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私设公堂
罗成说着,一手持枪,一手抓起邢文达的衣领,将他往公堂外扯去。 邢尧天来到母亲陈氏身边将她扶起,与罗成一起走了出去。 任由背后的聂威如何叫骂,罗成与邢尧天都没再理他。 出来大堂,邢尧天忽然想起一件事,往身后看了一眼。只见这大堂两侧楹柱挂着一幅对联。上联:与百姓有缘才来到此;下联:期寸心无愧不负斯民。最为巧妙的,是这‘愧’字少了一点,‘民’字多了一点。这错字联是为了表达为父母官者,要对万民多一点重视,少一点愧疚。 刚进大堂的时候没仔细看,现在看完,邢尧天不禁叹了口气说道:“前人的谆谆告诫,难道在这等贪官眼里就一文不值吗?” 罗成也随着他的眼神看去,不胜唏嘘道:“官者,国之支柱。民者,国之砖瓦。支柱若是腐朽,砖瓦必然倒塌。到时即使多么华丽的宫殿,里面的人多么位高权重,也难逃被砖瓦砸死的命运。” 邢尧天有点佩服罗成这番见解,哑然惊道:“没想到你文武双全啊,小弟佩服。” 罗成翻了翻白眼道:“都是被逼的。” 两人出了县衙大门,邢尧天顿时愕然。原来在县衙门外的街道上,已经围聚了至少上百人。见到邢尧天出来,都一阵欢呼雀跃的样子。这其中最引邢尧天瞩目的就是周家三口人。不光周琳和徐氏在,甚至刚刚包扎好伤口,脸色还有点发白的周斌也在。 “他们是?”邢尧天又惊又喜问道,“你是怎么在这么短时间内就找齐这么多人的?” “在这种小地方传消息,随便花几两银子就搞定了。而且在场的这些人可不是我花钱雇来的,而都是自愿来的。” 邢尧天环视扫过,顿时知道罗成所言非虚。因为这些人大部分,自己也都认识,都是自己的邻里街坊。 陈氏毕竟是大家闺秀出身,即使家道中落后,来到这贫穷地方居住,陈氏那份对众人的宽厚和仁善也从没变过。她不光救过周琳,平日里与邻里关系相处得也是极好。有钱的时候从不吝啬,有空闲时间的时候也会经常免费帮人修补衣衫,代写书信等。虽然不算什么让人敬仰的功德,但陈氏在众人眼中也是一个绝对的好人。 比如那个赵伯,陈氏就曾经帮他铺子里处理过一笔记乱的账。 但这么多人里,也就这个赵伯恩将仇报,险些害了邢尧天。除他之外,绝大部分贫苦的百姓,对于陈氏的印象还是极好的。所以当罗成把消息散出去之后,没过多久,这门口已经聚集了上百人。 陈氏向前走一步,有些面含愧疚道:“一介贫妇,何德何能让各位如此挂心。三叔,您腿脚不好,何必自己来。郭家jiejie,上次你借我几斤面,这次又来帮我,让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小程,你要在码头扛包,又得照顾家人,抽空来为我的事情奔波,我真是过意不去……” 陈氏每逢一个人都会问候一句,对他们的事情也记得清清楚楚。 罗成其实一开始也有点纳闷,为什么邢尧天的母亲能这么一呼百应。现在他才明白,邢尧天的母亲是真心对待他人。能将其他人的琐碎事务都放在自己心上的人,怎么能不被大家喜欢。 可就在此时,县令府内传出一阵sao动,似乎聂威正在调动官兵。 罗成对众人喊道:“各位,麻烦让出位置,现在要开堂审案了。” 人群两边分开,街上摆着一张很普通的书桌,一张高背椅,以及桌上的一块印玺似的方形镇纸。 罗成尴尬一笑道:“老弟,更好的东西没时间准备,你凑合用吧。至于这县令府大门,有我给你守着,绝不会跑出一个捣乱的人。” 邢尧天面露感激道:“千恩万谢容后再说,小弟先要去审理我们邢家的这个叛徒了!” 邢尧天明明是个身形矮小,稚气未脱,身穿一身粗布长衫的十四岁书生。可当他从县令府门口走向书桌的时候,围观众人仿佛产生了奇妙的幻觉。 眼前的邢尧天身形突然变得高大起来,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如此稳健踏实。他的脸上没露出任何或惊或喜的神态,仿佛这一切事情与邢尧天无关似的。 人群中,用帽子遮住半边脸的王薄低声说道:“岿然无喜悲,举步自生威。我果然没看错这小子。” 在他身边,女扮男装的王悦华本来也有点看得痴了。听到这话,忽然有点不太服气,撇撇嘴道:“可他毕竟不是官,惹下这么大的事,还不知该怎么收场呢。” 邢尧天坐的虽然是普通椅子,但那份散发出来的威严,完全不输给刚才堂上的县令聂威。 陈氏和邢文达站在街道中央,全都是束缚着手铐脚镣的样子,等待审理。 邢尧天不想让母亲再受身负铁链的折磨,刚拿起镇纸要落下的时候,远处聂威的声音传来道:“反了天了!你们私设公堂,罪犯滔天,全都等着砍头吧!来人啊,把这些聚众闹事的人全都给我抓起来。” 话音刚落,一批官兵就开始往外冲。 猛然间,县令府一扇大门紧紧关闭,几个已经跑到门口的官兵发出一声惨叫,全都捂着心头,退回人堆。 罗成将他们踢开之后,顺手关上一扇大门,手中银枪横插入另一扇门的门框,挡住了所有的去路。他仿佛做了件极为轻松的事情,得靠在门框边缘,慵懒得说道道:“想出去的,先过我这关。” 一群官兵面露迷茫,根本没有一个人敢出手的。这几天罗成一直住在县令府,早就跟稍有实力的人全都较量过,而这些人经常三五个人一起上,都不能对罗成造成什么威胁。特别是顾忌罗成的身份,他们更不敢出重手。 百般无奈,只能分别退开,把县令聂威给让出来。 聂威也面露惧色,推着身边的官兵和护卫骂道:“废物!废物!全都是废物!平时养着你们,关键时刻竟然连这……这个捣乱的人都赶不走吗?” 罗成听得嗤之以鼻,对聂威道:“我说聂大人,你这父母官当得也算窝囊到了极点。你如果真能下定决心对付我,说不定我还当你是一条汉子。可直到现在,你却连一句重一点的话都不敢在我面前说,也就注定了你不光永远没有出息,而且连这县令的位置也难保住了。” 聂威被气得七窍冒烟,可却毫无办法,只能透过罗成露出的缝隙,看着门外私设的公堂,想看清楚这一切会以一种什么样的结果结束。 见不会有人再sao扰,邢尧天终于将镇纸落下,高声说道:“邢文达,你可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审你?” 邢文达经过刚才这一段时间的缓和,迷糊的精神已经清醒不少,也彻底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情,低头道:“我不知道。” “你真不知道?”邢尧天嘴角掠过一丝诡异笑意说道,“没想到你这个邢家败……”
‘类‘字还没脱口而出,邢文达就急忙打断邢尧天道:“臭小子!你有种就拿出真凭实据来让我招供,如果一直要使用这种阴险手段,我到死也不服。” 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之后,邢文达知道只要邢尧天一说出‘邢家败类’这四个字,自己就得对他的问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无奈之下,只能用激将法。 邢尧天与他互不相让,冷然道:“邢文达,你到此时还执迷不悟,很好,我就让你心服口服!你真以为我没有证据来证明吗?传周斌!” 听到邢尧天传唤后,周斌微微一愣,然后露出了赞许的神色。在周琳的搀扶下,周斌一步步的来到街道中央,对邢尧天道:“你真是厉害,怎么知道我有能指认他的证据?” 邢尧天道:“光看周大哥的气色就知道,你受伤颇为严重,本应该静心调理的。但为了我这件事还要亲自前来,说明你知道了一件足以帮到我的事情,才会冒着伤势加剧的危险来帮我。” “好小子,我算是服了你了。有你这么个能干的妹夫,看来我以后能少cao很多心。” 听到周斌的调笑,一旁周琳脸上顿时羞得通红,埋怨道:“哥,你说什么呢。” 周斌忽然收起戏谑的表情,转为严肃。对周琳道:“帮我解下我肩膀上的包扎。” 周琳愕然道:“大夫刚上好药,怎么能这样?” “没事,解吧。” 周琳无奈,只能小心翼翼的帮哥哥解开伤口上的厚重纱布。 当包扎全部解开,众人才赫然看到他的伤口。 在他右边肩膀临近腋下的位置,一大块rou已经被挖掉。虽然没有性命危险,但险些伤及筋骨。 周斌原地转了一圈,向所有人展示了自己的伤口之后,对邢文达道:“这是你用匕首刺出的伤口,还记得吗?” 邢文达扭头瞪了一眼邢尧天,然后说道:“不错,就是我捅的,那又怎么样?这能证明什么?” 周斌咬牙切齿道:“普通人用匕首划伤别人,或者捅伤别人,会直接挖出来一块rou吗?你或许忘了,但我可记忆犹新。你刺入我肩膀之后,手肘加了旋转的力道,然后往侧面一挑,我肩膀上才被你活生生的挖出一大块rou下来。” 邢文达一愣,立刻明白了这件事和赵掌柜的命案有什么关系。 看到他的样子,周斌也冷笑道:“看来你已经想通了啊!不错,在赵掌柜背上的伤口,也并不是被人直接用刀捅进去,而是被桶穿之后,还有一个下意识的旋转、挑动的痕迹,所以赵掌柜背后的伤口有一大块rou都被削了下来,而那伤口和我肩膀上的伤口,外表简直一模一样。” 说着,高声问罗成道:“罗少爷,你是练武之人,你应该很清楚一个人用力的习惯是很难改变的,对吗?” 罗成高声附和道:“不错。只要外伤有明显的特征,几乎可以确定这伤口都是出自同一人。” 周斌看着邢文达问道:“怎么样,要不要我找人抬来赵掌柜的尸体,来让你亲眼对比一下?还是再请一些德高望重的练武前辈来证明这件事?” 邢文达终于彻底泄气,整个人瘫倒在地,万念俱灰得说道:“不用了,我招认,赵掌柜是我杀的。”