敢笑主人。” 王薄面露喜色道:“你终于同意了。” 邢尧天道:“此时我要先向母亲解释清楚,但我觉得她应该也不会在意。可我不太明白,王小姐明明才学过人,应该不需要我来做什么才对。” 王薄看了一眼王悦华,对邢尧天道:“在才学方面我确实很放心悦华,但有个与她才学相当之人陪伴读书,肯定比随便找一个什么事都不懂的丫头陪着要更好。” 邢尧天见王薄眼神有些闪烁,理由也显得很牵强,知道他在避讳什么东西,也就没再追问。 此时接邢尧天来的那位侍卫敲门进屋,在王薄的耳边说了几句之后,王薄就对邢尧天道:“你们先聊会,我去办点事。天色已经不早,今晚就在这客栈住下吧,我们还可以秉烛夜谈。” 说罢转头吩咐哪侍卫道:“去向邢公子家里报个平安,说他明日再回。” 侍卫应声去了,邢尧天见王薄这样先斩后奏,也只能无奈的答应。 等王薄走后,邢尧天与王悦华两人之间忽然感觉到有点尴尬,似乎想不出什么话题来说。 干喝了两杯茶之后,王悦华本来端端正正的样子忽然委顿下来,手肘撑着桌子,托起腮帮,有点慵懒得说道:“诶,你叫什么名字啊?” “呃……邢尧天。” “那以后我就叫你小天了。你也别王小姐王小姐的叫,麻烦死了。我比你大一点,你就叫我悦华姐吧。” 邢尧天尴尬的点了点头,心道她怎么突然间像换了个人似的,没有了刚才大小姐的仪态和架子。 看到邢尧天的茫然表情,王悦华嗤的一笑,嘟嘟嘴道:“像刚才那样端着架子说话很累的,面对客人就算了,我们既然要一起读书四年,你不会要我在你面前装四年吧?” 邢尧天也被她突然的转变逗得笑出声来,同意道:“那倒是。其实我也喜欢随心所欲的样子,在王尚书面前说话多多少少也得有所顾忌……” “在我面前就不用了,嘻,其实你一直在想我爹为什么招你做书童的真正原因吧。” 听到王悦华这番话,邢尧天真有点被吓到了。这个王大小姐不但文采过人,而且在她大家闺秀外表的掩盖下,还有不为人知的聪慧和敏感。光从邢尧天几个下意识露出的表情,就猜到了邢尧天心头在想什么问题,她的细心程度绝对不亚于邢尧天。
如果放在现代,受到专业教学的熏陶后,王悦华一定会是一个比邢尧天出色百倍的心理医生,在她面前还是说实话的好。 邢尧天道:“我确实想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王悦华有点无奈的道:“其实那并非是什么特别难以启齿的原因。爹与龙泉学堂的创学老师本是好友,但不太喜欢他的行事作风,觉得龙泉学堂既然能教出很多优秀的学子,就应该广收良才,不要私藏。可那位创学老师却有严格规定,每两年收一次学生,每次最多只收五十人。他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良材可雕琢,朽木不可雕。他深信自己选出来的人才是可造之材,而那些没考上龙泉学堂的学生,不会有什么价值。” 听到这里,邢尧天暗道这两人的理念其实都有点偏激。王薄是太求才若渴,行事有点冲动的感觉,希望天下文人都能开窍。而这位创学老师却颇有恃才傲物的脾气,只想招收天赋优秀的学子,对考试失败的学子报以鄙夷,光从龙泉学堂招生那些难到让人发指的题目上就可以看得出了。 王悦华继续道:“爹一开始的愿望就是想找到一个被龙泉学堂拒绝的人,让他以做我书童的方式来入读龙泉学堂。等到未来这人成为国之栋梁或一代名仕的时候,再以此事为例,来反驳杨老师那一套‘朽木不可雕’的言论。哎,说起来爹的某些方面,还和个小孩一样倔强。” 邢尧天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成了王薄的赌注。促使这一切的主要原因,只是王薄跟好朋友打的一场赌。 可邢尧天却莫名的没有觉得生气,反而觉得王薄这种较真的性格确实有点意思。本来看王薄这么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气度不凡,又有胆有识,觉得他简直是个没有缺点的完美人物。现在看来嘛,王薄还是和所有人一样,都有自己一些小缺点的。 而且如果不是这场赌注,邢尧天也没机会上龙泉学堂。与其说是巧合,不如说是千载难逢的机遇。如果这机遇都不抓住,那就真是蠢人了。 “那你爹走运了,我一定不会让他输掉这场赌注。” 按照以往的经验,一个越是完美的人,越是看不到缺点的人,其身后的缺点反而会更夸张。邢尧天并不希望跟一个看上去很完美的人有过多交集,王薄既然不在此列,就能放心了。 想到这里,邢尧天又时不时的偷看王悦华几眼。这个几乎完美的女孩,她的缺点是什么呢? 当晚邢尧天就住在了连升客栈里,被王薄抓住聊到深夜才有机会去睡觉。 刚来到王薄安排的客房准备睡下,忽然门外一阵急促的拍门升,王薄侍卫的声音传来道:“邢公子,不好了,快起来。” 邢尧天无奈得直翻白眼,心道起什么起,老子就没睡一秒钟。 打开门还没问怎么回事,侍卫就劈头盖脸的说道:“你娘被县衙官兵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